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少年縱青鋒,蘋末舞嵐煙 第九十一章 剝絲抽繭辨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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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得了神通,柏鳴鴻便就入了自家洞府,至今日,已是閉關有數月之久。
    這一日,柳今歌正同黃沐清坐於竹樓前飲茶,隻見那小小人兒儀態周正坐於矮桌之前,行止間竟已頗有些大家閨秀的風範。
    反觀黃沐清,卻是在那處笑意吟吟地望向柳今歌,時而用手掰下塊糕餅塞入口中。
    “小今歌,這些個瑣碎的規矩你隻需知曉,日後遇上旁人不會露怯便是,無需時刻端著,怪累人的。”
    聽得此言,柳今歌立是歡欣鼓舞起來,道聲多謝師姑,而後便是自桌上拿起塊糕餅小口吃了起來。
    見自家師侄這般模樣,黃沐清卻是咯咯笑了起來,正花枝亂顫時,卻見天邊掠下一道飛符,其看一眼,便就抬手接下。
    “咦這家夥終是回來了。”黃沐清讀罷飛符,便就側首言道:“小今歌,師姑去洞天外接一道友,你且在這處候著,若有何事,喚菊娘便是。”
    “師姑放心,今歌不會亂跑的。”
    過有小半個時辰,黃沐清再是回返,與其一道的,卻正是離宗數月的唐雨粟,隻見其麵色竟是有些許憔悴,卻不知是何緣故。
    二人來至桌前,唐雨粟立是奇聲道:“這冰雪聰明的小女娃卻是自何而來莫不是喬真人新收的弟子”
    “非也非也,你不如自己問上一番”
    “哦”唐雨粟麵色一動,彎下腰身道:“女娃娃,你家師尊卻是哪位真人”
    柳今歌眨下眼睛,歪頭道:“你又是哪一位呢”
    “嘿,這丫頭,且聽好了,貧道名曰唐雨粟,師從鄧真人門下,你這毛丫頭可記下”
    聞言,柳今歌便是站起身來,依禮做個萬福,糯聲道:“小女柳今歌,家師柏諱鳴鴻,見過唐,嗯,師伯。”
    “嘶”
    唐雨粟看眼黃沐清,言道:“當真”
    見黃沐清點頭,唐雨粟才是歎息道:“當真是明珠暗投。”
    聽得此言,黃沐清卻也是點下頭,似是頗為認可一般。
    少頃,三人便是圍坐案前,唐雨粟先自痛飲杯清茶,而後長舒口氣道:“許久未曾飲過這般清冽的茶了。”
    “若非今歌,誰來烹與你喝,鳴鴻此番閉關已有數月,你怕是得白走一趟了。”
    唐雨粟灑然一笑,言道:“能討幾杯茶吃,倒也算不得白跑,況且此番尋鳴鴻之事卻也急不得,早些晚些並無大礙。”
    “既如此,那你先說與我聽便是,等鳴鴻出關我再轉告便是。”
    “此事非同小可,還是日後一道同你二人說為好。”
    “嘁,神神秘秘。”黃沐清撇下嘴,忽是憶起什麽,便就言道:“今日見了今歌,你這做師伯的便無有什麽表示我可已是予了今歌數件法衣。”
    聞言,唐雨粟一拍額頭,言道:“卻是疏忽了,既是鳴鴻的徒兒,那自是不可隨意給些什麽,待下回再見,我自會補上這見麵禮的。”
    “唐大公子就是闊氣。”
    “害。”唐雨粟看幾眼安靜吃著糕餅的柳今歌,含笑道:“看著今歌,倒是讓我想起琬琰妹妹。”
    言罷,唐雨粟便是起身伸個懶腰道:“數月未曾見到師尊,我這便先回黃岐洞天一趟了,待鳴鴻出關,便飛符喚我。”
    黃沐清輕笑一聲,揶揄道:“知曉了,快些回去看看琬琰妹妹吧。”
    “咳咳…休要胡言。”
    正此時,一聲悶響卻是自柏鳴鴻洞府那處傳出,三人立是回首望去,果見一玄衣星冠的清秀道人正自裏間緩步行出。
    出得洞府,柏鳴鴻便是往四下看去,待見到唐雨粟,目中現出一抹驚喜,足下則是快步行了過去。
    “雨粟你卻是何時回返的,我原以為你還得在南陽乾洲耽擱幾月呢。”
    唐雨粟上前摟住柏鳴鴻肩膀,搖頭道:“出了火居真人那般事,到場之人無不自危,唯恐沾上些幹係,誰還願意在南陽洲多待。”
    聽得此言,柏鳴鴻亦是一歎,言道:“浮生境大能千載方可見一二,便就這般不白隕落了,當真是引人唏噓。”
    黃沐清見這二人一見麵便是勾肩搭背,微一撇嘴道:“怎就不白了,門中通告不是說火居真人大道有歧,差一步便就要走火入魔,故而才是自裁以定天下嗎”
    言至此處,唐雨粟看柏鳴鴻一眼,而後便是言道:“既已齊至,那便今日說於你二人聽罷,今歌就先著下人照看一二吧。”
    “哦”
    柏鳴鴻目光閃爍,對竹樓中輕呼聲道:“菊娘,還請過來帶今歌回樓中歇息吧。”
    柳今歌時隔多月再是看見自家師尊,正是欣喜之際,聽得此言便不禁哭喪著臉道:“今歌要和師尊在一起。”
    聽聞幼徒呼喚,柏鳴鴻身形半蹲,揉下柳今歌腦袋,而後笑言道:“今歌乖,師尊要和師姑師伯去談些事情,很快便回來。”
    安撫好柳今歌,待菊娘自樓中現身,三人便就一道往柏鳴鴻洞府行去。
    到得府中,柏鳴鴻先自招呼兩人坐於桌案之前,而後便自袖囊中取出罐西井靈茶,顯是欲要親手烹上一壺。
    見此,黃沐清本欲起身接下,柏鳴鴻卻是言道:“往日都是你為我等烹茶,今日便就嚐嚐我的手藝。”
    “嘿嘿,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少頃,茶便是烹好,三人亦是各據一方坐在了桌案之前。
    “雨粟,你便說吧。”
    “快些,快些,自剛來時便就神神秘秘。”
    唐雨粟沉吟一陣,忽是言道:“鳴鴻,沐清,我隻當你二人是自家兄弟姐妹,稍後我所說的,你二人若是不喜,大可隻當個玩笑話便是。”
    見唐雨粟這般凝重,黃沐清亦是收了玩鬧之心,隻正襟危坐起來。
    “你二人當是知曉,這源墟界中流傳甚廣的八尊開天之事吧”
    柏鳴鴻微一頷首,輕聲道:“自是知曉,相傳源墟界初開之時,天地間為獸族所掌,後有八尊人形神祇自虛空中誕生而出,其等以為人屬該當是萬物之主宰,便就以自身為原型造出了如今天下人種。”
    “不錯。”唐雨粟繼而言道:“這八位神祇暗合先天八卦之屬相,掃滅獸族後,其等便就留下七處道統,即為如今的七派,而那欽天宗祖師便就是其中一位神祇。”
    “但這故事又與你今日所言有何關係”
    “沐清莫急,你等不在現場,卻是不知那火居真人隕落前曾有過幾聲訣別之語。”
    “哦是何訣別之語”
    “那日洲中本是一片喜色,但卻忽見一輪昊日衝上天際,而後便聽聞一洪亮嗓音大喝一句‘千載歲月不過黃粱一夢。’”
    聽得此言,柏鳴鴻眉間微顰,言道:“而後呢”
    “而後火居真人便是爆體而亡,看起來倒是頗像那自爆之象,但我仍覺此事有蹊蹺之處,故而事後曾是問詢家祖,但卻被家祖告知莫要多管。”
    唐雨粟微一頓,而後沉聲道:“家祖對此諱莫至深,我自是不會甘心,之後便是借天下同道齊聚之機隱秘查探,但卻並未知曉更多。而後我又是借讀於那欽天宗的藏書閣中數日,終是讓我尋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黃沐清疑聲道:“依你所言,火居前輩的隕落似是另有隱情”
    “且聽我慢慢道來。”唐雨粟飲口清茶,繼而言道:“藏書閣中盤桓數日,我卻是發現,自史冊有載以來,界中除七派外共是誕出十一位浮生境大能,而這十一人中,開枝散葉建立望族者三人,進入七派者卻是有八人,竟是無一人繼續先前散修之路。”
    “許是這些前輩自知獨身一人難窺大道,故而才是加入七派。”
    “這亦是不無可能,但我再是查閱典籍,卻隻能尋得那八位前輩受封前的事跡,而在其後卻皆是銷聲匿跡,再不見記載,這些前輩皆是人中龍鳳,怎可能浮生境後便泯然眾人,除非…”
    言至此處,唐雨粟便是轉首望向柏鳴鴻,柏鳴鴻眉心鬱結更深,喃喃道:“除非其等往後事跡不可載於史冊之上。”
    “不可載於史冊那卻是何意。”
    “且先聽雨粟說完罷。”
    “得出此一結論後,我便又是去尋了家祖,家祖為免我做些出格之舉,便就與我說了一事。”唐雨粟點下頭,輕咳聲道:“家祖所創功法在感應一事上頗具巧思,故而家祖在靜修之中曾是窺見,這八洲之中,各是有一滄古莫名的氣機封絕大道,似是隱隱阻了天下眾修,且這氣機中以南陽,西若,西淵三洲最為雄渾。”
    柏鳴鴻此時卻是插言道:“雨粟,恕我冒犯,唐前輩不過紅塵境,便是功法玄妙,又如何能知這也許是天下最大之忌諱呢”
    “也罷,便就告於你吧,實則家祖已是於數載前到得半步浮生境,隻是當時以秘法瞞了下來。”
    “原是如此,雨粟你之意,是說火居真人的隕落與那八位存在脫不開關係嗎”
    “正是如此。”
    聽得此言,柏鳴鴻輕吸口氣,肅然言道:“雨粟,你可知此事若是當真,那可不是你區區唐氏可承擔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