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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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明黛已經成功取得了他的信任,回程的路上,徐岷玉那張小嘴叭叭的就沒有停過。
短短十幾分鍾的功夫,明黛就把西薑峰上下的八卦都聽了個遍。
比如某長老總是打著“玩樂有損劍心”的名義沒收弟子零食話本,背地裏卻總是偷偷躲在房間裏吃獨食。
又比如某某長老長相凶惡,平日裏老是板著一張臉,私底下卻瘋狂癡迷繡花,為了不讓人發現他的猛男愛好,就隻能把花都繡在腳底板的襪子上。
再比如賈永安之所以能夠當上講師,其實是因為他私下裏沒少送禮打點,其中西薑峰的峰主翁高卓更是他重點追捧的對象。
而說起那位峰主,其實也是個神人。他表麵上總是裝得和藹大度,實際上最是小肚雞腸。
上個月西薑峰有個廚子私底下抱怨了幾句俸祿太低,結果很不巧地被剛好路過的峰主聽見,沒過幾日,那廚子便因為做飯時不小心灑了一捧靈米而被辭退了。
末了,徐岷玉還神神秘秘地表示:這些消息全都是那些小弟子們傳出來的。
獨家新聞,一手保真。
明黛:你們可真是孝順。
她警告道:“別怪我沒提醒你啊,你要是敢把青山峰的事情拿到外麵亂說,我頭都給你擰下來。”
徐岷玉笑嘻嘻地說:“知道知道,家醜不可外揚嘛,我一般都是聽他們說,從來不亂講的。”
明黛:“……”
那我是不是該謝謝你
西薑峰與青山峰相隔不遠,乘鶴約莫一柱香左右的時間便到了。
降落的時候,他們正好碰見了剛從靈藥圃回來的雲時和小豆丁,前者仍舊背著去時那個背簍,也不知道裏麵放了什麽,看起來沉甸甸的。
起初雲時光顧著走路,並沒注意到他們,還是小豆丁提醒他有人來了,他這才停下來回頭望了一眼。
瞧見仙鶴背上共乘一騎的明黛和徐岷玉,雲時的表情有些詫異。
“小師叔……岷玉”
這兩人怎麽在一起
等等,平時這個點,西薑峰應該還沒下課吧
“大師兄!我回來了!”徐岷玉熟練地跳下仙鶴,整個人看起來意氣風發。
像是知道雲時心裏在想什麽似的,他興奮地解釋道:“大師兄,我以後都不去西薑峰了,小師叔親自教我!”
雲時微怔。
四師弟也被退學了嗎
下午幹活的時候,雲時好好冷靜思考了一下,覺得事情應該還是沒有表麵那麽簡單。
以前青山峰其實並不窮,畢竟他師父是個器修,宗門裏又有這麽多好鬥分子,每天都有十幾二十把劍要修。
但最近情況不一樣了。
自從魔潮出現之後,不光是劍宗,整個修仙界都對弟子們的出行進行了約束,送來修理的劍便越來越少,青山峰已經很久沒開過張了。
再加上他師父一個多月之前便下了山……
總之,青山峰現在正是艱難的時刻。
這一點,雖然無人和他透露過,但從內務堂孔方師兄近期的來訪頻率來看,他也能猜得出來。
他資質愚鈍,從影月峰退學也好,最起碼每個月也能省一筆學費,可四師弟在西薑峰學得好好的,怎麽也要退學
最關鍵的是,他為什麽看起來好像特別高興的樣子
莫不是小師叔又做了什麽
雲時下意識地轉頭去看明黛,卻發現後者也正好瞧向他。雲時頓時神經一緊,繃直了身子。
不過明黛這會兒正盤算著其他事情呢,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
她說:“雲時,你先帶他們回去,我還得再出去一趟,晚上不確定什麽時候回來,可能得辛苦你照顧一下師弟們,可以嗎”
雲時聞言微微一愣,似乎是有些意外,隨後才沉默地點了點頭,心中有些說不出來的異樣。
他還是頭一次聽人和他說“辛苦”。
以前師父和師叔都不在的時候,一直是他在打點峰內事物,照顧師弟師妹。
他以為這都是他身為大師兄應盡的義務和該承擔的責任,所以就算再累也沒抱怨過一句。
更何況師弟師妹們都很省心,大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幾乎很少給他添麻煩——嗯,除了徐岷玉。
不知道為什麽,在聽見明黛那一句話的時候,他的內心深處還是隱隱有種被觸動的感覺。
就好像,他做的一切都被人看在了眼裏。
原來,他也會被人留意。
雲時抓著背簍背帶的手無意識地收緊,聲音卻一如既往地平靜:“師叔放心。”
明黛點點頭,有這個大徒弟在,她放心得很。
她覺得雲時特別像她當年剛帶班時碰上的小班長,年紀雖然不大,但為人卻很成熟靠譜,家裏家外的活一把抓,所以有雲時在,她真沒什麽好不放心的。
於是兩三句交代完之後,她便又乘著仙鶴朝著另一個方向飛去,不多時,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茫茫雲霧之中。
幾個小師侄也收回了眺望的目光。
“走吧走吧,趕緊回家!”
徐岷玉和往常一樣,一馬當先地跑在最前麵,可沒跑出去兩步,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重新退了回來。
他撓撓頭,說:“師兄,背簍重嗎要不我來幫你背吧。”
雲時:
徐岷玉認真地說:“靈藥圃的活不輕鬆,你都累了一天了,還是把背簍給我吧,我來背回去。”
雲時這下徹底愣住了。
對於這個小師弟,他自認為他應該還是很了解的。
徐岷玉性格毛躁,雖然平時看起來總是一副古道熱腸的樣子,但要論心細,恐怕連小豆丁阿阮都比不上。
今天怎麽突然這麽貼心
他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你又惹麻煩了”
徐岷玉:“……怎麽可能。”
說是這麽說,還不怎麽會撒謊的小屁孩心虛地挪開了視線。
“……”
雲時這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他就說好端端的,小師叔怎麽會和四師弟在一起,看樣子應該是徐岷玉又惹了什麽禍,西薑峰那邊便派人來把正巧在家的小師叔給叫了過去。
雲時板起臉:“徐岷玉——”
徐岷玉就知道瞞不過他,躲到小豆丁背後,飛快地大喊道:“大師兄你相信光嗎!”
雲時:
小豆丁:
徐岷玉:“回來的路上小師叔已經訓過我了,但她說我將來隻要好好學習,一定能成為正道的光!”
“你應該不希望我這道光年紀輕輕就熄滅吧”他笑嘻嘻地說,“好師兄,我知道錯了,要不就讓我幫你背一背背簍,將功抵過”
雲時:“……”
雖然不知道徐岷玉嘰裏呱啦念的那一長串是什麽東西,但他還是頭一次見頑劣的四師弟這麽快就服軟。
這讓雲時有些意外。
要是往常徐岷玉也能這麽懂事,他沒準兒就答應了,但……想到此時背簍裏裝的東西,他還是拒絕了。
“你要是想幫忙的話,就幫我帶一下阿阮吧。他今天也沒少走路,再過一會兒估計就要犯困了,你多替他看看腳下。”
“好嘞,你不生氣了就行。”
徐岷玉果然想也不想地就答應了,完全沒聽出來雲時是在轉移話題。
不過徐岷玉比阿阮高不了多少,暫時沒辦法抱他,隻能手拉手地牽著,為了配合阿阮的小短腿,他還特意放慢了腳步。
徐岷玉:“回家咯”
小豆丁學他:“回家回家!”
……
太陽西沉,天空燦金。
古樸的石階蜿蜒而上,伴隨著間或響起的交談與嬉鬧,三個小小少年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蔥鬱的林海之中。
——
時間倒轉回半個小時前。
西薑峰。
一分不花地送走了門下的刺頭,又當頭迎來這麽大一個機緣,賈永安簡直笑得合不攏嘴。
但想來想去,他覺得這事兒還是和峰主報備一下會比較好。
畢竟他們峰主這人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和氣,但實際上特別小心眼兒,特別愛記仇。
要是幾個月之後,他賈永安真發達了,峰主卻被蒙在鼓裏,到時候還不知道會怎麽刁難他呢。
於是明黛二人離開不久之後,賈永安便也動身去尋了峰主。
當然,這件事不能驚動其他人,尤其是他的同級講師們——萬一大家都跑去求唐明黛換個人打賭怎麽辦
剛好,賈永安知道每天這個點,峰主都會在後山的庭院裏品茗撫琴陶冶情操,於是他特意繞開了值守的弟子,自己想辦法溜了進去。
平時他替峰主辦些私事的時候也沒少走這條道,所以他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峰主近些日子都在勤加練習,今日的琴聲忽然變得流暢了許多,仔細一聽,甚至還有綿綿靈力蘊含其中,讓人聽了頓時心曠神怡。
於是,還沒見到人呢,賈永安便想也不想地吹出一段馬屁:“恭喜峰主琴技大漲告別拉鋸,正好我這有件喜事要向您匯報——”
他話還沒說完,熟悉的拉鋸聲再度響起,與此同時,他也正好從山崖背後繞了出來,和庭院裏的兩個人對上視線。
一個白衣墨發,半倚欄杆,眉眼溫潤如玉好似謫仙,另一個則身穿黑袍紅綢束發,端坐拉鋸,啊不,撫琴。
前者賈永安不認識,後者他可再熟悉不過。而此時此刻,對方正直勾勾地盯著他,渾身繃緊如弓,目光怒得好似要噴火。
那一瞬間,賈永安感覺自己背後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峰…峰主……”
“你還知道我是峰主我以為你才是峰主呢。”翁高卓冷笑一聲,恨不得直接掀了古琴砸他頭上。
“不知道我在待客嗎誰給你的膽子擅闖後山!”還轉挑這個時候來,臉都給他丟盡了!
賈永安:……
天地良心,他還真不知道。
平日裏峰主拉鋸,啊不,練琴都是要屏退眾人的,後來為了掩人耳目,便讓他有什麽事都可以卡著這個時間來偷偷匯報——換句話說,他這膽子還是峰主本人親自給的。
誰知道偏偏今天是在待客啊!
賈永安尷尬地恨不得現場找個地縫鑽進去。來時有多神氣,這會兒就有多狼狽。
他連忙擠出一絲笑容,討好地笑道:“是我的錯,不知今日還有仙長在此,失敬失敬,我這就離開,二位請繼續……”
他話還沒說完,一旁的白衣男子卻溫柔笑道:“無礙。本就是某拜托峰主低調行事,與你無關。”
他又轉頭看向翁高卓,微微頷首:“今日多謝翁峰主款待。叨擾多時,某也該走了。二位道友慢聊。”
說著那位白衣青年便起身準備離去,翁高卓瞬間轉變態度,好言挽留:“尊者何出此言,是在下禦下不嚴,讓尊者看笑話了。”
“尊者琴藝精湛,僅僅一曲便令在下受益匪淺,眼下外界紛亂,尊者不如再留下多住幾日。”
他一邊說著,一邊給賈永安使眼色,“來都來了,還愣著做什麽,趕緊給尊者上茶。”
尊者
賈永安聞言暗自吃了一驚。
修仙界內,通常隻有化神期以上才會被人稱為“尊者”。
但由於近年來靈氣越發匱乏,能夠平安渡劫到化神期以上的人也越來越少,就連他們峰主也困於元嬰後期多年未曾漲進。
眼前這位道友看起來也不過青年模樣,甚至比峰主都還年輕,竟然也已經有了化神修為!
可他在劍宗裏並沒見過這號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