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心賊難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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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妓先是上前盈盈一拜,眉眼間帶著萬種風情,說道:“奴名喚楊柳,是這扶風院裏的花魁娘子。這段舞是奴幼年時在戲班所學。”
李穆白接著問:“跟何人所學什麽戲班”
楊柳答道:“奴當時跟戲班裏麵一個喚做玉娘的伶人習舞,老班主還用這段舞排了出皮影戲呐。不過,隻是蜀州一無名的雜戲班罷了,但據說這老班主的兒子後來拜了高人學藝,學成後在京城成立了有名的雁影戲班。”
原來如此,什麽玄女起舞,不過是一場皮影戲罷了。
那天根本不是因為當時天色已晚,才看不清玄女的相貌,是因為這利用燭光的投影,隻能照出個人偶的輪廓。
至於那靈棚就更好解釋了,白布本身就是現成的工具。
謝含辭從懷裏掏出一截人偶的手臂:“這是我在火盆中找到的,除了這個,裏麵還有一些未燒盡的碎木渣子。我開始以為是給巡撫夫人燒的紙人紙馬之物,現在想來應該是戲班做的道具。”
謝含辭抬頭看向李穆白:“隻是我還有一事不明。”
李穆白把玩著剛才從謝含辭手中奪來的酒杯,問道:“何事”
謝含辭吐出兩個字:“動機。”
李穆白低頭將裏麵的酒一飲而盡:“這次南境進的貢品裏有一件極要緊的東西,京城裏的人害怕,所以讓刺客冒死來偷。這裏的人也害怕,所以他們寧可殺害父母和枕邊人,隻為了躲開押送這件差事。”
謝含辭隻覺得那酒烈得要命,她隻喝了一口就有些上頭,鬼使神差地問道:“那你不害怕嗎”
李穆白看她臉頰泛紅,眼波似水,知她是喝醉了,倒了杯茶遞給她:“怕,但是我不能退。”
樓下的客人一陣騷動。
“快看啊,那是什麽”
李穆白將窗推開,隻見扶風院二樓的白牆上也出現了玄女起舞的奇觀。
李穆白拿出了一件鬥篷,遞給菁菁:“給你家小姐穿上,吃了酒見風小心明日頭疼。”又對謝含辭說道:“你怎麽樣,還能辦案嗎最後一場戲,你要不要跟我去看”
謝含辭原本已經有些迷糊,聽到“辦案”兩個字突然來了精神,頓覺酒都醒了大半。
李穆白將謝含辭帶進了三樓的客房,一個翻身上到了房梁。剛坐穩,飛雲門門主便推門走了進來,謝含辭一眼就認出了他的大胡子。
他似乎有些醉意,進門便躺倒在了床上。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門外傳來了兩聲敲門聲,大胡子不耐煩地問道:“誰呀”
“是我,嶽父。”來人正是張巡撫。
大胡子罵罵咧咧地起身開門:“這麽晚了,你來做甚你還有臉來找我”
張巡撫身邊隻帶了個隨從,這隨從全身被披風包裹著看不清麵容。進門後,二人坐在了珊瑚炕桌上,隨從則安靜地站在了一旁。
大胡子隻給自己倒了杯茶,飲了一口,對張巡撫說道:“我義女到底是怎麽死的你若想跟我扯什麽玄女就歇歇吧,今日那裝神弄鬼的戲子已經被我抽了個半死。就這麽點伎倆,蒙別人還行,老夫可在江湖上混了六十載。”
張巡撫也給自己倒了杯茶:“小婿不敢欺瞞嶽父大人。雲芝的死,卻與我有關。但也是逼不得已,犧牲雲芝一人,總比滿門抄家滅族要強。王家那老婦不在了,以後王家都是雲芝的女兒掌家。我和雲芝沒有兒子,不然巡撫府的家業我也都會交給她兒子的。”
大胡子緊緊攥著手裏的茶杯:“你當我飛雲門是吃素的嗎我的義女你說殺便殺。你倆為什麽沒兒子,還不是因為你那寵妾我昨日將雲芝身邊的丫鬟綁了來,她全招了,她是你那寵妾插在雲芝身邊的人,你這巡撫當得真是糊塗啊!”
張巡撫依舊慢條慢條斯理地品茶:“嶽父,原來當我不知呀這丫鬟就是我幫著插進去的,那些避子的藥自然也是我默許的。我是真怕了,怕你幹女兒再生出一個跟她脾氣秉性一樣的兒子來。”
“你!”大胡子剛要發作,張巡撫先一步將自己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旁邊的隨從突然暴起,身形如電,揮著手中的短刃向大胡子刺來。
“馮生!怎麽是你”大胡子躲避不及,被利刃劃破了胸口,看著眼前熟悉的人,他驚愕道:“我將飛雲門的營生都交給了你,那酒莊一年至少可賺萬兩,平日裏待你不薄,你為什麽要跟他勾結他許了你什麽”
馮生輕笑著說道:“老門主,他什麽都沒許我。隻是你死了以後,這門主之位,就是我的了。你待我好你明知我最不耐跟銀錢打交道,還讓我去打理那些俗物。我從永州跑出來混江湖,是為了做大俠,不是為了做掌櫃的!“
說罷,這馮生和張巡撫同時發難,二人武功高強,又年富力壯。漸漸大胡子招架不住了,一記記悶拳落在了他的身上,他踉蹌著後退,撞翻了圓凳,倒在地上。
大胡子躺在地上喘著粗氣,看見了房梁上的兩人,向上伸手。
謝含辭挪了挪身子,湊近李穆白:“王爺,還不下去救人嗎他快被打死了。”
馮生往地上啐了一口,吐出一顆碎牙道:“這幾天連殺兩個娘兒們,我都快忘了自己這身武藝,跟你打這一頓也算痛快。別掙紮了,讓我一刀給你個痛快吧。門主這手勢啥意思呀,求救老天爺難不成你還指望有人從天而降來救你”
謝含辭心道你這嘴巴還挺靈驗,拉著李穆白的袖口一個翻身從房梁上翻了下去。
李穆白苦笑一聲,將她托住。
“你們兩個欺負一個老人家有意思嗎”謝含辭對一臉凶相的二人說道。
大胡子氣若遊絲,但似乎有什麽重要話想說,努力地發出聲音。謝含辭忙蹲下身,將耳朵湊近。
“我……我還不老。再過兩個月才滿七十。”
謝含辭:“……”
一盞茶的時間,李穆白便將兩人解決。走到窗前,吹了聲口哨,三四個暗衛立刻進了屋子,將人帶了下去。
五日後,張巡撫在牢裏招供,此事均是他和馮生二人謀劃,雁影戲班是張巡撫花重金請來的,人是馮生殺的,王參軍對此事並不知情。
“你說這王參軍真的不知情嗎”謝含辭嘴裏叼著榮華酒樓的棗泥酥餅問道。
李穆白搖了搖頭:“他去年圍剿山賊有功,這是聖上的意思。不管怎麽樣,他母親被馮生所害,他確實也是受害者。”
謝含辭嘖嘖兩聲,感慨道:“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呀。”
隨從上前,交給了李穆白一個竹筒,他打開一看皺起了眉頭。
“算上之前那劉副將,押送貢品的武將一下子折了三位,周邊的將領都不能用。我向聖上舉薦了飛雲門,聖上的意思是朝廷的事不能隻交給江湖門派,還是需要一位蜀州官員帶隊。信上,陛下對你的父親這幾年的政績讚許有加。”
謝含辭一下子食不知味,想將那貢品裏的要緊東西問清楚,可又覺得李穆白並不會告訴他,隻好問道:“聖旨大概幾日能到”
李穆白答道:“不出五日。”
謝含辭又問道:“我能不能……”李穆白不等她說完,便打斷她:“不能。我會護好你父親的,此去山高路遠,京城裏也不太平,你就在蜀州城裏等著。我保證你爹會安然無恙地回來。”
三日後,不僅是謝含辭吵著要同行,沈淑怡甚至不等謝淵開口就交代下人連自己的衣飾一同打包。
“淑怡,你這別鬧。我這是隨軍押運,哪裏能帶上妻兒”謝淵看著沈淑怡的行李說道。
“不帶孩子,就我跟你去。三年前來的時候,就是為了躲開京城裏的爭鬥,如今非回去不可,那這趟就讓我陪你走。”沈淑怡看著謝淵,目光炯炯。
謝蘭舟也在一旁附和:“父親、母親,孩兒也想陪你們同去。”
謝含辭淡定地啃著鱷梨,看著母親和哥哥吵著要去,她知道鬧到最後,父親也不會答應,這都是白費力氣。
她已經想好了對策,趁現在多吃兩個新鮮的果子,等她上了路,那可就隻有噎人的幹糧了。
謝含辭一早留了份手書,讓菁菁等到晚上再拿出來給沈淑怡看。那時估計隊伍已經到了平關,到時候想追回她已是不可能的了。
李景瑜看著一身夥夫打扮的謝含辭說道:“你真要這樣被發現了怎麽辦我可打不過小皇叔。”
謝含辭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沒事的,你就說我是你在蜀州城裏找的廚子,讓我在路上給你燒火做飯吃。你小皇叔天天憂國憂民的,沒時間操心你這麽點小事。到時候我就跟在你後麵的馬車就行不會有人發現的。”
李景瑜有些心虛道:“我把你安排進後麵的馬車倒好說,隻是你真的要扮成夥夫,燒菜給我吃扮成婢女小廝不行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