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金蟬做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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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將軍是什麽意思,難道真的要讓袍澤們蟻附攻城麽”
“那又怎麽樣,你是怕死了麽沒有上將軍,我們早就被白起埋在坑裏了。”
“不是,為上將軍而死,理所當然。但是,為了那些鄭國後裔而戰死,心裏不是滋味啊。”
“就是,而且我們自己的家鄉正在遭受兵災,都不知道家裏什麽情況。我恨不得趕緊回家,保護我的家人。”
“上將軍不是說要帶我們回家麽”
攻城塔建設工地上,到處是這樣的對話。
軍心隱約,有些不穩的跡象。
換做別人領軍,估計都會有逃兵了。
趙軍帥帳內,數十名將佐分開站立,一臉嚴肅。
趙括坐在胡床上,臉上的笑容似有若無。
他的前方,一個看起來雍榮華貴的男子一臉愁容,身後一家十幾口人麵帶憂色。
除了女人懷中抱的那個一歲嬰兒,竟然沒有哭鬧,反而睜大眼睛,伸長脖子,四處查看。
顯然天生早慧。
範增作為文書第一次參加這種會議,十分好奇,早就將墨水研磨完畢。
“此人叫做張平,韓國宰相,聽說就是他提議先假意要將長平獻給秦王,暗地裏卻交代新任太守,將長平獻給我國,驅虎吞狼之。在座諸君,能有今日,說起來還是拜他所賜。”趙括淡淡的說道。
“還有什麽說的。這種滿身都是害人心眼的奸人,讓我宋意一錘子砸了得了。”宋意也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會議,竟然一點都不露怯,第一個開口。
“設計謀害我國,其罪當誅。”司馬尚眯著眼,看向張平一家。
那個嬰兒竟然被他冷冷一瞪,有些恐懼,張大了嘴巴,但是最後仍然沒有哭出來。
李雲和李牧是貴族出身,看見一國宰相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終究有些感同身受。李雲不善言辭,背過身去,沒有言語。
李牧站出來說道:“長平本來就是必爭之地,韓人不管給誰,另一方都是要去爭的。天下大勢如此,他隻是因勢利導而已。”
廉頗也說道:“平白得了一個長平,已經是我趙國撿了便宜。我技不如人,損兵折將,萬幸馬服子及時接替我,力挽狂瀾。如果不是魏人背刺,現在長平早固若金湯,為我趙國所有。與這張平,又有什麽關係。”
“廉將軍說得沒錯。說到底,還是我們趙國不能上下齊心協力,雖然靠著馬服子戰勝秦人,但是由於趙王的亂命,最終失卻長平,現在全軍連家都回不了。”竟然是司馬越,當眾說了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可是沒有人覺得他說的有什麽不對。
就連廉頗,也隻是欲言又止。
範增察言觀色,發現趙括表情不變,心裏掙紮幾番,終究還是想要表現一下,開口說道:“吾卻以為,為了我軍士氣,張平此人,必殺之。”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範增身上,趙括微笑著,示意範增繼續說下去。
“吾軍之中,趙人居多。現在四國伐趙,流言四起。我軍身處韓國,不能回援,士兵們思鄉心切,心中不滿。而這時候殺掉長平之戰的始作俑者張平,多少也能對提振士氣,有所幫助。也能讓士兵將矛盾,轉移到到采取建議的韓王身上。”
看見眾人看他的樣子若有所思,範增繼續說道:“當然,為了避免太多傷亡,無論如何,我軍不能強攻新鄭”
“好了。”趙括一擺手,旁邊的司馬越反而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不然有些話他還說不出來。
趙括繼續說道:“我軍今日士氣低迷,我也略有耳聞。我答應過將士要帶他們回家的,也不能食言。至於張平的處理,我自有主張。”
他不再多說,而是示意眾將先去各自營中安撫士兵,做好準備。
片刻以後,帶著一批牲畜勞軍,並前來求見趙括的田懷安發現帥帳那裏,成召帶著幾個門客進進出出,木桶和麻布上都是紅色的痕跡。
趙括從帥帳裏走出來,一身血跡,臉色不善,嘴上說著:“不識好歹,真不識好歹。”
他看見田懷安,勉強露出笑容,開口說道:“讓你見笑了。攻城器械已經完備,我軍準備從北麵攻城,你要封鎖另外三麵,不能跑了一個韓軍,你可做得到。”
田懷安喜出望外,拍著胸脯說道:“將軍放心,我立刻布置,一定不會有任何缺漏。隻是”
“隻是如何?”趙括問道。
“細作來報,野王城那裏的韓化韓抿聽說新鄭被圍,十分驚恐,盡數發了野王所有部隊,前來救援,現在不知在何處。”
“這事在我的意料之中。既然如此,明日我軍會先佯攻一番,誘使韓抿前來解圍。實際上我軍主力會退後五裏設伏,等韓抿到城下以後我軍立刻進攻。新鄭隻要敢開城門接應韓抿,必被我軍所破。”
“上將軍神機妙算。”
“但是既然如此,你明日也必須大軍攻城,不讓新鄭把兵力全部集中在我這裏。”
“上將軍放心,我麾下這些部隊雖然比不過勇猛的趙軍,但也是這裏最優秀的部隊。讓他們長期全力攻城,也許困難,但是堅持個兩三天,還是做得到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田懷安是真的下定了決心,明天全力進攻,配合趙括。
隻是離開之前,他心有疑惑,趁著沒人注意,下意識問向送他出營,還一瘸一拐的姚黑夫。
田懷安自然想辦法要收買一些趙人,為自己提供一些信息。
剛才就有一個侍衛白非,之前收了他幾塊金子,於是偷偷塞了布條給他。
寫著張平觸怒將軍,求速死,於帳內被殺。
字跡不倫不類,而且都是簡化的字,但是大體看得懂意思。
但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又問向姚黑夫:“姚壯士可是受傷了”
沒想到姚黑夫狠狠看了他一眼,厲聲罵道:“快些走。你們這些韓地的人,隻會想著驅虎吞狼。先是讓我們跟秦人打,現在又慫恿上將軍讓我們跟韓人打。你們怎麽不自己上。沒有卵蛋的東西!”
說完他竟然送也不送,轉頭就走。
一旁的侍衛白非笑著打個圓場:“昨天他勸誡將軍速速回軍救援,不要參與你們的事,挨了軍棍。哎,你的金子,真是燙手,我是不敢再收了。”
田懷安心裏大定,出營的時候,看見許多趙軍,正喊著號子將攻城塔和雲梯推向新鄭的北麵,心裏終於安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