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平民是沒有機會識字的，說直白一點，就是還沒完全開化。
    隻會勞作，服役，然後慶幸自己生活在一個好時代。
    一個不用去當奴隸的時代。
    一個在貴族死去以後，自己全家不用被押進坑裏當祭品，四處都是寒冷與絕望。
    然後開始殺人。
    被斜向腰斬，被從中劈開，被砍去四肢，被打開頭蓋骨，被敲斷脊梁。
    無論男女，無論老幼。
    成為祭品，埋入深坑。
    萬惡的舊製度！
    起碼現在，大部分人不用麵臨這樣的絕境。
    盡管貧苦，但是能活下去。
    這些人不是一句趙括來了不納糧就可以鼓動的。
    反而掌握了大量資源的公族，隨時可以鼓動這些從祖輩起就給自己交租納稅的平民，還有自己的門客，進行反抗。
    如果真的沒有理由的拿公族開刀，等於站在全天下公族的對立麵，那麽以後的路，肯定是一片荊棘。
    秦始皇在攻下韓國以後數年，還有原本韓國的公族組織新鄭叛亂。不知道這是不是焚書坑儒的導火索之一。
    但是趙括在離開前，依然還是把一些糧食放在了城北的街道上，然後讓人滅去了街邊的火把。
    隨後，大軍迅速出城，像是有什麽緊急軍情一樣。
    公族大戶自然不會看上那麽一點糧食，他們自己家裏也有很多庫存。而且，他們有自己想要的其他東西。
    但是，之前負責治安的亭長裏長，未必會放過這些糧食。
    砰砰砰！
    清晨，城北一戶貧民家裏，剛剛從路邊搶了兩袋糧食的燕代從睡夢中驚醒。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竟然有軍隊在破城以後非但不進行劫掠，反而還給自己這樣的泥腿子發糧食。
    他和妻子一人搶了一袋，整個晚上都把糧食抱在懷中，生怕這袋糧食會飛走。
    隻是此時的敲門聲，如此急促有力，似乎來者不善。
    “燕代，你快給老子開門，把今天撿的糧食交出來。不然，我燒了你的房子。”
    竟然是前幾天準備趁亂洗劫他家玷汙他妻子的地痞郭紋。
    這讓燕代大驚失色。
    郭紋在準備打劫的時候不是被趙軍發現，然後抓了出去麽？
    本來都要當場殺了的，後麵趙軍大帳突然吹號集結，趙軍巡城隊才將他扔給一旁跟隨過來維持治安的裏長楊格。
    當時楊格說會把郭紋押進府衙審訊以後明正典刑。
    怎麽郭紋還會出現在這裏？
    燕代十分驚恐，下意識握住了身邊的擀麵杖。
    他的妻子畏懼的躲在了他後麵。一臉的驚恐。
    敲門聲變成了砸門聲，甚至可以聽見門外的人不斷咒罵的時候，手腳並用。
    燕代的妻子並不漂亮，個子不高，雖然皮膚白。但臉上坑坑窪窪。
    之前還是個寡婦，門前是非很多。郭紋經常來騷擾，也不知道有沒有得手過。
    後來圖燕代老實，也圖從外地漂泊來的燕代沒有牽掛，招了燕代上門做夫君。
    家裏有男人以後，郭紋消停了一些。
    沒想到趁著戰亂，前幾天早上郭紋又帶著幾個人來了，說是要再續前緣。
    如果不是趙軍巡城隊路過，當時他就得手了。
    可是，為什麽郭紋又來了！
    燕代剛想拿桌子把門抵住，那個薄薄的木門已經被人一腳踹開！
    為首的那個人，竟然不是郭紋，而且裏長楊格！
    “燕代，我聽說你剛剛發財了啊。”楊格眯著眼，看向燕代胸口的那袋米。
    燕代會意，一把將那袋糧食放在地上，用身體擋住自己婆娘和另外一袋糧食。
    “這些都是幫您老人家拿的，本來想著明早就要給您家裏送過去。”
    楊格撲哧一笑，開口說道：“算你識相。可是你讓我又跑了一趟。這可怎麽算呢？”
    這！燕代心裏一驚。難道楊格打算把所有的糧食都搶走麽？
    他有心想反抗。
    可是看見楊格臉上似有若無的微笑，還有他身後郭紋等人一臉不懷好意的樣子。
    燕代明白，不把另外一袋糧食拿出來，今天怕是連命都要丟了。
    韓軍逃了，趙軍走了。麵前的裏長，就是能夠決定他們夫婦二人生死的人。
    就算這個小小的裏長，在城裏那些公族看起來，連看門狗都不如。
    他絕望的把手伸向後麵，碰到了那個裝糧食的袋子，想要提出來。
    一股很大的阻力。
    是他的妻子，不願意放開那袋米。那袋她準備拿來給自己進補的米。
    她最近很喜歡吃酸的。
    自己餓著沒事，但是不能餓著肚子裏的那個。村裏的老人說，吃得飽飽的，以後才有可能活下來，不至於一屍兩命。
    “快拿來，他們人太多了，還有刀。”燕代焦急，小聲對自己的妻子說道。
    他用力搶過那袋米，放在楊格麵前，討好的笑著。
    楊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說道：“很好，我跟你的事算是了結了。但是郭紋跟你，還有話說。”
    說完，他竟然坐了下來，仿佛要看一場戲一樣。
    郭紋和自己還有什麽話說？他怎麽沒有被正法？！燕代心裏驚恐，但是看見郭紋和幾個夥伴手上的銅刀，一時竟然不敢說話。
    “我們當然要算一下，前幾天我來你這裏做客，你不歡迎我，這要怎麽算。”郭紋獰笑著，拿到刀，靠近了燕代。
    怎麽算。你闖入我家要玷汙我婆娘，要怎麽算！
    當初如果不是趙軍路過，自己的婆娘早就清白不保，自己可能也是性命不保了。
    這要怎麽算！
    燕代感覺無比的憋屈和憤怒。
    郭紋到底給了楊格什麽好處。
    他剛想質問，郭紋的刀就已經揮舞了過來。
    “別動！”燕代感覺自己的脖子已經有血流了出來。
    隨後，他就被郭紋的那幾個幫手綁得死死的。
    郭紋看著燕代的婆娘，淫笑著說道：“老子看上你這個小騷蹄子很久了。白嫩白嫩的，跟城裏那些公族小姐一個樣。兄弟們一起上，把臉遮了，就當身下的是那些富貴人家了。”
    撕扯，掙紮，毆打。
    哭泣與無奈。
    燕代閉上了眼睛，他隻恨前幾天趙軍為什麽沒有當場把郭紋殺了。
    為什麽！蒼天無眼！
    “以前你守寡的時候我來找你，你還敢拒絕我，還找了這個土包子做男人。哼，今天我就讓你男人好好看看，我是怎麽擺弄你的！”
    燕代的頭被人強行掰著，眼皮也被強行撐開。
    淚水早就流幹了。
    現在眼裏流出來的，都是血淚！
    他巴不得這些人快點把自己殺了。
    “手腳幹淨點，做完清理幹淨。三個刀幣而已。要是犯了眾怒，我保不住你！”楊格也感覺目前的場景有些過分，他本想一同享受一番，但是看見燕代的眼神，還有他婆娘心如死灰的樣子，瞬間沒了興致，轉身離去。
    兩袋糧食，其實也隻有一袋能屬於他。
    他還把門關上了。郭紋的幾個同伴也看不下去，隻有兩個人留了下來。
    折騰了許久，郭紋和兩個同伴滿意的癱坐在地上，一身大汗。
    燕代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婆娘皺著眉，用力揉著肚子，但卻表現出自己從未見過的媚眼如絲，春風滿麵，開口說道：
    “幾位哥哥真威風，我從來沒有想到能這麽舒服，跟神仙一樣。我去給幾位哥哥煮碗麵，我們再繼續。”
    “哈哈。”郭紋開懷大笑。指著燕代說道：“原來燕代這小子這麽沒用。以後我每周都來喂飽你，哈哈哈哈。”
    不久，一鍋清湯麵被端了上來。
    也許是體力不支，燕代看見自己的婆娘第一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這下還有些疑惑的郭紋幾人也放下心來，大快朵頤。
    有個同行的男子覺得燕代可憐，還想給他盛碗麵，卻被燕代的婆娘搶先把碗扔了。
    “窩囊廢，有什麽資格吃，餓死他好了。”
    “對對對，餓死他，哈哈哈。”郭紋把剩下的湯倒在燕代看得到卻夠不著舔不到的地方，哈哈大笑。
    燕代隻覺得自己很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他緊咬牙關，猛然間發現一縷鮮血沿著婆娘的裙角，慢慢滴落。
    一定很痛吧，他下意識的看向笑著的婆娘，發現她臉色發白，豆大的汗珠不斷滴下，不時用手揉著肚子，這個動作從煮麵前就開始了。
    郭紋吃完以後，覺得腹中溫暖，元氣恢複，剛想再戰，突然發現腹痛難忍。
    他還以為自己吃壞了肚子，跑進茅房，還沒脫下褲子，就看見自己的同伴接二連三的衝了進來。
    但是卻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排泄出來。
    “臭婆娘！”他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麽，握住了刀柄，卻發現自己已經沒什麽力氣了。
    燕代本來已經絕望的閉上了眼睛，突然發現自己身邊有了溫度。
    是自己的婆娘，捧著他的臉，皺著眉，捂著肚子。
    “鍋裏的麵放了礜石，你一定不要去吃。下輩子我還嫁給你，你到時候可不許嫌我髒。”
    咽氣之前，她還用身體擋在燕代上麵，扛下了郭紋等人死前泄憤的幾刀。
    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