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 曜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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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靈大陸,恍然一過已是第十日。
此時分明是清晨。
要是往常,天色早已亮起,太陽緩緩升入半空,人們也該進入一天的繁忙中,這已經是融入大陸無數人骨子裏的本能和習慣。
然而此時此刻卻是——
當睡眼朦朧的人打開房門,正要去拿窗邊掛曬的幹貨放院中繼續曬太陽風幹,忽然,他動作停住了,迷茫的臉上愣愣的抬起頭看著頭頂這片黑漆漆的天空一頭霧水。
“還沒天亮?”
這人疑惑的抓了抓頭發,鬱悶的轉身回屋的同時一邊嘴裏犯嘀咕:“居然沒有天亮……不應該啊,我應該不會記錯時辰,早就過了!怎麽會還沒有天亮……”
當又過去兩個小時後。
緊閉的房門再度被裏麵的主人打開,這次人明顯是睡醒不迷糊了,他先是半驚半疑的目光顫動地望著頭頂上方這片漆黑夜空,最後腳下一個踉蹌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有算什麽事啊……”
他慌了神的連忙爬起來,一路大喊嚎叫:“快來人啊!出大事了,天大的大事要出人命了啊!快來人啊!!”
一陣從村尾跑到村頭,這下子還沒反應過來的人,也連忙披著衣服心中忍著一股莫名的不安連忙開門出去。
“太陽呢?”
最早出來的一批人已經亂了陣腳,一個個伸頭探腦地打量頭頂的夜空。
他們也知道不管怎麽看都是沒用,但架不住心裏頭慌張,隻能不斷抬頭看一看是不是自己眼花了,還有的老人已經在嘴裏年年有詞不湊近壓根就聽不清。
年輕人就明顯急躁得多,實在是頭頂的太陽不見了他們才知道這麽個看起來稀鬆平常的東西,原來消失的時候有多可怕。
“怎麽會沒有呢?我都以為是不是我今天起早了,才沒有看到太陽,睡的正香呢……”
“對啊!俺就說早就到曬穀子的時候了,太陽怎麽不見了!!”
人群中,一位看起來精神恍惚不太正常的老人歪著頭臉上露出惶恐的表情,忽然縮成一團瑟瑟發抖:“沒太陽了,沒有太陽了,完蛋了這可是要滅世的征兆啊!”
“老爹你別亂喊,什麽滅世不滅世的,肯定是……額,肯定是那個太陽今兒有事,過一會兒就來了!”一旁的中年人聞言頓時一臉煩躁又無奈的抬手扶額,但要他相信什麽滅世的鬼話,他寧可相信今天太陽出事這種聽起來更荒唐的話。
“……爹,你這說的還沒爺爺靠譜呢。”
“去去去,小孩子家懂什麽!”
諸如此類的混亂,玄靈大陸各處都在接連不斷的上演。
整個大陸都被黑夜完全籠罩,除了一處……
幻月帝國的帝都!
上層區域的某處樓閣屋頂上,這裏站得最高,看得自然也最清晰,占著現在修為高隨時可以當一個光明正大的“隱形人”,隻要白時纓自己不願意就算站在這個人麵前,這個人也不會注意到麵前會有一個大活人。
“還是被盯上了啊……”
她坐在屋頂上,此時應該還在早上的時間,遠處的夜色卻濃鬱得讓人忍不住皺起眉頭。
即便是幻月帝國帝都這一方全大陸唯一擁有“光明”的地方,其實也就是在一片漆黑中開出一個圓窟窿,少許光線從上方投下將整個帝都完整的籠罩其中。
都說幻月帝國的帝都是被夜幕眷顧之地,如今看來……
“夜幕也顧不得帝都的死活啊,不偏不倚,非選中這個地方還敢說不是賊心不死!”白時纓雙手交疊靠在頭後,眼眸中絲絲縷縷的金光流淌過,恍然間出現短暫幾秒完整的鎏金眼眸直視著頭頂上方。
發出一身冷嗤,白時纓起身,不以為然的拂去身上少許的灰塵,臉上帶著一絲似笑非笑的抬起下巴,輕聲道:“你這麽想看,我就做給你看好了,你可要看清楚!”
白時纓冷哼一聲。
再看去時,屋頂上已經沒有那抹白。
為什麽玄靈大陸會出現這種情況,其實不隻是白時纓,就是其他幾位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普天之下還有誰都這種撼動天地的力量——當然,不止一位。
但有這閑心會做這種事的卻隻有一位!
祂想看幻月帝國的帝都淪為眾矢之的,甚至是利用這裏完成第一波人命收割!
那些被光線吸引的人們,就像是一群飛蛾,拚了命的往光源飛來卻不知這其實是一個巨大的火坑,一旦來了就再也沒有回頭路。
必死無疑!
白時纓能讓祂如願嗎?
那必然不能!
看見祂如意,簡直比殺了她還讓她難受!
“封鎖所有通往幻月帝國帝都的路線!不得讓任何人靠近!”
一道命令發出,是由還在帝都駐紮的白月澤的下屬傳達送往各處,要不怎麽說,靈鏡這種小型信息傳輸工具方便呢,都不需要出門,直接接可以把消息帶到千裏之外的地方。
接收到消息的駐守東陵軍隊,會立即封鎖各處通道。
但白時纓也明白一個殘酷的道理。
“該死鬼難救哦……唉。”肯定會有人不管不顧的繼續走其他小路,一邊罵罵咧咧,一邊開各種地上地下的通道。
對於這類人,白時纓不會管他們的死活,命是爹媽給的,路是自己選的,她能怎麽辦,該做的她都做了隻能為這些人默哀點個蠟了。
……
上層區域很冷清。
不過也是,帝都的混亂爆發點就在這裏,人人自危下,上層區域也分三六九等自然沒人頭鐵這時候還到處亂晃,但也不是說完全沒有人。
恰恰相反。
因為天地異象的緣故,現在街上人滿為患。
這就讓白時纓加入其中的時候,看起來沒有那麽格格不入。
走走停停,最後來到了一扇巨大古樸的大門前——煉丹師協會!
“白時纓,有要事求見會長,勞煩通報一聲。”白時纓柔美的臉龐上露出一抹明豔的笑容,頓時,門口的侍童一個晃神差點沒有回過神來。
他連忙低咳一聲,本來這時候煉丹師協會是不接待客人的,更何況還是直接指明要見會長!
那可是煉丹師協會的會長啊!
其實一般人想見就能見的,但會長很早就交代過,除非有一名女子上來就直接要見他,其他人若是詢問他在不在一律都說不在,而不是說不見。
侍童不明白這裏有什麽差別,但身份尊貴之人的交代,他就算疑惑也沒有多問而是乖乖的接下命令。
隻能說,大人物想的就是複雜吧。
不一會兒。
白時纓在外沒有等多久,
裏邊通報的侍童就慌慌張張的跑出來,他連忙恭敬的抬手做請:“不知道是貴客,小姐這邊請!”
白時纓不以為然的一笑:“多謝了。”
一個猝不及防,侍童頓時鬧了個大紅臉,他磕磕絆絆的眨了眨眼:“不、不客氣,這是我的、我的分內之事。”
美人他也不是沒見過,上層區域最不缺的就是長得好看的人,男女都是。
但長得好看還脾氣溫和的人卻是頭一次見,那些公子小姐每一個脾氣都千奇百怪,傲得不顧他人這種都算好的了。
“會長已經等候小姐多時,我隻能帶您到樓下,小姐往上走到頂樓就能看到了。”侍童恭敬地說道。
煉丹師協會的樓層不高但也不低,這可不是在為難貴客,五層高的樓梯光是走他也累得慌,而一般來協會的人都沒有被批準到三層以上,侍童帶著白時纓走到第三層樓梯口前,就不能繼續往前走了。
白時纓微微頷首。
她身影一晃,瞬間,原地消失無影無蹤。
侍童還沒反應過來,眼睛瞪的老大:“?!!”
發、發生了什麽!
人呢!
……
“不愧是會長的辦公地,看這可比樓下其他地方氣派多了,是你自己設計的場地,還是協會其他人幫你搗鼓的這些?”
的確是五樓上來就能看見,因為門正對著樓梯口,五層一整片都屬於協會會長個人的私人空間。
門是朝裏敞開的。
等候已久的那位,倒是不敢讓她親自推門,白時纓心頭卻並未感受到輕鬆反而越發沉重。
她踏入其中,目光被入門口身邊一片牆壁上滿滿當當的奇珍異寶吸引了目光,頓時發出驚歎。
自她出現的那一刻起,曜清的視線便第一時間落在她的身上,隨著她移動而移動,原本以為這次見麵會有些……嗯,不怎麽讓他輕快的見麵,卻沒想到……
不過十幾日不見。
男人一身華貴優雅倒是不見分毫,俊逸的容貌上帶著一抹淺笑溫和的注視著眼前的少女,他起身,抬起腳步走向白時纓身邊,一邊說道:“在你來前,我曾忐忑不安的設想過許多種可能,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開始。”
白時纓的目光沒有從這些價值不菲的珍寶上挪開,她嗯了一聲,隨意地說道:“是嗎,我很可怕嗎?為什麽要讓你連著先這麽久,而且還是忐忑不安的想?”
“哈哈,不,你不可怕是我太惶恐了,是我在害怕。”他頓時笑了出聲,表情中多了許多晦暗不明的東西也多了一絲無奈的情緒:“從私心而論,我無言麵對你,但我又知道呢肯定回來找我……我,不希望你撲個空,何況這應該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我想至少要留下一個還算不錯的印象。”
白時纓挑眉。
她側過身,抬起頭看向他時嘴角隱約勾起給人的感覺卻不像是在笑,猶如在審視著一個陌生人:“哦?謝謝你沒讓我撲個空?”
還什麽都沒有問。
這個就已經全盤托出了。
一時間,白時纓不知道自己心頭是氣的,還是其他的情緒。
“一個輕鬆的開場白後,就是不怎麽輕鬆的過程,以及注定要讓你失望的結尾,如此,你還打算繼續嗎?”
曜清啞然失笑,他從容點頭:“當然,而且我別無選著,如果我不同意,你肯定會把我紮成刺蝟吧?或者用血刃吞噬的力量讓我徹底消失在世上?殺戮之神的東西我不過區區一介凡人,可不敢冒然嚐試。”
白時纓轉回身,其實她已經看完了,但要她繼續麵對這張刻滿虛偽二字的臉說話,她寧可麵對一堵不會說話的牆壁。
“謙虛過頭就太假了曜清,幾千次的輪回中,你又輪回了幾次?”白時纓嗤笑了一聲,她語氣淡漠的道:“不對,我要換一個說法,幾千次輪回的記憶中,你遺失過幾次記憶?”
她從未懷疑過身邊的幾人,他們願意隨她這個不知道未來勝算多少的人去豪賭一場,白時纓又怎敢將質疑的目光轉向身邊!
錯信。
又是錯信!
白時纓分不清和她同行的那些人中到底有多少半路離開的,又有多少是還在繼續走但心早已偏離,她如果要去想這些,那麽每天都會被浪費大把時間最後無非是信任被消磨最後所剩無幾!
所以……
她今日來是帶著些許火氣的,但卻不是為了和人在這裏打起來特意來一趟,比起出氣泄憤,她還有許多事要去做,曜清……不難猜測他的作用,應該就是牽製玄靈大陸的眾人。
但讓白時纓奇怪的卻是,目前為止拔除天目之釘的整個過程都暢通無阻,沒有任何阻力跳出來。
她不該再升起什麽不切實際的幻想,就算是那樣又如何——背叛,是鮮血淋漓的事實!她能原諒,卻不能代替所有人原諒!
“……”
曜清錯開的視線,正當他要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
“你知道你準備撒謊的詞前,都會移開目光,不敢和人對視嗎?”麵前的少女冷不丁的說道。
曜清頓時愣住:“我……”
白時纓閉目深呼吸一口氣:“都已經是最後一次了,難道你連我們之間最後一次見麵,也要滿篇謊言嗎?”
曜清沉默。
數秒之後,他無奈的笑道:“我果然很難拒接你……”
白時纓:“?”
“什……”
“是,與你們的每一次輪回我都參與,但每一次輪回的記憶我與你們不同,你們會出現各種偏差和記憶缺失,而我——”
曜清沉聲,他一字一頓的清晰道:“我都記得!”
空氣瞬間死寂了下去。
不知道中間無言多久,兩人對視著,彼此之間的距離很近,卻仿佛被劃分開一條難以橫跨的鴻溝。
“原來,從那時候開始就已經是了。”白時纓嘴角的笑意逐漸轉冷,她譏諷的道:“會不會太委屈你了?祂如此放心將你埋藏在我身邊這麽久,若非忠心耿耿,我實在想不到其他理由。”
曜清沒有將那譏諷聽入耳中,或者說,即便他知道白時纓現在是在說他,其實也無所謂。
怒氣上湧的時候,最是容易失去理智不管不顧,可她卻能控製的如此之好,令曜清心中不禁感慨萬千世上又有幾人可以事到臨頭麵對一個從頭至尾都在欺騙自己的人時還能忍住不動手的?
至少他本人就做不到,如果他是白時纓,一定會把麵前這個滿嘴謊言的騙子先揍個半死不活!
她一定是知道的。
在她身邊這麽久,足以做很多次手腳,讓他們一次又一次失敗……
“所以,一直都是你!”
“……是。”
還有許多次,總是忽然意外失敗,去的人無一幸免的情況更是不計其數。
又或者,是臨到某一個節點的關鍵時刻,險些功虧一簣。
“為什麽現在又要說出來,如果你繼續演下去,說不定真的可以功成身退沒有人會知道你在其中充當什麽角色!”白時纓眼眸深處鎏金的光澤湧動得激烈,這意味著此時她的情緒不是她表現的這麽冷靜,至少手撕幾百個曜清的心是絕對有的。
“這段經曆之後會隨著我們的失敗被抹去所有痕跡。”
“也許祂興致來了,又保留下一些蛛絲馬跡讓後人看看反抗者的下場,就是被戲弄,一次又一次被蒙在鼓裏,是到死都不知道真相的一群可憐蟲!”
要不現在就把他劈成兩半吧。
白時纓腦海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已經被拉至極限。
她原以為,她已經可以很坦然的麵對所有結果,就算是失敗也沒關係,至少大家都努力過此行便是不枉了!
可是偏偏,偏偏中途出現一個曜清!
白時纓一開始是沒有懷疑他的,不隻是她,燭也是!
直到最後時刻,曜清切段了所有聯係並且非常幹脆的玩起了失蹤,此時燭才意識到隱隱不對,可即便如此,也還是沒有將懷疑的箭頭瞄準曜清。
同行一路的同伴,每一個都足夠珍貴,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
直到十日到。
這就是白時纓不得不來煉丹師協會的原因了,這裏有她必須來一趟的理由,還有必須要見上一次麵的人!
好消息,曜清見到了。
壞消息,一見麵他就攤牌了!
連給白時纓一點緩衝的時間都沒有,非常淡定且自然的就把他自己的老底抖出來。
這個人該死的自信!
以至於白時纓不能衝昏了頭,深怕一步錯就中了對方的全套。
“我高興你的坦然,也痛恨你的直接。”
白時纓退後兩步,以此舉動便是劃分界限:“我不殺你,我不知道你站在這裏是做好被我殺死的準備,還是有持無恐覺得頭頂上有人罩著無所畏懼,不論是那種都無所謂,雖然和一個騙子談什麽公平很可笑。”
“但不是因為你,我是看在那個在大家眼中的曜清的份上……”白時纓微不可察地抿唇,下一秒,一股淩然殺意蟄伏於她身周三米之內,寒意瞬間凍得人渾身無法動彈:“下次見麵,你必死無疑!”
現在不能動手。
沒記錯的話,白時纓可看得清楚,頭頂上的光照射而下時,是以煉丹師協會為中心擴散開來。
這個地方已經被監視上了,她若是在這裏動手,難保聖域的那群瘋子會不會拿帝都裏的人下手。
白時纓在心裏不斷給自己洗腦,冷靜冷靜,動一時氣不值得,先不管那麽多把狠話先放了再說!
這邊。
白時纓還在心裏神神叨叨。
而隻有幾步遠的距離對麵的人,表情卻是一時有些異樣。
曜清心底猛的一顫。
他隻得輕歎了聲。
“我曾想過,與你們並肩作戰的畫麵,但到底還是陌路人……”
曜清也不知道他自己忽然說這句話是幹什麽的,白時纓肯定連聽都懶得聽,如果他再不說點有用的,她隨時會轉身就走,這一點也不奇怪。
“你應該離開這裏。”
曜清說道,他目光複雜:“今日,帝都所有人都會死,不隻是帝都,以往所有進入過帝都將精神力留下的人,全部都會死!”
白時纓猛的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你說什麽!”
然而曜清說到這裏卻不願意再多說下去了。
隻是淡淡地道:“這是為真神獻上的賀禮,你們沒有勝算的,已經過去幾千次了,真正走到這一步的……白時纓,你自己好好想想又有幾次?!”
“……兩次。”
曜清居然自問自答了起來,他眼底盤踞著暗色:“算上這一次,你們隻經曆了兩次!”
“幻月帝國的帝都是一處深得夜幕眷顧之地,這句話——可是你說的。”
“但你好像沒有記起這段記憶,這是為什麽?你太過謹慎了,但有時謹慎也是好的,至少目前你們不是懵懵懂懂的前進,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我不會告訴你太多,畢竟你自己也說過下次見麵你我就是敵人,但念在往昔舊情上……兩次經曆,前一次你們已經失敗了,敗的非常徹底!因為你們忽略了一個大陸的根本,救下的也不過是一具空殼又有何用?”
曜清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白時纓,你再好好想想吧,這場臨時布局中到底還缺失了那一環,往往最容易得到的也是最難得到的,兩者從來都不衝突。”
他後退了一步。
腳下忽然裂開了一道黑色裂縫!
“其實是我說錯了,若要細算來我們還有一次見麵,這不是最後一次……但我覺得,以此為終,才是最好。”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
曜清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在白時纓的麵前,這空蕩蕩的第五層中,隻有琳瑯滿目的珍藏品,以及久久未能回過神來的一位少女。
“……”
白時纓張口,一口氣歎出卻帶著顫音。
“以此為終,才是最好。”
也許確實是這樣吧。
再見麵會是在什麽時候?白時纓心中忽然籠罩上一片迷霧,在來之前,她覺得她的前路已經一目了然,可現在忽然又有告訴她繼續往前走隻會重蹈覆轍!
該信嗎?
這也是一個問題。
畢竟說出這句話的人,可是欺騙了她幾千次輪回的人,這不是欺騙她幾千次這麽簡單!
幾千輪回中,以謊言編織的話語,就已經有不計其數了吧……
“這一次,或許……”
白時纓抬手揉了揉眉心,她不覺得她要完全相信曜清的話,也許他說的是大實話但對於一個剛剛被扒出是一個經驗老道的騙子之後,白時纓要是還能百分百的相信曜清,她都要忍不住誇自己真是個沒腦子的行走僵屍!
可以信。
不能全信!
終於可信部分,大概就是一半一半吧。
“已經失敗了一次?”白時纓眼中光芒一閃,她的記憶其實已經恢複了七七八八,之所以還有缺失,是被封存在九重通天塔之中。
後來取出,白時纓卻沒有急著吸收拿回全部完整的記憶。
總感覺不能那樣做……
現在曜清也在說相似的話,這就讓白時纓不得不再謹慎了。
至於他說的還缺失了一環。
這才是他所有話中最有用,同時也在提醒白時纓計劃有缺!
“最容易得到,同時也是最難得到?”
白時纓掃過眼前的這一牆的珍寶,忽然撇了撇嘴,如果給一個月前的她看到,肯定會興奮的兩眼發光整夜都睡不著腦子裏全是這麵牆。
裏麵許多藥材都是外麵買都買不到的,然而卻被人這樣擺在這裏。
曜清肯定是看不上這些的,已經走出這個世界的人,或者說他原本就可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自然會有更好的東西,這些就如同一堆雜草連擺在這當欣賞品都不見得會多撇兩眼。
白時纓:“……”
忽然!
她腦海中閃過一抹靈光!
“嘶!”她睜大了眼眸,愣愣了好一會兒,最後表情微微扭曲了下抬手扶額:“該不會真的是……”
曜清說,她和所有人一共抵達過這一步兩次。
這說明目前為止,她沒有走錯,甚至可能以前走得那麽遠都是一條錯誤的被故意引導走下去,當前這個節點才是一決勝負的重中之重!
白時纓一直都覺得最後的決戰不該是在玄靈大陸。
那會不會是她這個想法從來都是錯的?
祂一直都在,祂的目光也一直都在玄靈大陸,離開了玄靈大陸去外麵的世界如同大海撈針去找一個淩駕一切之上的家夥。
太蠢了……
上一次抵達這裏,她和燭等人應該是成功的,但曜清卻受說失敗,因為那缺失的一環整片大陸都淪為一具空殼。
大陸的根本是什麽?
是人!
有人,有生機,才是大家一直拚了命努力的方向。
如果人都死光了,生機全無,那就算成功贏了,也和失敗了一樣!
“好像還真漏了。”
白時纓嘴角一抽。
口口聲聲為了大陸眾生,結果眾生都被所有人拋到腦後,目標緊盯著頭頂上一個‘祂’,這可不就是本末倒置。
白時纓轉身,她現在必須馬上聯係上燭!
走了兩步。
忽然,白時纓又停下來。
她側目看向麵前的牆壁格子裏,眼角餘光不經意掃過的地方——
卻見。
一張看著就知道不屬於這個世界,甚至拿出來都會被人當作神跡的……照片,是的,一張照片被夾在縫隙中。
白時纓會注意到還是因為這麽多縫隙中就這一出不同,感知力強大的好處就是哪怕她沒有刻意去看,也能感覺到哪一處多了些什麽或者少了些什麽。
白時纓好奇的湊近。
指尖輕輕一勾,泛著淡淡反射光的照片被她拿在手中。
照片上是一個小男孩。
他躲在一旁不經意被拍到,表情上卻露出呆楞慌張,因為照片鏡頭前的四口之家裏,被抱在懷中的小不點似乎看到了他正扭頭探著身張望著他的方向。
如果從一張照片來看。
這肯定就是失誤了。
但是……
“這不是我家……不對,他為什麽會有這張照片?!”白時纓震驚,她拿照片的手都有些不穩了。
這張照片上和她記憶中擺放著的全家照片應該同一天,連衣服和地點都沒變,看來在那張完整完好的照片之前還有一段小小的插曲,這張照片……
“照片都被過塑了,看來是後來送的,是爹爹送的吧。”
白時纓摸著下巴。
這可不是她瞎猜,不管怎麽樣,要是拿著底片自己去過塑這麽說也要一筆費用,照片中的小男孩看起來渾身上下連一枚硬幣能不能拿出來都是件值得懷疑的事,過塑費是肯定不要想了。
所以白時纓猜測,應該是後來她爹注意到後麵的這個意外闖入鏡頭中的小男孩,最後把照片處理好送給對方。
隻是為什麽不把前麵一家人的畫麵截掉……嗯,這個就不知道了。
“算了,已經給他的東西,就不動了。”
白時纓又把照片給塞回去,確定和拿出來一樣後,她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身大步離開。
而前腳離開的白時纓不知道。
她這邊剛剛走,下一秒,原本空無一人的空地上忽然就多出一個人。
正是去而又反的曜清!
他先是看了下周圍,確定白時纓已經離開後,下意識的先呼出一口氣。
然而很快,他就高興不起來了,整張臉甚至都僵硬在了那。
“她已經看見了?!”
“她……”
曜清臉色微微一臉,最後,取出了照片咬咬牙最後轉身離開。
看樣子是已經取出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