第121章 我妻長公主(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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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像上的季山高貴且不可一世,她的臉上有著精致的妝容,眼眉之間盡顯貴氣。不知是怎樣的家庭才能養出像季山這樣的天之驕女。
姬眠低頭望著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外地人,沉默一瞬後開口道:“他們會是你家人派來尋你的嗎”
這張畫像明顯就不是季山現在的模樣,應該是她以前的模樣,既然他們手中有著季山以前模樣的畫像……
“不是的,”季山突然開口打斷了姬眠的話,她用腳碰了下外地人手裏拿著的匕首,“我覺得要真是我家人來尋我,應該不會這麽粗暴。”
捂嘴蒙暈拖走,手持匕首威脅,怎麽看都不像是期盼她繼續活著,更像是來殺她的。
姬眠此時也想到了這一點,她將匕首從外地人手中奪過,牽著季山快速離去。
這一次他們來的人不少,看來都是來尋季山的,還是別暴露她們行蹤了。
兩人回到家後,姬眠仔細將匕首研究了一番,很普通,除了極其鋒利外,沒有留下任何字跡或者標記,想要來殺季山的人,應該很謹慎。
不知道這群人會在新陽縣找多久,兩人簡單討論過後決定季山這幾天在家裏刺繡,就先不去繡坊了,看看那群人什麽時候走。
又是一天放學,姬眠在回家的必經路,發現路上的外地人從三四人變成了五六人,這個發現讓她眼皮子一跳。
姬眠默默加快腳步往她們住的巷子走去,意外地發現有個外地人在裝作想租房子,一戶一戶地去敲房門,問住戶有沒有空屋出租。而那敲門的人的外地人此時正好敲響了姬眠的院門,姬眠大步走過去。
“叩叩,有人嗎”
“這位大哥,請問您敲門是有什麽事嗎”姬眠背著竹箱笑著走過去,彬彬有禮道。
敲門的男子長得也算清秀,但手臂上被衣服包裹的肌肉以及手指的練劍老繭暴露了他不是一個普通百姓的事實。
男子飛快上下打量著姬眠全身,微笑道:“請問這是你家嗎我是想問一下是否有空屋出租,我想租一間。”
“哦,這樣啊,不巧,我原本空置的房間改成了書房,不能租給你了。不過我可以帶你去牙行看看,那邊牙人手裏的房子又多又便宜。”
姬眠熱情地跟男子介紹道:“牙行離這不遠,就從這巷子出去後,經過三條街然後左轉,記得要一直往裏麵走,最裏麵那間牙行最好。這樣吧,反正天色還早,我帶你去吧,然後再回來溫書。”
男子愣了一下:“我自己去吧,就不勞煩你了,你讀書要緊。”
姬眠笑著擺手:“沒事,還是我送你去吧。”
男子搖頭,抬手拒絕:“不了不了,我自己去就行。”
姬眠點頭,但突然開口道:“這位大哥是從外地來的吧,最近也奇怪,好像很多外地人來我們新陽縣,是有什麽事嗎”
男子雙眸一沉,虛偽地笑著問姬眠:“我確實是從西邊過來的,怎麽了嗎,最近有很多外地人”
姬眠提了提竹箱:“我好歹是這新陽縣長大的,本地人外地人隻要一開口,我就能分清,剛剛在買蜜餞,聽見兩個人說話,口音跟我們不大一樣。”
姬眠歪頭想了下:“他們的口音似乎和你差不多,大概都是西邊過來的吧,你們怎麽都來我們新陽縣了”
男子收回審視的目光,歎了口氣:“哎,你說的大概是我老鄉,我們此時出來是來尋逃跑的新娘子的,她本要跟我同村兄弟結婚,但成親前一日,卷走所有聘禮逃跑了,我那兄弟被氣倒在床,我們隻好幫他出來尋妻。”
男子有些放鬆下來:“我們也不想來的,但聽說有人在這新陽縣發現了一位長相絕美的陌生女子,我們尋思可能是那逃跑的新娘子,就過來看看。”
姬眠驚訝地張開了嘴,也跟著歎了口氣,拍了拍男子的肩膀:“為什麽不報官有婚書在身,報官啊。”
男子愣了下,搖頭:“我們村裏都是口頭答應,他們本想著舉行完婚禮才去登記。”
姬眠:“這樣啊……不過這新陽縣留不住人的,但凡有點出息的都會去富庶府、省城打拚,這新娘子會不會已經離開了”
男子歎了口氣:“我猜也是,我們都在這新陽縣好幾天了,還沒尋到。”
兩人在門口閑聊了一會兒,在男子再一次拒絕了姬眠的熱情相送後,自顧自地離開了。
姬眠深深的望著男子離去的背影,她隻要等,等這些人離開就好了,想必不會待太久。
“叩叩”
“娘子,我回來了。”姬眠敲響院門,喊道。
“吱——”房門打開,季山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往巷子口的方向望去,“那人走了”
姬眠點頭,牽著季山的手關門走向正堂:“嗯,走了。”
季山被姬眠牽著,邊走邊拍著胸脯後怕道:“嚇死我了,我還怕我不開門他們會硬闖,幸好你及時回來了。”
季山後怕的模樣落入姬眠眼中,卻她的心海泛起漣漪,姬眠長臂一拉,將季山帶入懷中牢牢抱住。
季山猝不及防被姬眠攬入懷中,細聲詢問道:“怎麽了在學堂被老師罰了”
姬眠沒說話。
季山以為姬眠在學堂受委屈啦,於是將頭別在姬眠肩上,手掌輕輕地拍著姬眠的背:“別難受了,要是學累了就休息一下,你這段時間也努力了,我知道。”
“別把自己逼得太緊,我知道你很棒了,你——”
“對不起,我沒能力,讓你臉不能露,門不能出的……”姬眠自責道。
姬眠的話讓季山驚訝:“……不是,這跟你有什麽關係”
姬眠低頭:“有。”
季山屈指在姬眠的腦袋瓜子上敲了下:“讀書讀傻了吧,我戴麵布是為了躲想殺我的人,不出門更是躲這些特意來尋我的人,都是我自己的原因,你已經將我護得很好了。”
季山鬆開姬眠,在她身前轉了個圈:“手腳健全,吃住不愁,還有什麽不滿足”
姬眠對上季山的視線認真道:“我以後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季山“噗呲”一聲笑了,她總算知道怎麽攻克姬眠了。
季山上前一步,幫姬眠整理外袍,笑道:“好,日後無論你在哪兒,身份高低,我都陪你,當你的娘子,好不好”
季山說完,抬眸溫柔似水地看著姬眠,姬眠的心瞬間軟化。
“這是你說的,娘子,我認定你了。”
“娘子”兩字加重音,兩人就這麽簡單意外地確定了關係,有了約定,有了誓言。
無論以後任何一方是何等身份,都不將彼此拋下。無論貧賤還是富貴,不相離。
果不其然,三天後,在姬眠細心觀察下,那一夥外地人離開了,她們的生活又趨於平靜穩定。
季山依舊是臉帶麵布的去繡坊做工養家,姬眠則是在學堂認真備考。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同窗都在搖頭晃腦地大聲背誦《大學》,而坐在角落的姬眠則是捏著鼻梁看著課桌上的《大魏朝律令》,裏麵的條律看得姬眠腦袋疼。
“咳咳……”幹咳聲從姬眠身後傳來,姬眠扭頭看去,是蘇堂長。
蘇堂長拿戒尺點了點姬眠的課桌,小聲嚴肅道:“就你一人不晨讀,想幹嘛”
姬眠歎了口氣,將律令書舉給蘇堂長看,抱怨道:“在看書,裏麵有些律令讓我難以接受。”
為什麽同性婚姻裏,還有這麽嚴峻主從關係而且主方能娶小妾,而從方隻能順從
在姬眠看來,狗屁不通。主方是女的,從方也是女的,同性相戀,本就是奔著相愛去的,她們放棄生育,放棄所謂的傳遞血脈,放棄所謂的傳宗接代,卻依舊落入嚴峻的主從關係的牢籠裏。
婚姻關係裏有主從,科考卻沒有,無論主方還是從方,皆可參與科考,但很多人又會下意識認為隻有當主方才能參與科考,從方不能。
狗屁!她就是從方,還不是照樣來讀書,來科考了。
蘇堂長問:“有什麽不能接受的”
姬眠:“異性婚姻向來是在男女關係中對女子百般苛刻,而如今這所謂打著婚姻自由平等的同性婚姻中,卻有著主從這種地位不平等關係,無疑是將男女婚姻的不公換了個名字套在同性婚姻中,這算什麽自由平等。”
蘇堂長沉默,眼神看著姬眠,顯然也讚同她的觀點,但來讀書的同性已婚學生幾乎也是在婚姻關係中擔任主的一方,如今聽姬眠一直在為從方說話,頓時覺得地位受到了危險。
有一位一直不滿季人間的學生站起來反駁:“說得那麽好聽,你還不是主方有本事你拉你娘子去婚姻府離婚後再重新登記結婚,自己選擇從方啊!”
“就是,吃著主方的好處貶低主方,真是虛偽得很。”
“主方要辛苦做事養家,權力大些有什麽不對”
“……”
不少同窗對姬眠的言論指指點點,反駁、不滿。
蘇堂長戒尺一拍,剛打算嗬斥她們上課時間吵鬧,就聽見姬眠一句輕飄飄卻宛若驚雷般的話。
“我就是從方啊。”
甲班瞬間鴉雀無聲,就連蘇堂長都吃驚地望著姬眠。
季人間是從方,她那看上去溫柔似水的娘子,才是主方
楊芳菲之前一直沒開口,聽到這句震驚了,她拍桌而起:“不可能,你季人間怎麽可能願意當從方!”
季人間是不願意,但她姬眠願意。
“這是真話,愛信不信。”姬眠聳肩道,絲毫沒有意識到她這麽漫不經心地一句給同窗們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有同窗指著姬眠道:“你個從方怎麽還能科考!”
這句話把姬眠逗笑了,她“噗呲”一聲笑出聲,望著那位同窗像是看傻子似的。
大家被姬眠得笑弄迷糊了,她笑什麽
突然,姬眠將桌上的《大魏朝律令》甩進了那位同窗懷裏,皮笑肉不笑道:“哪頁寫了同性婚姻中從方不能科考的”
“大魏朝規定女子可以參加科考,異性婚姻中的女是女子,同性婚姻中的從方就不是女子了嗎”
同窗們啞口無言。
“啪啪啪……”掌聲響起,是蘇堂長。
隻見蘇堂長在班上來回踱步,聲音不急不緩道:“我覺得吧,無論主方還是從方,能在一起都是因為愛,相愛之人怎麽會讓愛人處於劣勢。她們都是主,是願意以對方遮風擋雨的主;她們也都是從,是願意為對方打理好身後事地從。總之無論是主還是從,最主要的是,雙方都要得到尊重……”
蘇堂長雖然不是同性戀,但對於這婚姻法也是有研究的,知道不平等依舊存在,無論是異性婚姻,還是同性婚姻。
季人間是從方一事,不過一個上午,就傳遍了學堂各處,連中午在學堂門口等姬眠一起吃飯的季山都知道了。
大樹下,她們坐在鋪好的布上吃著飯。
季山:“你跟她們說這個幹嘛”
姬眠邊吃邊說:“隨口就說出來了,沒事,對我沒影響。”
季山搖了搖頭:“雖說女子可以參加科考,但大部分都是主方,哪有幾個從方參加科考。要不我們再去姻緣府一趟,你當主方,我當從方。”
姬眠聳肩:“不要,我覺得現在挺好的。以前沒有人更好,就由我來當第一人吧。”
季山輕笑:“好,你當第一人。我會好好對你的。”
姬眠輕笑,靠在季山身上撒嬌:“妻主,求抱抱~”
季山忍俊不禁:“你正常點……”
在兩人日常的嘻笑中,感情很快加深。
朝夕相處的兩人,還是有著最親密的關係的兩人,感情怎會不深。
院試逼近,姬眠和季山也收拾行李離開新陽縣前往院試的考試地陽昌府。
坐馬車上坐了兩天,才趕到陽昌府,陽昌府很大,兩人沒有跟大部分考生一樣在考場附近的酒樓住,而是找牙行短租了一套房子一個月。
姬眠:“我們考完可以留在陽昌府,等成績出來了,我們再直接去省城參加今年的鄉試。”
季山:“要是落榜呢”
姬眠瞬間捂住季山的嘴:“不可能,一定上榜!”
被捂住嘴的季山眨了眨她的大眼睛,左手抬起比了個“ok”。
這是姬眠教她的家鄉動作,說是表示接受、讚同的意思。
其實季山也相信姬眠一定可以上榜成為秀才的,她看人,不會錯。
夜深人靜,閉眼躺在床上的季山渾身顫抖,冷汗不斷地從額頭冒出。
她正在做夢,一個無邊無際的夢,夢中的她在樹林裏奔跑,身後有著數把高大的利劍,一步步逼近她,而她的前方,是讓她迷失方向的樹林,她不知該她往哪裏跑,但身後的利劍就快追上她,刺穿她。
畫麵猛然一變,窄小的屋子流淌著熱乎的鮮血,她手持鋒利的匕首,一下又一下的刺著,刀下是死絕了的屍體。
季山倏然睜開雙眼,掀開被子翻身下床,鞋都顧不上穿,徑直開門跑向隔壁的偏房,敲門。
“姬眠……”聲音帶著哭腔。
“吱——”下一秒,偏房的房門被打開,頭發淩亂隻著中衣連鞋都沒穿的姬眠喘著急氣出現在季山眼前。
“怎——”
姬眠剛說一個字,季山就撞進了姬眠的懷裏,雙臂死死抱住她。
“姬眠,我們以後一起睡好不好,我一個人睡會害怕……”
那個莫名其妙的夢,嚇到季山了,她怎麽可能殺人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