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小木，水水她之所以把日子過成這樣，都是我這個做娘的當初沒有好好替她選夫婿。”
    李氏眼裏又是悲痛又是茫然失措，仿佛此刻她要將所有罪責全部攬到她自己身上。
    但蘇小木覺得，一個人悲劇的造成是多方原因，李氏固然沒有做好一個父母應盡的職責，但她自己也有許多錯處。
    隻是現在說這些都沒什麽用了。
    “和離吧。”
    蘇小木抬起眼睛，無比認真且虔誠的看著李氏，她此時此刻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
    “日子過成這樣，小妹再回去也隻是會接著受苦，娘要是真心心疼女兒，就把她跟她的孩子都接回家，家裏多了幾張嘴確實會艱難一點，但總比他們在別人家討生活好。”
    蘇小木一字一句說的非常認真：“相公也是這樣想，所以他們沒有跟我們一起來。”
    李氏聞言一驚，抬頭一看，果然顧景城他們不在。
    此刻周家，顧景城和他的兩個哥哥堵著被打的跟狗一樣的周自和仍然一臉倔強的周母。
    “今日我們前來就是要讓顧水與你和離，你若是願意，我們兩家可以幹脆利落地結束這樁婚事，若是你不願，那我便將你如何對我妹妹的事情公之於眾，我們顧家不怕出醜，你們周家也別怕！”
    顧景城最厭惡的就是這種欺辱女子的男子，何況受苦的是他妹妹。
    “丟臉？我們家可不怕丟臉，倒是你們顧家才要臉麵吧，事情鬧大我可無所謂，反正你妹子已經給我懷了幾個孩子，就算想要再嫁，應該也沒有哪個人家敢娶。”
    周自疼的齜牙咧嘴，臉上卻依然是一點都不知悔改的樣子。
    他找了個地方坐下，悠閑的翹著二郎腿，模樣好不快活。
    “現在是你們要求我，可不是我上趕著和離，而且就算要分開，我也隻願意寫休書！”
    “你是不想活了！”
    顧海這個暴脾氣，真的是一刻都忍不了周自。
    若不是此刻有顧峰攔著他，他真的要讓麵前的這個二流子知道什麽叫做拳頭硬。
    打不死他也要讓他流兩斤血，不然他怎麽知道這個世界上誰能得罪誰不能得罪？
    “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唄。”周自呸道，“有一個打死人去蹲大獄的哥哥，你這個顧舉人以後也沒辦法當官吧。”
    他反正日子已經過成這個樣子了，拖誰下水不是下水？
    “我可以不當官，那你就是真的不想活了嗎？”
    顧景城麵容淡定的取出一紙契書，似笑非笑的看著周自。
    “你大概是忘了，昔日你在府城賭錢，輸了上百兩銀子一文沒給，你倒是運氣好，能夠從府城逃回家撿到一條命，可你不如想想，如果我告訴府城賭坊你家的住址，你的這條命，你家人的命能不能保得住呢？”
    “那我也要你妹妹跟我一起死！”
    周自麵容扭曲，周母亦是害怕的不敢看顧景城。
    “行！你狠！你什麽都查得到！那就帶著你妹妹滾，再也不要回我周家村！”
    周自可以放狠話，但他確實不是真的想死。
    “寫下和離書，拿和離書來交換。”
    顧景城輕叩桌麵，顧峰顧海站在他身後，周林亦是搖著扇子，四個人八隻眼睛一起盯著周自，看他一字一句的寫下和離書。
    顧水肚子裏懷的是個已經成型的男胎，隻可惜還是沒有保住。
    她被帶回顧家之後，聽說了這件事，便是坐在床上又哭又笑。
    明明已經提不起任何的力氣，明明好像再多說幾句話就要暈死過去，卻是無比悲愴的抱著她給她的第四個孩子繡的小衣。
    李氏日日在顧水的床前守著她，聽她如泣血般哀嚎。
    “他們那麽想讓我給他們生個兒子，如今我肚子裏懷了一個，卻誰都說他是個女兒，怎麽都騙我？都說我不中用呢娘！”
    顧水抱著李氏哭，她哭的聲淚俱下：“娘，女兒過得好苦啊！”
    “無論男女，都是你的孩子，以後你跟三個女兒就在自己家，像從前小時候一樣，娘還是疼你的。”
    李氏眼裏蓄滿了心痛，她抱緊女兒。
    顧水一日一日的躺在床上，鬱鬱寡歡一日更甚一日。
    李氏每天都讓殷氏和陳氏給她熬藥，又各自輪流進屋勸她喝藥。
    不過如何勸都無果，她每日都抱著小衣，好似像一直沉浸在失去兒子的疼痛當中，完全忘記她還有三個女兒的存在。
    蘇小木本來是很心疼顧水的，這個時代女子的悲劇大多都不是因為她們自己本身。
    時代的壓迫，女子深受封建禮教的無可奈何。
    顧水這便是一個非常簡單的例子。
    一連生三個女兒，她作為一個母親自然也是心疼孩子的。
    可一旦能夠生個兒子，眼裏還有沒有女兒的存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現在還沒生下來，就已經為了一個兒子哭死哭活。
    比起心疼她，蘇小木更可憐她的三個，一個比一個瘦弱的小女兒。
    蘇小木負責照顧孩子，顧景城一反常態的去安慰顧水。
    兩個人在屋子裏待了許久，蘇小木不知道顧景城跟她說了什麽，隻知道顧景城出來之後，顧水不但願意吃飯了，還願意把她懷裏一直抱著的小孩的小衣拿給李氏收著，自己還會主動開口問她孩子的近況。
    顧水抱著她的三個女兒，在房間裏哭了許久，弄了那麽一遭後，她的情緒也算是徹底穩定了下來，願意好好的養身體。
    “你跟她說了什麽？你娘跟兩個嫂嫂輪流進去勸她，她都置若罔聞，依舊是沉浸在她的世界裏，怎麽你去說了兩句，她就又願意好好活著了？”
    蘇小木打擾顧景城，不許他一本正經的讀書。
    還直接從他的手裏將他的書拿過來，頗有一種蠻橫不講理的味道。
    “你要是不講給我聽，那今晚就別看書了，你都不知道你每天點燈熬油的看書，廢家裏的多少蠟燭跟銀錢。”
    蘇小木這些日子已經練成了說胡話不眨眼的本事，主打的就是一個真誠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