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085 魔物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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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煙色一直在外麵忙到第三天才回來。
這期間, 明黛一直安分守己地待在別院裏養傷,沒怎麽出去走動,樓中弟子很少來打擾她, 更不會主動湊上來和她說那些外麵的消息。
明黛雖然有些好奇,但光從這幾日樓中那莫名緊張的氣氛, 她也能隱約感覺到,有些事恐怕不方便直接過問。
好在她還有個慣會湊熱鬧的小徒弟。
經曆了這次的突發事件, 雲時似乎是有所觸動, 學習態度越發認真, 大部分時候都在閉門修煉;李拾月則是一直和明黛待在一起, 順便補習一下之前落下的那些課程。
唯獨奇安口不能言,幾番掙紮反抗無效,最後被徐岷玉給生拉硬拽地拖去打探消息,美其名曰“增長見聞”。
明黛原本也沒當回事,畢竟經常來往樓中的合歡宗弟子大多都是練氣巔峰或者築基, 最小的恐怕也比他大了七八歲,所以也就隨他去鬧了。
沒想到沒過多久, 徐岷玉便和那些樓裏的那些弟子們打成了一片,最後竟然還真打聽到了不少消息。
“城南那邊修建了安置所, 每日都有合歡宗的門人在那兒施粥,另外三處的港口也陸陸續續恢複了通航, 好像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明黛:“嗯,很正常。”
碧羅城本就是水上城寨, 每年水患不計其數, 對於災後處置措施,他們自有一套完備的體係,也許要不了幾天, 碧羅城便會恢複往日的繁華,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似的。
雖然聽起來有些冷漠,但這個世道就是如此。
弱肉強食,命如草芥,沒了就沒了。
如果這事不是發生在碧羅城內、與他們的門人息息相關,而是發生周圍其他水域,合歡宗恐怕根本不會插手。
“除此之外,我還聽說了一件事——這回他們宗內也處置了不少人。”徐岷玉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
明黛聞言抬眼看他。
不需要她多說什麽,徐岷玉便像倒豆子一樣地把前因後果都說了出來。
碧羅城既然是合歡宗的本家,自然不可能隻有一位宗主坐鎮,但奇怪的是,當天晚上從撈屍開始到他們合力對抗天魔,並沒有一位長老趕來相助。
——又或者說,有人原本是打算來的,卻又因為種種原因沒有趕上。
其中,有的人是因為消息滯後,有的人是脫不開身,有的人是一聽見“天魔”便偷偷地逃了,有的人則和烏音那老兒一樣離奇暴斃,被發現的時候,正好死在他自己的床上,將原本要來侍寢的人給嚇了一跳。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總而言之,玉煙色這些天忙得腳不沾地,就是在處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合歡宗雖然一向以崇尚自由著稱,但真正的自由往往建立在規則之上,如果玉煙色不想讓合歡宗葬送在某些人手上的話,之後怕是有得忙了。
不過這些都不是明黛他們需要考慮的事。
她叮囑道:“這些話我們在這兒聽聽就算了,回去之後你別往外說。”
徐岷玉:“我知道~”
他抬手在自己嘴巴上做了個縫針的動作,但不過片刻又忍不住問:“師叔,你說這魔物究竟是怎麽來的?”
明黛:“怎麽突然這麽問?”
徐岷玉撓頭,言辭閃爍:“就……好奇嘛。不光是我,師兄師姐們其實也想知道!”
他這話說得倒是不假。
一聽見徐岷玉提起這個話題,另外幾個弟子都跟著望了過來。
但很可惜的是,明黛也無法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
“魔物誕生於魔氣,但具體是怎麽產生的,各家眾說紛紜,目前尚未得出定論。”
“能舉幾個例子嗎?”
“當然可以。”
明黛不疾不徐地說道:“有人認為,魔物其實是從魔氣演變而來的,也可以理解為是魔氣孕育了魔物。”這是唯物主義。
“有人則認為這些魔物都是我們內心的映射,原本世間無魔,是我們的心魔作祟,這才導致了魔物的產生。”這是主觀唯心主義。
“還有人認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個萬物當中也包括了魔。隻不過我們平時看不見它們,就像我們看不見道一樣。”
“在這種說法裏,隻有當外界的魔氣聚集到一定程度之後,魔物才會顯現。”這顯然是客觀唯心主義裏夾雜了量變產生質變。
幾個小家夥聽得似懂非懂。
最後徐岷玉忍不住抬手打斷了她的政治小講堂,說:“師叔,我能問個問題嗎?”
明黛抿了口茶:“你說。”
徐岷玉歪著腦袋問:“剛才師叔你舉了那麽多例子,都提到了魔物和魔氣,可到底是先有魔物還是先有魔氣呢?”
明黛:“……”
那一瞬間,唐老師忽然回憶起了曾經被雞和蛋支配的恐懼。
……
老實人自己冥思苦想地解題,老油條高深莫測地把問題拋回去,並美其名曰鍛煉學生的主觀能動性。
最終幾個小家夥說得口幹舌燥,把茶水都喝了好幾壺,還是沒能討論出個所以然來。
直到有人來通傳說玉宗主回來了,他們這才消停下來。
“老遠就聽見你們在說什麽魔不魔的,怎麽,還在聊那天的事兒?”熟悉的女聲從院外傳來,緊接著一道身影顰顰而至。
“玉宗主。”明黛起身行禮,幾個弟子也連忙站了起來,跟著明黛一起問好。
“不必如此客氣。”
玉煙色無所謂地擺擺手,進了屋又是一陣寒暄。
雲時見她們似乎是有事要談,便主動帶著其他幾人退了出去,還順便幫她們關上了房門。
玉煙色忍不住多瞧了兩眼:“你這弟子倒是機靈。”
明黛頷首:“雲時一向心細。”
玉煙色對小孩兒沒什麽興趣,因此也沒在這個話題上多做停留,她說:“前幾日一直抽不開身,實在是抱歉。”
明黛:“沒關係。”
玉煙色:“我聽弟子說,唐長老打算回去了?為何不再多留些時日?”
明黛點頭:“是有這個想法。”
她說:“原本我來此處,隻是想給我弟子討個公道,現在那烏音老兒已經死了,我們也該啟程回去了。”
她頓了頓,問:“可有查明死因?”
玉煙色搖頭,臉色不太好看:“屍骨不全,難。”
明黛沉默。
和她想的一樣。
這時,玉煙色忽然又問:“那日唐長老有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明黛不動聲色地問:“宗主指哪方麵?”
她抬頭看向玉煙色,對方也正直勾勾地看著她,兩人的視線在半路交匯,明明什麽也沒說,卻又在一瞬間交換了許多信息。
片刻後,明黛忽然像是妥協了似的,向後靠在椅背上,從儲物袋裏拿出了一方玉盒放在桌上,發出”啪”的一聲清響。
她將玉盒打開,裏麵盛放的赫然是那枚魔核,黑白交織,宛若水乳交融。
黑色是魔氣,白色是靈氣,此時黑白摻半,仿佛是正好停在了靈魔臨界的那一瞬間。
“這是……”
玉煙色看入了迷,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碰,明黛卻突然不動聲色地將那玉盒往後一拉,避開了她的手。
“抱歉,此事事關重大,我得將這魔核帶回去交由掌門定奪。為了宗主著想,還是不要碰它的好。”
玉煙色一愣,從容地收回手,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說的也是。”
這一次天魔的出現,和他們合歡宗之間似乎有些千絲萬縷的關係,但當事人已死,線索也就斷了,根本無從查起。
若是再出什麽差錯,那才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她歎了口氣:“實不相瞞,我今日過來,其實就是想和你提這事。”
“當時在打鬥過程中,不少弟子都感受到了四周的靈氣在變得稀薄,但那魔物卻越來越厲害。”
“我懷疑,那些魔氣都是由靈氣轉化而成的。具體原因……”她低頭瞥了一眼桌上的玉盒,指尖輕輕叩了叩桌麵,沒有將話說完。
但明黛很快便反應了過來,皺眉道:“你的意思是,這是人為的?”
玉煙色拍手,毫不吝嗇地誇讚道:“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力氣。”
明黛沒說話。
玉煙色的想法並不難猜。
在目前的主流觀念中,魔核類似於妖丹,是魔物吸收了魔氣之後才有的。
但如果反過來推,將魔核看做一顆種子,也不是沒有可能長出魔物。
就好比一滴墨,被封存在容器中時,它不會與外界有任何幹涉,但當它被滴入水中,那些墨汁便會不斷地散逸,最終將周圍的水,即靈氣,全部同化,而後孕育出魔物。
但問題的關鍵在於,假如這個邏輯成立的話,烏音體內的魔核是什麽時候有的?在他生前就有,還是死後被人放進去的?如果是後者的話,那在他的屍體內藏入魔核的人又會是誰呢?
明黛抿唇,神色晦暗不明:“可惜他已經死了。”
玉煙色微微眯著眼,也跟著歎氣道:“是啊,可惜他已經死了。生前作惡多端,死後也不讓人好過,真是晦氣。”
那烏音再怎麽說也是他們合歡宗的人,事情又發生在合歡宗的地界上,外界其他宗門少不得要來責難,並不是她簡單說兩句“不知情”,就真能撇清關係的。
可偏偏線索斷在這裏,她玉煙色就算有再多的想法,也隻是沒有根的浮萍,並無半點依據。
接下來幾個月,她怕是別想安生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
“那劫雲其實不是那魔物的,而是你的,對麽?”她話鋒一轉,突然問道。
明黛微怔,麵不改色地反問:“為什麽會這麽想?”
玉煙色盯著她看了兩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輕哼道:“隻是猜測而已,你若介意當我沒問。”
明黛沒吭聲。
事實上,玉煙色說的並沒錯,那道雷劫其實是衝著她來的。
如果不是借了那雷劫之力,明黛恐怕也沒辦法那麽順利地就能取出魔核。
但硬要說那雷劫產生的原因……
明黛事後檢查時,看著自己體內猛然增長的功德金光,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與青山峰有關。
所以她必須盡快啟程返航。
明黛忍不住揉了揉眉心:“玉宗主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會一字不差地傳達給我們掌門,屆時若有什麽情況,我再向您傳信。”
玉煙色:“那就拜托唐長老了。”
明黛:“不過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情我想向您打聽打聽。東滁境內,可有什麽漁村供奉祭祀?”
玉煙色嗤了一聲:“那可多了去了。”
東滁境水係發達,陸地也因此而割裂,各方勢力各自為營,宗教信仰更是形形色色,不然也不會誕生這麽多五花八門的小門派。
“如果供奉的是先知呢?”
“你問這個做什麽?”
“我想拜托宗主幫忙調查一樁陳年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