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道音惹塵動,玄門為君開 第八章 舊友新朋共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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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棟雕梁的樓閣間,人聲鼎沸,觥籌交錯。
    角落一張方桌旁,黃沐清用玉箸夾起麵前菜肴塞入口中,含糊問道:“鳴鴻,這城中同道之多尤在我先前所料之上,你可知這般多人都是為何而來總不會是都要去往那入宗試煉吧”
    柏鳴鴻端起茶盞,啜飲一口,悠悠言道:“能吸引如此多低輩修士匯聚於此,除了那入宗試煉,怕是再無二事可做到這般地步了。”
    “這天下修道種子,不是已遴選過一番了嗎,怎還會有如此多人至此。”
    柏鳴鴻放下茶盞,眼神微移,言道:“你看那邊一桌,其餘幾人對北側那位公子執禮甚恭,應是家仆一類,故而此桌之上,應隻有那公子哥一人是去參與試煉的,其餘則皆是隨行服侍之人。”
    黃沐清順柏鳴鴻目光看去,果是見一衣著華貴,生有一對丹鳳眼的少年正在身側眾人簇擁下飲酒作樂。
    那少年似是有所感應,眼神微眯,看向了柏鳴鴻這一邊,他視線先在黃沐清身上停留了一霎,而後便越過黃沐清與柏鳴鴻對視了起來。
    幾息後,那少年舉起手中酒樽,對柏鳴鴻言道:“東桑震洲樊晚秋,敬道友一杯。”
    柏鳴鴻自黃沐清身前取過一隻酒樽,對樊晚秋揚揚手,執禮道:“西若巽洲柏鳴鴻,謝過道友。”言罷,便仰首將樽中佳釀一飲而盡。
    一杯飲罷,二人各是將目光回至自家桌上,樊晚秋身側一仆從小心問道:“秋郎君,此人是何來曆。”
    “不知,不過此人身上那件法衣可不是凡俗之物,你等且記下,莫要輕易招惹此人。”
    聽得此言,左右自是應和稱是。
    “鳴鴻,此人是何來曆,神識倒是敏銳異常。”
    “此人若未杜撰身份,當是東桑樊家之人。”見黃沐清麵露疑惑,柏鳴鴻又補充道:“東桑樊家的實力比起你的債主,卻是要強上幾分的。”
    “債主你…哼,不與你計較。”黃沐清惡狠狠吃下幾口菜肴,接著問道:“他這等名門望族之人也需要參加這種試煉嗎”
    “這等人來參加試煉,應有兩類緣由,一是那嫡係之人心高氣傲,不願行使特權,自願來參與試煉;二來呢,則是那旁係之人,無有特權,資質亦不足,隻能自謀出路。”
    黃沐清又是不解言道:“便是如此,那也不過將人數翻個數倍,但此城中卻是遠不止這般多人。”
    柏鳴鴻啜口靈茶,繼續言道:“除這兩類人,其餘之人皆是那天資不足,但卻不願碌碌一生之人,故而博個出路,此種人最是數量眾多。”
    “竟是這般,但他們不應是各有職司嗎,怎能得空來此處。”
    聽到此問,柏鳴鴻神色微僵,歎口氣說道:“他們來此之前,便已簽下契書,若是得以拜入門牆,那自是無事。但若是尋道未果,那歸去之後便隻能任人擺布,或是處死,或是罰去坐那最下等的職司,按上位者所說,修道本就物競天擇,此等人既不自量力,那就該有此下場。”
    “何至於此,心慕大道有甚過錯,怎能這般對待其等。”
    “是啊,何至於此呢。”
    半個時辰後,二人自天外樓中行出。
    見黃沐清似是還在為之前對話而心中鬱結,柏鳴鴻開口道:“沐清,要不要隨我出城轉轉”
    城邑外,原野峽穀漸次相接,樹木植被層層疊疊,參天巨樹與曲折藤蔓糾纏成了一片綠色洲域。
    黃沐清隨柏鳴鴻來到了一處高丘之上,丘上別無他物,隻有一株入雲接穹,華蓋如傘的參天古木紮根於此。
    “我知你心有不忿,這世間本就有諸多不公不平之處,然你我如今之力太過微小,過慮此事對我等並無益處,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柏鳴鴻立於古樹之前,看向天上點點星辰,徐徐言道。
    黃沐清緩步走到古木根部,曲臂抱膝坐在了地上,喃喃道:“物競天擇,優勝劣汰,這般話我早已聽夠了。在家時,我父親便是這套說辭,所以我便跑了出來,誰知這邊也是如此。鳴鴻,難道不去迫害旁人便就不能修得大道了嗎為何他們總是要用殺戮和壓迫去解決一切為何就不能試一試別的方法”
    聽著黃沐清浸滿疲憊的聲音,柏鳴鴻沒來由得一陣氣悶,長舒一口氣言道:“沐清,為己所爭本無錯處,世間之人不過是在走那最簡易之道,隻是這般職司之製確是腐朽無理,此般製度,剝削無度,荼毒世間,若要探求你所說的第二條路,那便先得顛覆這般陋政。”
    黃沐清抬起頭,看向柏鳴鴻,言道:“那該如何做”
    “你看這點點星光,無規可循,隨意散布,然明月升起後,仿若整片星空都有了方向。”說著,柏鳴鴻轉過身,看向黃沐清的清澈雙眸,言道:“你我能做的,便是去成為那一輪明月,去引領漫天星光撕裂這如墨的黑夜。”
    黃沐清眼眸閃動,問道:“若是有一天這明月熄了呢”
    柏鳴鴻微一愣,而後灑然一笑,朗聲道:“星星之火尚可燎原,何況這星辰,若是有朝一日這整片天都是星光熠熠,那又何懼失去那一輪明月呢。”
    黃沐清衣袖微不可察地掠過眼角,輕笑道:“嗬嗬,真不知羞呢,小小的通脈境修士,說什麽明月昊日。”
    柏鳴鴻知黃沐清已是暫時放下心結,便一甩袖轉過身去,笑嗬嗬言道:“一道賞個月吧。”
    黃沐清輕嗯一聲,眼眸靜靜看向柏鳴鴻後背。
    點點星光閃爍,仿若那早春初雨般灑落在年輕男女之間,照亮了這一座小小山丘。
    翌日。
    寬闊街道上,黃沐清及柏鳴鴻兩人一前一後往前走著。
    “都怨你昨夜非說帶我去看什麽星星,這下好了,白白給那客棧那般多靈石。”
    柏鳴鴻嘴角含笑,也不爭辯,隻是緩步跟在黃沐清身後。
    昨夜兩人自那高丘返回城邑,卻被告知已入宵禁,城門隻出不進。
    不得已下,兩人隻得尋一無人處設下陣法各自入靜修持,直到拂曉之際方才入得城來。
    柏鳴鴻苦笑開口:“沐清,說了這麽久,該餓了吧,隨我去用個早飯吧。”
    “哼,我要吃鬆子百合酥。”
    “悉聽尊便。”
    議定後,二人並肩來至一處小茶館,擇一無人角落坐了下來。
    “二位客官,吃點什麽”
    柏鳴鴻扭頭看向黃沐清,後者自是會意,言道:“先上兩碟鬆子百合酥,唔,再給他來一壺西井靈茶,勞煩小二哥了。”
    “這位客官客氣了。”小二一躬身,便轉身往後廚而去:“鬆子百合酥兩碟,西井靈茶一壺~”
    片刻後,小二將先前所點俱是上齊,二人便就閑聊著打發起來麵前糕點。
    “這位客官,小店的鬆子百合酥已是售罄,下一批糕餅出爐怕還得等上個一個時辰”
    “怎會如此,你這茶館便不會多備些嗎”
    “客官莫要動氣,非是小店不曾多備,實是近來各地道爺來得愈來愈多,超出小店所想啊”
    聽得爭論聲,柏鳴鴻和黃沐清循聲望去,隻見一頭戴逍遙巾,身著月白道袍,臉廓微圓,頗為麵善的少年道人正在急急和小二爭執不斷。
    “你看,若非你一人便吃了這許多,那位道友又怎會為一盤糕餅在此處與小二糾纏不休。”柏鳴鴻收回目光,看向黃沐清取笑言道。
    黃沐清轉過頭,拈起一塊酥餅便扔向了柏鳴鴻,言道:“就你多嘴。”
    柏鳴鴻抬手接住酥餅,笑著將其放回了碟中。
    黃沐清往那道人招招手,出言道:“那位道友,我這處還有不少鬆子百合酥,道友若不嫌棄,大可來與我二人合坐。”
    那道人微一愣,循聲望來,隻見一女子正對自家招著手,而其對座那少年也是微舉茶盞含笑看向自己。
    道人緩過神來,打發了小二,便往柏鳴鴻這一桌走來,待走至近側,他便鄭重打了個稽首,言道:“西辰艮洲,陳九陽,見過二位道友。”
    柏鳴鴻起身回以一禮,道:“西若巽洲,柏鳴鴻,見過道友。”
    黃沐清自也起了身,打個稽首道:“西若巽洲,黃沐清,道友快請坐吧。”
    三人各自落座,陳九陽先開口道:“方才讓二位道友見笑了,貧道平生別無他好,獨愛吃些糕餅點心。此番初到東曜離州,自是要嚐嚐這聞名八洲的鬆子百合酥,故而方才一時心急便鬧了這麽個笑話。”
    黃沐清聞言掩嘴輕笑了起來,柏鳴鴻也是嘴角含笑,言道:“無妨,凡世間者,皆各有所執,倒是道友這份率性天然,著實惹人生羨。”
    陳九陽拱拱手,苦笑道:“道友謬讚了。”
    “陳道友,這碟中所餘鬆子百合酥你若不嫌棄,便請隨意。”黃沐清止住笑意,指了指盤中糕餅言道。
    “那自是不嫌棄的。那貧道便不客氣了,二位道友見諒。”說罷,陳九陽便是大快朵頤起來。
    柏鳴鴻看了眼黃沐清,招手喚來小二,言道:“小二哥,煩請再來兩碟桂花赤豆糕,還有一碗杏仁銀耳羹。嗯…陳道友可需什麽粥品”
    陳九陽抬首含糊道:“白粥即可。”
    “那便如此吧,勞煩小二哥了。”
    半個時辰後,三人自茶館中一道行出。
    柏鳴鴻抬頭望望天光,問道:“陳道友,接下來可有何打算”
    “我欲去那曜陽宗驛站,看看我那通行憑證可曾頒下。”
    黃沐清插口言道:“若是如此的話,我等三人大可同行,我與鳴鴻本也是要去做此事的。”
    柏鳴鴻自無不可,故此三人便就結伴往驛站而去。
    行有一刻,三人便來到了驛站門前,恰此時一位曜陽宗弟子自裏間行出。
    柏鳴鴻快步迎上,打了個稽首問道:“敢問這位道友,我等欲去往試煉者需在何處查看那通行憑證。”
    那弟子停下腳步,先打量了幾眼柏鳴鴻三人,而後回以一禮,言道:“除你等來時那處城門,其餘三處城門皆有一塊顯影壁,其上會顯現可通行者的名單。奇哉,你等入城時無人與你分說嗎”
    “謝過道友,那許是我等入城未曾仔細聽講。既如此,那我等便就告退了。”
    言罷,三人行有兩刻,來到了通往曜陽宗那一側城門。
    到得此處,果見一塊無瑕玉璧正立於城門一側,此時正有許多修士圍於其旁找尋著自家名姓。
    柏鳴鴻先讓黃沐清留在原地等候,隨後便與陳九陽擠入了人群中。
    半晌後,二人自人群中現出身影。黃沐清迎上前去,笑吟吟道:“辛苦辛苦。不知那玉璧上可有我等名姓啊”
    柏鳴鴻笑言道:“我與陳道友之名姓皆在其上,至於你的嘛…”
    “我的怎麽了你可莫要唬我。”
    “也在。”
    “你…不與你計較”黃沐清輕哼一聲,言道:“那我們這便可以往曜陽宗去了吧。”
    “不錯,陳道友,可願隨我二人一道上路啊。”
    陳九陽一拱手,笑言道:“道友不嫌,那確是貧道之幸。”
    “那還多言什麽,這便啟程吧。”說著,黃沐清就當先往那城門行去。
    出得城門,行有旬日。
    便見極遠處一片連綿山脈間,星羅棋布著諸多形製各異的樓閣宮閣,而這些樓閣之上,嫋嫋雲霧間,如眾星捧月般建有數座巍巍宮殿,正是那曜陽宗本宗大殿所在。
    三人腳步漸緩,行至此處,周遭已是有了許多結廬而居的同道。
    “鳴鴻,這些人怎麽都在此地停駐下來了”
    “我也不知,且待我尋一位道友問詢一番。”
    柏鳴鴻四下環顧,正欲開口,忽見不遠處有一皓首道人正往自家所在急急奔來。
    那老道到得近側,先打個稽首,而後言道:“可是柏鳴鴻柏郎君老奴奉我家郎君之命,特此來接柏郎君前去相會。”
    “你家郎君”柏鳴鴻看了眼黃沐清,回禮言道:“敢請教你家郎君名姓。”
    “回柏郎君的話,我家郎君乃是東曜唐氏嫡脈,唐雨粟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