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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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續的工作有管區的刑警和該區的管片民警負責,李凱畢竟隻是隔區過來支援的,又是隊長,自然不必事事躬親到最後,他隻要幫忙把歹徒抓住了,就可以算是大功告成了。
    簡柔看著歹徒被帶走,看著身邊警員的警戒慢慢放鬆,看著李凱一步步地向自己走過來。
    等李凱終於走到她麵前的時候,簡柔笑了,李凱伸手揉揉她頭頂的發,也笑了。
    “你不用跟著去嗎?”簡柔問,畢竟她不是刑警,很多關於刑事案件方麵處理流程的事情她並不懂。
    李凱搖頭,“不用。”
    “你不回局裏?”簡柔微微歪頭,接著問。
    “先陪你產檢,我答應過陪你產檢的。”李凱道。
    “先,陪我產檢,也就是,等陪我產檢完,你還是需要回局裏的?”簡柔隻是單純地問問,並沒有任何的情緒在裏麵。
    “得回去報個到,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一下。”李凱解釋。
    “報個到?你這兩天沒在本市?”簡柔聽出了端倪。
    “沒在,有個線索,需要到當地去調查取證。”
    到這時候了,李凱也沒什麽可隱瞞的了,反正他人已經回來了。
    “查到了嗎?”簡柔問,眼睛裏都是星星閃閃的微光。
    “查到了,重大線索,突破性進展。”李凱笑,太明白簡柔目光裏的深意。
    “太好了。”簡柔笑,似乎李凱案件有進展,她比他還高興。
    “小柔,小凱。”李媽的聲音突然傳來。
    除了案發現場的超聲介入室還在保護現場做後期處理工作以外,其他地方的警戒已經解除,擔心得無以複加的李媽當然是第一時間就衝了進來。
    “小柔,你沒事吧?沒什麽不舒服吧?”一邊說著,李媽一邊伸手上上下下檢查著簡柔的身體,又是摸額頭又是摸胳膊的,生怕簡柔磕碰了哪兒似的。
    “媽,我沒事。”簡柔笑著搖頭。
    “你沒事就好,太好了,你沒事就好。”李媽說著,又要抹眼淚。
    “怎麽又哭了呢?”
    李凱伸手把李媽摟進懷裏,“這次隻是虛驚一場,軟軟一點事都沒有,真的,我保證。”
    李凱一邊說著,一邊另一隻手把簡柔也摟進了懷裏,一左一右地擁抱著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這兩個女人。
    等陪簡柔產檢完,把李媽和小柔都送回家後,在回公安局的路上,一直沉默著的李凜終於對李凱開口道:【她,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
    【她?誰?小柔?】李凱問。
    【明知故問。】
    也就是李凱不在小空間裏,不然李凜一定當麵給他一腳。
    【怎麽和你想想中的不一樣了?你想想中的小柔什麽樣?】李凱笑,樂嗬嗬地反問。
    【我可能表達的不太準確,我的意思是,她似乎和我之前以為的,不太一樣。】李凜道。
    【噗,我當然知道哥你的意思,我隻是想知道,到底怎麽不一樣了?】李凱嗤笑一聲,李凜的表達能力他太了解了。
    【就是,以前我一直以為她膽子很小,一隻蟑螂、一個蜘蛛什麽的,她也能大驚小怪地尖叫著滿屋子上躥下跳,但是今天,她卻表現得很鎮定、很勇敢,很,與眾不同。】
    李凜努力闡述、表達著自己對簡柔全新的感受和認知。
    【嗬……哥,女人怕一些惡心的小蟲子,跟她可以為了保護群眾而犧牲自我並不矛盾衝突。】李凱輕笑一聲,對於李凜的邏輯也是服氣的。
    【不矛盾嗎?】李凜的腦子一團漿糊了。
    【當然不矛盾了。這麽說吧,哥你記得我跟你說過小柔有些英雄主義吧?】
    【記得。】
    【嗯,這種英雄主義不隻作用在別人身上,也作用在她自己身上,她除了崇拜、欣賞英雄以外,她其實也希望自己可以做一個英雄。至於那些個什麽蜘蛛啊、蟑螂啊之類的,我覺得那其實也不能叫怕,她大概隻是覺得惡心!】李凱解釋。
    【……】惡心?李凜沉默了。
    李凜無語了,李凱卻還有話要說,【哥,說真的,其實你不覺得,小柔從最一開始,其實喜歡的是你嗎?】
    【你什麽意思?】李凜是真不懂。
    【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她答應做我女朋友的那次嗎?】李凱問。
    【記得。】
    當然記得,李凱也才提過沒幾天而已。
    【那一次,或者應該說,其實每一次,浴血奮戰的不都是你嗎?你才是她心目中的那個英雄。而我,不過是借助了你的光環,享用了你奮戰過後的成果而已。】李凱的語調,有些罕見地艱澀和沉悶。
    【破案靠的隻是拳頭嗎?】李凜卻突然問道。
    【啊?】李凱讓李凜突然而來的問題問得一懵。
    【你今天降服歹徒用的是拳頭嗎?】李凜又問。
    【當然不是。】這個問題就太好回答了。
    【可我隻會用拳頭。】李凜道。
    【……】這次換李凱沉默了。
    【我是誰?】李凜再問。
    【你是我哥啊!】李凱答。
    【我、是、誰?】李凜又問一遍。
    【你是,李凜。】李凱慎重再答。
    【李凜是誰?】李凜還問。
    【李凜是,我的第二人格。】李凱終於說出口。
    【很好,我是你的第二人格,所以,我即是你,你也是我,我們原本就是一個人,她喜歡誰,或者喜歡哪個人格多些,有什麽問題嗎?那不都是你嗎?】
    李凜難得在情感這根筋上通達一回。
    李凱笑了,【所以哥,我兒子叫你爹的時候,你得應著!這事就這麽說定了。】
    回到局裏,把手頭的資料整理了一下,李凱直接提審了裴俊,也就是現在的謝猜,戶口本上的謝軍。
    在等待值班警察把裴俊送到審訊室的時間裏,李凱接到了遠在汶川的小吳打來的電話,“李隊,查到了。”
    “怎麽樣?有謝圖這個人嗎?”李凱問。
    “有,在當時失蹤人員的名單裏,謝軍的名字也在上麵,但是和登記找到裴俊的位置不在一個區域。”
    小吳現在辦事已經越來越周到,很多李凱沒有交代的事情,他也已經能根據案情知道要調查取證的方向,並且調查的很全麵。
    “行,我知道了,你買車票回來吧!”李凱道。
    李凱掛了電話不大會兒,裴俊被送了進來。
    這一次,裴俊看向李凱的目光裏有些探究,也有些忐忑。
    畢竟李凱和露娜在把他弄昏迷過一次之後就不見蹤影了,他並不知道他們對他做過什麽。
    李凱揮揮手,讓送裴俊來的刑警出去,又對裴俊抬手示意,讓他坐。
    然後當著裴俊的麵,李凱把審訊室的大門落鎖,並親手把頭頂上方的監視器插頭拔掉。
    “你要幹什麽?”裴俊道。
    “你以為我要幹什麽?”李凱笑。
    唇角輕提,很溫和的一種笑法,但不知道為什麽,看在裴俊的眼睛裏卻感覺到了一種逼近死亡的徹骨冰寒。
    裴俊看了一眼大門的方向,李凱正從那裏離開,一步步走到他麵前的桌子前。
    “現在這裏隻有我們倆,無論我們說什麽、做什麽,哪怕你現在就殺了我,也沒有人能看到。”李凱單手撐在桌子上,微微傾身對著桌子另一側的裴俊說道。
    裴俊的眸光有片刻劇烈的晃動,不過很快他又平靜下來。
    “我不懂你什麽意思,更不明白你弄成這樣有什麽意義?”裴俊指指審訊室的大門和上麵的攝像頭道。
    “不懂沒關係,你懂這些是什麽意思、有什麽意義就成。”
    李凱一邊說著,一邊將一大疊的資料副本甩到了裴俊的麵前,裏麵有他的整容證明、原始照片還原、謝家的戶口本,還有謝圖銀行卡的出入賬記錄,甚至還有一份昨天晚上小吳剛剛整理出來的敘永縣村民的口述筆錄。
    裴俊把那些東西一份份地拿起來看,越看身體抖得越厲害,臉色卻青一陣白一陣的不停變換,最後裴俊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盯著李凱,像一匹要擇人而噬、生啖其肉的餓狼。
    “對了,還有件事忘了告訴你,我專門找人問過了,咱們國家的法律,不支持多重人格無罪論啊!你就算真的是多重人格,也無法死刑豁免。”李凱卻依然雲淡風輕地淺笑著。
    裴俊的眸光,再一次晃動起來,隻是這一次晃動得很輕微,並且轉瞬即逝。
    “說說吧,謝軍同學,你那麽多的秘密,你自己一個人背著,藏著掖著這麽多年,你不累嗎?”李凱終於收起了笑臉。
    “累?”裴俊,不,此時應該說是謝軍了,突然抬起頭來哈哈大笑,“有些人生來就是原罪,隻要活著,他就沒有資格累。”
    李凱看著裴俊,沉默。
    “你知道村裏人都叫我什麽嗎?”謝軍問。
    李凱當然知道,他們都叫他拆卸王,但是李凱仍舊沉默。
    “他們都叫我拆卸王。”謝軍以一種詭秘的聲音和表情說道。
    “你知道第一個因我而死的人是誰嗎?”謝軍仍然以這種姿態問。
    李凱不知道,便隻能繼續保持沉默。
    “是我爺,他因為我調皮,打水的時候摔了出去,連人帶桶,所以他摔斷了腿,沒幾年就死了。”
    謝軍微歪了脖頸,似乎陷入某種回憶中,“我奶說我爺是因為我死的,就是我殺了他。她恨我,我知道,但是她隻能跟我相依為命,沒人,家裏沒人了,除了我和她。”
    “你知道我第一個殺的人是誰嗎?”
    謝軍突然回過神來,盯著李凱,用之前唐磊的那種癲狂的笑容對著李凱,“是我妹妹,親妹妹,連名字都還沒有,小小的一團,那麽軟,帶著溫熱的奶香,就在我的懷裏。
    然後她讓我把她扔水缸裏,我不敢,她說那是賠錢貨,從我的懷裏搶出去扔進了水缸裏,我去撈,撈啊撈,水缸那麽大,那小團子那麽小,可我撈到她了,我撈到了,我抱著她從水裏出來。
    可還不等我聽到她哭一聲,一隻手摁著我的肩膀,把我摁回了水裏,我的臉在外麵,可我的手在水下麵,我手裏還抱著那軟軟的一小團,我使勁掙紮,使勁掙紮,可我掙不開,直到我手裏的那一小團徹底的涼了下去,那隻手把我拉出了水缸,那是我奶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