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少年縱青鋒,蘋末舞嵐煙 第六十四章 老友相逢話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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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朝入靜,天地間便又是蹉跎過六載光陰。
    這一日,鶴林洞天外經年肆虐的靈氣風暴聲勢漸歇,又過半日,才終是徹底偃旗息鼓下來。
    而在洞天之內,蔣軒澤卻已是自那湖上宮闕之中緩步行出,此刻其氣機不顯,但若是有那旁人使神識掃去,便會隻覺心中所現乃是一輪驕陽之象。
    待來至湖麵之上,蔣軒澤辨下方向,而後不見其如何動作,下一刹那身形便已是來至數十裏之外,如此過有片刻功夫,其便就來至那巨石之旁。
    青石之上,朱夕端正斜倚那處狀似假寐,在其身側,一枯竹造就的魚竿隨意擺著,此般情景,好似其人當真是那頤養天年的漁翁一般。
    落足石上,蔣軒澤仔細理下衣袍,而後躬身執禮道:“愚徒蔣軒澤,見過師尊。”
    “是軒澤啊。”話音落下,朱夕端打個嗬欠,自那處睡眼惺忪打量蔣軒澤幾眼,讚道:“不錯不錯,不過十餘載便已是入了萬物境,當真是不錯。”
    “謝師尊誇讚,若非師尊指點迷津,弟子此次閉關斷不會這般順遂的。”
    朱夕端直起身子,朝湖中甩下一竿,而後笑言道:“外力固然重要,但修行終歸是自家之事,你之用心為師是曆曆在目的,便就不必自謙了。”
    聞言,蔣軒澤再是一禮,而後恭聲道:“弟子這十餘載為尋大道,無暇侍奉師尊左右,如今功成,自是該為師尊排憂解難了。”
    “嗬嗬,你有這心便是,為師這處倒是無有何事。”
    言罷,朱夕端便是閉目於那處安心垂釣起來,而蔣軒澤則是束手立於其後。
    過有數刻,那枯竹魚竿忽得輕顫起來,朱夕端亦是於此刻睜開雙眸,待將那一尾靈鯉放入魚簍之中,其又是開口道:“軒澤啊,此魚便就予你了,權作為師一份賀禮了。”
    蔣軒澤接下那魚簍,眸中現出一抹暖意,含笑道:“謝師尊,弟子便就愧領了。”
    躊躇片刻,蔣軒澤又是言道:“七派鬥法將至,煉腑五十載為限,築骨百載為限,氣象兩百載為限,依此規矩,弟子今次本是可為宗門再盡一份心力的。”
    “嗬嗬,原是在憂心此事嗎”
    “弟子本可鬥法之後再行突破。”
    朱夕端微一歎息,言道:“你就是心思太重,需知道緣難覓,若你錯失此番契機,日後當真還能這般順遂破境嗎”
    “弟子…”
    “便就不談此節,我曜陽鍾靈毓秀,豈是少了你蔣軒澤便就會被旁人比下去的若是這般不信自家師兄弟,那想來你還是未做好那繼任少宗的覺悟。”
    聽得此言,蔣軒澤麵色微紅,執禮道:“師尊息怒,弟子知錯了。”
    朱夕端自那處站起身來,抬手點下蔣軒澤發髻,言道:“知錯便好,為師便就罰你多為九陽操上一份心,你以為如何”
    “師…師尊”
    “便就這般定了,為師有些乏了,你且退下吧。”
    聞言,蔣軒澤苦笑一聲,再執一禮,而後言道:“弟子遵命。”
    禮畢,蔣軒澤便是往洞天外行去,這處方才行出不遠,卻又聽聞身後傳來朱夕端聲音:“既已入了萬物境,那依門規便可領一長老職位,你且去長老院一趟吧。”
    “是,師尊。”
    曜陽宗,青文洞天。
    柏鳴鴻自玉榻之上站起身來,換身素白道袍,而後便是大步出了洞府。
    數載以來,柏鳴鴻修行不輟,終是在數日前入了那華蓋之境,其心知所餘時間萬難再行突破,便就是轉首修習起了神通道法。
    而在前日,唐雨粟來信相邀,言說十數載未見,欲要尋一時日相會,柏鳴鴻自是欣然同意,當即便是將那聚首之日定下。
    待出得洞府,柏鳴鴻自袖中喚出扶搖法舟,而後便是循一方位破空而去。
    行有一個時辰,遠遠便見一樓閣錯落的蔥蘢險峰現於眼中,柏鳴鴻心知到了地界,將法舟自雲端按下,不過幾息便就是徐徐落在了草地之上。
    方一下得法舟,才伯便是滿臉堆笑迎上前來:“可是柏郎君到了,且隨老奴來吧,郎君已是在殿中了。”
    柏鳴鴻微一笑,言道:“有勞才伯了。”
    “柏郎君這是哪裏話,此行怎不見黃娘子”
    “嗬嗬,沐清她修行上有些事耽擱了,故而今日未曾同行。”
    “原是這般,當日老奴便看您二位與我家郎君皆是那人中龍鳳,今日再見,果是個個少年英才。”
    對此奉承之言,柏鳴鴻自是不以為意,隻微一笑,卻並不作答。
    半晌後,二人終是來至前殿之外,步入其間,便見唐雨粟正於桌案前烹茶,隻是觀其舉止,似是並不如何順意。
    “郎君怎親自烹起茶來了那些個奴婢怎地這般惰怠。”
    “才伯你卻是誤會了,是我自家一時興起,與其等卻是無關的。”唐雨粟抬起頭顱,朗笑聲道:“鳴鴻來啦,快些過來試試我親手烹的茶。”
    見此情景,柏鳴鴻無奈搖搖頭,回言道:“那我可是得好生品鑒一番了。”
    “哈哈,快些快些,才伯你便先退下吧。”
    “是,郎君。”
    來至桌案之前,柏鳴鴻看眼那暗濁茶湯,麵不改色拈起茶盞啜了一口,誰知那茶方一入口,澀苦之味便就是直衝鼻腔而去,待飲下,一股悶氣卻又是在唇齒間揮散不去。
    柏鳴鴻輕咳一聲,而後苦笑道:“雨粟,你怎地想起擺弄這烹茶之事了”
    聽此一問,唐雨粟麵露促狹之色,言道:“沐清不在,總得有人為我們柏師兄烹杯好茶吧,可不能苦了柏大師兄。”
    “嘶”柏鳴鴻輕吸口涼氣,嫌惡看向唐雨粟道:“你莫不是閉關行岔了氣”
    “哈哈,不與你調笑了,我兄弟二人許久未聚,當得好生談上一番才是。”唐雨粟往柏鳴鴻肩頭擂上一拳,而後開懷道:“快與我說說,你與沐清這些年可有何進展”
    “進展”
    “少來與我裝糊塗,你二人那般情意,莫說是我,便是個老眼昏花之輩,怕是亦可看出蹊蹺。”
    遭此一問,柏鳴鴻麵色微窘,剛欲飲口茶潤下嘴唇,但瞥見那如墨茶湯之後,便就又是放下手掌,隻淡聲道:“此事為時尚早。”
    “為時尚早依我之見,當是現下便說透為好,扭扭捏捏還談什麽仙道逍遙。”
    避開唐雨粟炯炯目光,柏鳴鴻忽地憶起什麽,笑言道:“休要說我,你卻是與琬琰如何了”
    “琬琰妹妹”唐雨粟麵色一滯,邊是往殿外行去邊是言道:“怎又言及琬琰妹妹了”
    “少來與我插科打諢,這丫頭說來還是我引入門中的,我自是得上些心,免得被哪家紈絝氏族垂涎了美色。”
    “紈絝哪有什麽紈絝。”
    “哦”
    “鳴鴻,大比在即,依我之見,你我還是去後山論道為好。”
    “嗯”
    “鳴鴻你有所不知,前番我已是打探清楚,因那七派鬥法將近,門內已是定於鬥法前兩載舉行大比,也既是一載之後。”
    聽得此言,柏鳴鴻終是收了笑意,言道:“一載後嗎沐清尚在閉關,卻不知可否在此之前入了那華蓋之境。”
    “那便就看沐清自家的緣法了。”
    “確是如此。”
    “鳴鴻,我這處還有一問。”
    “何事”
    “我那靈茶,當真難以下咽”
    “…雨粟,人無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