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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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燃晝猛然睜開眼。
房間裏靜悄悄的,窩在他枕邊一整晚的幼崽不知去了哪裏,他按著眉心坐起來,轉過頭時,發現窗外儼然已經天光大亮。
封燃晝不由微怔。
他居然睡了一整晚……
封燃晝對昨晚發生的事還留有一點記憶,隱約記得自己再度陷入夢魘時,是幼崽守在旁邊哄得自己再次入睡。
而後,困住他數年的夢魘就莫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謝挽幽。
封燃晝不願深入細思其中的原由,大概是睡前聽幼崽提了太多次謝挽幽,亦或是床榻上還殘留著謝挽幽的氣味……所以自己才會夢到她罷了。
封燃晝閉了閉眼,強行掐斷那些沒來由的紛亂念頭,轉身坐到床沿,打算起身去外麵尋找不知所蹤的幼崽。
然而他伸腳一探,卻發現——他的鞋不見了。
“……”封燃晝額頭冒出青筋,初醒時的恍惚徹底散去。
大清早就偷走他的鞋,這裏還有誰能做出這種事,根本不用想,封燃晝深吸一口氣,對著外麵陰森森喊:“謝灼星!”
外麵馬上傳來了幼崽稚嫩的應答聲:“小白來辣!”
封燃晝聽到扇動翅膀的聲音,不一會兒,他便看到幼崽用雙爪抱著他一隻靴子,哼哧哼哧地從敞開的窗口飛了進來,剛把這隻靴子放在他腳邊,就折了回去,然後故技重施,抱了另一隻靴子過來。
做完這件事,謝灼星抖了抖渾身的毛,驕傲挺起小胸脯:“好了,狐狸叔叔,你快穿鞋吧~”
封燃晝沒穿,狐疑地瞥它一眼:“偷我鞋幹什麽壞事去了”
“才不是幹壞事呢!”謝灼星滿臉都寫著“狐狸叔叔好沒見識”,卻又不得不耐心地跟封燃晝解釋:“小白在幫狐狸叔叔曬鞋子呀,這樣鞋子穿起來才舒服暖和,娘親以前都會趁著太陽好曬鞋子,可狐狸叔叔太陽曬屁股了還不起床,所以小白隻能幫狐狸叔叔曬鞋子了。”
謝灼星說完後,封燃晝清晰地從它眼中看出了些許恨鐵不成鋼,像是在嫌棄他起的沒有謝挽幽早。
封燃晝:“……”
封燃晝伸手按住額頭,忍耐片刻,才低下頭,勉強心平氣和地對幼崽解釋道:“我們是火係神獸,鞋子不用太陽曬就會很暖和,明白了嗎”
謝灼星不解歪頭:“為什麽火係神獸的鞋子不用曬就會很暖和呢難道狐狸叔叔會用火烤鞋子嗎”
“不是火烤,”封燃晝頭疼:“是力量,身體裏散發出的火靈。”
謝灼星似懂非懂地仰頭看了他片刻,封燃晝看幼崽這呆呆的樣子就想敲它腦袋:“懂了嗎”
謝灼星點點頭,又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說:“不對,娘親說過,太陽能殺死鞋子裏壞壞的生物,防止腳生病,用力量烤鞋子肯定跟太陽曬鞋子不一樣的。”
“……這又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鞋子裏能有什麽壞壞的生物”封燃晝看了眼自己的鞋子,嘲道:“難不成是鬼魂嗎”
說罷,一腳穿上了鞋子,冷冷道:“好了,它們現在全被踩死了。”
謝灼星呆了呆,忽然背過了身,小身影開始不停地顫動。
封燃晝戳它後背:“你怎麽了”
被他這麽一戳,謝灼星笑得越來越大聲:“狐狸叔叔好幼稚啊!狐狸叔叔笨笨!”
封燃晝:“……”
他黑著臉把幼崽拎起來,拍了它的小屁股幾下:“一大清早就鬧人,回頭就告訴你娘親,你抱著我的鞋飛來飛去,看她還親不親你。”
謝灼星耷拉著四隻爪爪,根本不怕:“娘親會把小白洗幹淨再親哦。”
封燃晝冷哼一聲,懶得跟幼崽爭論,隨手
把它夾在胳膊底下,起身出了門。
謝灼星被他夾在胳膊下,還覺得很好玩,晃著尾巴問:“狐狸叔叔,你昨晚做什麽噩夢了呀”
封燃晝:“不告訴你。”
謝灼星就自己猜測:“狐狸叔叔肯定是夢到自己沒有錢了,連飯都沒得吃,隻能坐在街上討飯。”
說著說著,謝灼星被自己的猜測逗笑了。
果真是他的好大兒,封燃晝冷笑道:“以後我就把所有的錢送人,一塊靈石也不留給你,讓你也到街上討飯。”
沒想到謝灼星聽了,笑得更歡了。
“……”他真的很不理解。
不美好的一天,就這麽從大孝子的傻笑聲中開始了。
等待傳送陣法落成的這兩天,對封燃晝來說,實在是度日如年。
白天要陪玩,晚上要,第二天醒來,總會發現自己的鞋離奇消失。
幼崽堅持認為太陽曬過的鞋才是最好的,鍥而不舍地幫他曬鞋,封燃晝勸阻無效,幹脆隨它去了。
到了陣法即將落成的前夜,幼崽更是精神得睡不著覺,湊在封燃晝耳邊問這問那。
“狐狸叔叔,娘親明天真的會來嗎”
“真的。”
“那她什麽時候來呢”
“不知道……下午吧。”
“那娘親會帶小白回去嗎”
“不會,要等你進階。”
“小白還有多長時間進階呀”
“四五天左右。”
謝灼星有些失落:“還要等好久呀。”
說完,就挨著封燃晝的脖頸躺下了,蹭了蹭他柔順的銀發。
封燃晝這時睜開眼:“你很想回去嗎”
謝灼星點頭:“是呀,碧霄丹宗裏有娘親,有宗主爺爺,還有如曦姨姨,溫叔叔,很多叔叔和姨姨,小白已經很久沒見他們了,超級想他們的!”
封燃晝閉上眼,翻過身:“挺好,你走了,我也清淨了。”
謝灼星飛到他臉朝的那一邊:“小白走了,狐狸叔叔會不會想小白呀”
封燃晝翻到另一邊:“不會。”
謝灼星跟著飛到另一邊,湊近仔細看了他的臉片刻,了然道:“小白明白了,狐狸叔叔又在口是心非,對不對”
封燃晝躺平了:“……你還睡不睡覺”
謝灼星落在他胸口,歪頭想了想,伸出爪爪拍拍他胸口,安慰道:“狐狸叔叔不傷心哦,小白會經常回來看望狐狸叔叔,不會讓狐狸叔叔孤單的。”
封燃晝一巴掌按住它的臉:“我一點也不傷心,還有,我有的是事情要做,不會孤單。”
謝灼星努力從他的魔爪中掙脫出來,用頭頂變長一點的小角頂了他的手背一下:“狐狸叔叔又騙人,羞羞臉。”
封燃晝不想跟它說話,熄了燭火。
房間裏一黑,饒是幼崽再怎麽興奮,最終也漸漸睡著了,喉嚨裏時不時發出小呼嚕。
封燃晝枕著胳膊,卻莫名沒了睡意,在床上輾轉許久,起身站到了窗口。
魔域的夜晚,很少有機會能看到月亮。
他從窗戶看出去,隻能看到回廊裏晃動的昏暗燈光。
他的書房與這扇窗戶遙遙相對,這讓封燃晝不由想到,謝挽幽之前還住在這裏的時候,他偶爾從書房看出去,有時能看到她映在窗戶上的剪影。
封燃晝喉嚨滾動了一下,在這個無人打擾的深夜,他放任自己回味那些被自己牢牢壓在記憶深處的夢境。
其實算不上是夢,隻是一些有關謝挽幽的零碎回憶。
有時,他在浮靈秘境狼藉一片的密林裏踉踉蹌蹌地行走,胡亂換上合歡宗的服飾後,便因毒發倒
在了樹邊,再醒來時,就看到了謝挽幽。
她素白的手,指尖染上的紅色血跡,烏黑的發,碧綠的發簪,琥珀色的眼睛,銀色的耳墜,就這麽濃墨重彩地闖進了他的視野裏。
有時,他趴在玉英殿裏,看著窗外天光,等待謝挽幽來給他換藥。
謝挽幽來的時間向來很固定,她總是會在竹林練完劍才來,身上有時會帶著蒼綠色的竹葉,他悄悄把那些竹葉按在爪下,謝挽幽不知道。
有時,他坐在後山的瀑布下,半攬著謝挽幽的腰,用力量觸碰她體內的印記,直到她受不住,淚眼朦朧地要他停下。
然後他就抱著她,從後山黑漆漆的小路往回走。
夢裏那條黑漆漆的小路總是沒有盡頭,他走著走著,天就亮了。
夢醒時分,懷裏的謝挽幽也會消失不見。
封燃晝不願再做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夢,可他沒法阻止夢境中謝挽幽的出現,隻能像今晚這樣,站在這裏,讓自己不要入睡。
不要去想她,封燃晝這樣告誡自己,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
“魔尊大人這是在夢遊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冒了出來,封燃晝霍然睜開眼,便看到謝挽幽站在窗外,正湊近好奇地看著他。
封燃晝猝不及防,呼吸一下子亂了,心中多了幾分驚疑不定。
為什麽他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謝挽幽的靠近
見他忽然睜眼,謝挽幽也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幾步,心有餘悸地道:“原來不是夢遊啊……”
封燃晝沉默了片刻,才啞聲問道:“你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因為我想給小白一個驚喜,”謝挽幽把頭探進窗戶,看向床上蜷縮成一小團的毛絨絨:“這樣小白一睡醒,就能看到我了,它一定會很開心的。”
然而讓謝挽幽有些疑惑的是,她剛把頭探進窗戶,站在窗前的封燃晝就如同遇到什麽洪水猛獸一般,立即後退了一步。
謝挽幽:“”
他什麽意思防備得跟遇到采花賊似的……
封燃晝別過臉:“現在離天亮還有幾個時辰,你來的如此早,真的隻是為了給小白一個驚喜”
見他發現了,謝挽幽就不隱瞞了,蠻不好意思地扭捏道:“不啊,其實我來得這麽早,是為了你……”
封燃晝目光一顫,猛然抬起眼看向謝挽幽,古怪而不可思議地重複道:“為了……我”
謝挽幽被他緊緊盯著,頗有幾分不自在,剩下的話都不好意思說出口了。
她要是說,她是為了擼他的原形大老虎才會趁深夜過來蹲點,會不會被封燃晝一掌拍死啊……
謝挽幽抿了抿唇,到嘴邊的話就變成了:“你不是說你被小白煩得不行嗎,我就早點過來,慰問你一下。”
謝挽幽一邊說著,一邊悄悄打量封燃晝。
他穿著一件極薄的黑色絲質寢衣,銀發垂落在身前和背後,胸膛和腰腹的輪廓都被勾勒了出來,領口則是微敞的設計,露出的胸口和脖頸白得幾乎發光——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謝挽幽實在無法做到不去注意。
封燃晝發現她目光落在什麽地方,一時間臉都黑了,一把將窗戶關上。
謝灼星被這動靜震得翻了個身,咂吧了一下嘴,睡得依舊香甜。
過了片刻,謝挽幽把窗戶重新推開了一條小縫,小聲道歉:“不好意思,我的眼睛,它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封燃晝冷冷道:“分明是你自己好色。”
謝挽幽試圖狡辯:“我真不是……唉,那我擋著眼睛,這下可以了嗎”
封燃晝聽了,拉開窗戶,垂著眼睛看謝挽幽:“擋著眼睛,有用嗎你腦袋裏不知道還會想些
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謝挽幽控製住自己的眼睛不亂看:“那你總不能控製我的腦子吧,那個……大晚上的,咱們能不說這個嗎要不你多穿點,我們說點正事”
“你自己亂看,憑什麽要我多穿”封燃晝冷冷說罷,又把窗戶關上了。
謝挽幽:“……”
她再次打開窗戶的時候,就看到封燃晝躺在她躺過的那張床上,儼然是要睡下的架勢。
謝挽幽傳音給他:“……你睡這了,那我睡哪”
封燃晝傳音回道:“在門外站崗,明早給小白一個驚喜。”
“……”
謝挽幽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翻窗進了房間。
封燃晝睜開眼,看到她朝床邊走來,不由眯起眼:“做什麽”
謝挽幽傳音道:“小白旁邊還有個位,我睡那邊就好。”
說罷,就脫了鞋,一腳踩上床沿,要跨過封燃晝到裏麵去。
封燃晝沒想到她居然真的膽大到敢爬自己的床,驚怒之下,下意識坐起身,不料謝挽幽被他突然起身的動作驚到,腳下一滑,一下子摔在他的身上,手恰好按在……
封燃晝額頭青筋一一跳,終於忍無可忍,一把拽住謝挽幽的胳膊,謝挽幽隻感到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下一刻,她便出現在另一個昏暗的房間裏,被封燃晝丟在了塌上。
封燃晝站在塌前俯視著她,高大的身影將謝挽幽完全籠罩,充滿了壓迫感。
謝挽幽後知後覺自己是把封燃晝惹怒了……畢竟她剛剛手按到的實在不是什麽正經地方。
謝挽幽有點頭疼,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個地步,正想撐著身下的軟塌坐起來,就被封燃晝不由分說地捏住了下巴。
封燃晝迫使她抬起臉,語氣森寒地問:“你深夜過來,究竟是想做什麽”
“又是爬床,又是摔在我身上,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