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蜩螗鳴諸天,滄海縱八洲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室邇人遠盡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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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宅院之內,黃沐清乖巧跟在柏鳴鴻身側,正糾結如何開口時,卻聽得柏鳴鴻言道:“凡伯何時走的”
    “兩月之前。”
    “葬在何處”
    “耿家在這城中有座小山,便就葬在那處。”
    柏鳴鴻輕點下頭,言道:“那便先帶我去吧,正誠他們那處稍後再言。”
    “好,隨我來吧。”
    法舟緩行,片刻後便就來至一處薄霧籠罩的山丘,到得此地,柏鳴鴻將法舟降下,二人一路踏著斷枝殘葉往半山墓園行去。
    山路上,見黃沐清似是欲言又止,柏鳴鴻微一笑,輕柔聲道:“沐清,你倒是不必寬慰我,既是入了修行之事,那就注定少不了這離別之景,隻是凡伯待我素來仁厚,未能見上這最後一麵,心中不免有些悵然罷了。”
    聞言,黃沐清輕舒口氣,恬靜笑道:“凡伯是個好人,你方才應該也瞧見那些花圈了吧,那可都是鎮中受過耿家恩惠的人主動送上的。”
    “原是這般。”
    “前麵便是了。”
    少頃,二人來至一處墓碑之前,柏鳴鴻四下望去,卻見那墳丘周遭栽種著一片蔥蘢翠竹。
    “這也是凡伯生前所言,想來是在你那‘曲陽台’待慣了。”
    柏鳴鴻微一頷首,卻並不言語,隻自袖囊中取出一隻玉壺及一隻酒盞,待斟滿後,便就往凡伯碑前灑下。
    連是灑下三杯靈酒,柏鳴鴻鞠下一躬,輕聲道:“凡伯,一路走好。”
    做罷這些,柏鳴鴻抬手自那翠竹上折下一枝收入袖囊之中,而後便是側首對黃沐清道:“沐清,咱們這便回去吧。”
    “嗯,好。”
    半晌後,二人便已是來至耿家堂上,柏鳴鴻坐於主位,而黃沐清與一老嫗則是坐於側首。
    那老嫗鶴發雞皮,眸光晦暗,身後立有一模樣富態的漢子,其見柏鳴鴻落座,便就倚著拐杖欲要起身。
    漢子見狀,立是攙扶道:“娘,您慢些。”
    柏鳴鴻於心不忍,抬手虛按一下,柔聲道:“貧道素來視凡伯為長輩,雲大娘實在無需多禮,便就坐下說吧。”
    雲大娘重咳幾聲,顫微地坐下身形,幹澀聲道:“柏仙師慈悲,老婆子我便就厚顏受下了。”
    黃沐清此時也是輕聲言道:“雲大娘,我與鳴鴻本就是晚輩,您大可不必這般拘謹的。”
    “咳咳,黃仙師你是個良善女子,柏仙師也是寬厚之人,先夫能侍奉在二位仙師左右,當真是三世修來的福分。”
    “雲大娘這是哪裏話,貧道當年初入宗門,正是孤苦無依之際,凡伯著實幫了貧道不少啊。”
    言及此處,雲大娘起袖蹭了蹭眼角,哀聲道:“先夫生前常常寄回家書,信中總是提及柏仙師之寬仁,如今仙師又是將誠兒收入門下,老婆子我真不知如何才能報答柏仙師啊。”
    柏鳴鴻拜拜袖道:“凡伯以誠待我,那貧道自是不會虧待凡伯,至於正誠那孩子,便就是我與他二人間的緣法了,雲大娘權且安心便是。”
    堂上眾人再是閑聊半晌,雲大娘漸覺體力不支,柏鳴鴻便就著那漢子將其攙回去,獨留下黃沐清陪著自家。
    “鳴鴻,下來打算如何”
    柏鳴鴻略一沉吟,輕聲道:“正誠那孩子在何處且去看看他吧。”
    “正誠現下正在靈堂守孝。”
    言罷,二人便是自座上起身,正欲出行之際,卻見一道靈光掠入堂中,柏鳴鴻抬手將之接下,卻見乃是一淡紫色飛符。
    黃沐清輕咦一聲,道:“戒堂的飛符”
    “不錯。”
    少頃,柏鳴鴻讀罷飛符,眉間卻是不覺間緊蹙起來,黃沐清見狀立是上前問詢道:“鳴鴻,門內出了何事”
    “沐清,你可曾聽聞墟洞一物”
    “墟洞”黃沐清麵色微滯,略頓言道:“那,那是何物鳴鴻你也知道我素來不喜讀那些個典籍的。”
    柏鳴鴻搖首一笑,輕揉下黃沐清腦袋,言道:“墟洞此物相傳可連通兩界,但其中危機莫名,鮮有安然通過者,此番宗門那邊便是發現了數個墟洞。”
    “連通兩界那卻又是與你有甚麽關係”
    “說是要遣人值守墟洞,故而才尋到我這處。”
    “看守墟洞那戒堂人多勢眾,便就不願多遣出幾人莫不是不曉得那墟洞的厲害”
    見黃沐清忽是義憤填膺,柏鳴鴻眸光一動,好笑道:“墟洞的厲害沐清你不是不知此物嗎”
    “我,我這不是又憶起小時候曾在父親那聽過嗎,哎呀,鳴鴻你不知道,墟洞分作兩類,若你去值守不穩的一種,便就需時刻提防那界縫。”
    柏鳴鴻將手掌貼上黃沐清光潔額頭,含笑道:“知曉了,此事稍後再議,先去看看正誠吧。”
    感受著額間的溫度,黃沐清俏臉微紅,嘟囔道:“當真是聽不出好賴話,隨你吧。”
    “走吧。”
    曲折回廊間,柏鳴鴻二人穿過層層花蔓,終是來至一處依蘭傍竹的幽靜祠堂之外。
    望向麵前頗具古韻的建築,黃沐清輕聲道:“依凡俗規矩,長輩過世,正誠當得守孝三載,但凡伯早便在遺囑裏留下話來,言說自家西去後正誠無需守孝,莫要在靈前蹉跎時光。”
    “凡伯當真是用心良苦。”
    “嗯,正誠這孩子也是個孝順的,便是得了遺囑,也仍是要在這靈前守上三月。”
    柏鳴鴻輕笑一聲,邁步往靈堂內行去,言語道:“確是個好孩子,進去吧。”
    到得堂內,一陣醇厚圓潤的香氣便是撲麵而來,柏鳴鴻輕嗅兩下,暗自點點頭,再往裏間行上幾步,便見一道身披孝服的身影正跪於蒲團之上。
    柏鳴鴻腳步輕緩,身形幾下聳動便是來至香案之前,耿正誠那處忽見來人,本欲問詢,待看清來人後卻是一時愕然失聲。
    柏鳴鴻朝耿正誠微笑搖下頭,而後定定望向凡伯牌位,自袖囊中取出三炷靈香,引燃後深一躬身,以左手將之一一插在了香爐之中。
    做罷這許多,柏鳴鴻才是回轉身形,耿正誠則已是跪伏在地,恭聲道:“弟子不知師尊駕臨,未能遠迎,還請師尊見諒。”
    “無妨,你是個有孝心的,也是個看得清的,為師便就不與你多言什麽了,守孝過罷便就回返宗門吧。”
    “是,師尊。”
    下來片刻,柏鳴鴻再是同耿正誠談有幾句,確信自家弟子並未損了道心,便就喚上黃沐清一道往外間行去。
    到得院內,柏鳴鴻歉然望向黃沐清,柔聲道:“本道此番出關可以帶你去遊曆一番,但卻又逢門中相喚。”
    “你又不是去做什麽邪門歪道,既是有任務在身,那我自是不會在意。”黃沐清明亮眼眸望向柏鳴鴻,瓊鼻微皺道:“況且,本姑娘一個人也能好好的,可別把我當那不知事的孩子。”
    柏鳴鴻啞然失笑,再揉下黃沐清頭頂,言道:“那我便先回返宗門了,今歌和正誠還得勞你多費心了。”
    “少來,這兩孩子你何時操過心。”
    “我…”
    “好了好了,快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