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來自老家的電話一直持續到半夜。
    孫芳華握著發燙的手機，在房間裏用熱水壺燒了一壺水，給自己泡了一桶方便麵。
    另外那個私密的手機裏，還躺著文小滿發過來的消息，問她現在住在哪裏，有沒有找到吃飯的地方。
    孫芳華木然的臉上終於有些鬆動了，一直強撐著沒有掉下來的眼淚此時破了功，在她的臉上肆虐著。
    她把眼淚擦幹，然後把那桶方便麵連麵帶湯全部吃掉，現在才第一天，自己一定得扛住。
    第二天一大早，孫芳華接到了高三班主任張老師的電話。
    張老師之前就聽老陳吐槽過她的家長，也因為老陳的提醒格外關注過她的情緒狀況，此時講話很含蓄，“孫芳華，聽說你第一誌願錄取了，學校還不錯，老師先恭喜你啊。”
    孫芳華的聲音有些沙啞，“張老師，謝謝，現在我沒有辦法給您和其他老師擺謝師宴，等以後我上大學了，我會回去看你們的。”
    張老師當班主任很多年了，經常做學生工作，類似孫芳華這樣的情況也不是第一次碰見，但是做得這麽決絕的還隻看到孫芳華一個，也不知道家長究竟是做了什麽，讓孩子能下這麽大決心。
    轉念間，張老師的語氣就柔和了一些，“老師們就希望你們都能有個好未來，能實現自己的理想抱負，其他的你們放在心裏就好了。
    孫芳華，老師昨天晚上接到了你父親的電話，這才知道你與家裏還存在著巨大的溝通問題。你沒有因為想要離開父母就隨便報一個學校，這點老師很欣慰，說明你對自己的未來還是滿懷期待的。
    老師今天打電話不是當你父母的說客來的，是想問問你，今後打算怎麽辦？你有自己的追求，老師支持你。不過你現在還沒有經濟來源，和家裏鬧翻了沒有好處，咱們可以和父母好好談一談，你一直住在外麵也不是個事兒，還是要……”
    雖然知道很不禮貌，但是孫芳華還是忍不住打斷了張老師的話，“張老師，不好意思打斷您，我想告訴您，您不用擔心我大學上不了，我前些天已經把國家助學貸款的事情弄清楚了，我會努力學習爭取拿獎學金，還可以在學校勤工儉學，張老師，我現在成年了。”
    張老師沉默了一瞬，接著開口說道，“好，老師知道了。有什麽事情隨時聯係我，手機不要關機。”
    孫芳華背靠在窗邊，輕聲地回應，“嗯，謝謝老師。”
    掛掉張老師的電話之後，孫芳華又接到了幾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親戚打過來的說教電話。
    孫芳華把手機開了免提，一邊沒有意識地“嗯，啊，好”這樣地回應著，一邊換好衣服開始梳洗。
    等到她下樓買了包子和稀飯回來之後，對方終於說累了。
    趁著這個空檔，孫芳華趕緊填飽肚子。
    在家裏的文小滿今天早上也吃的是包子，是她早上跑步回來的路上買的灌湯包，母女三個都吃得嘴角冒油。
    正拿紙巾擦著嘴巴，文小滿的電話響了。她現在怕錯過孫芳華的消息，手機都隨身帶著的。
    文小滿拿起手機一看，是田朵爾打來的。
    小田同學雖然追星，但是並沒有耽誤學習，能考得上省重點的腦子也挺聰明，再加上還有那麽一絲考試運在身上，高考考出來六百零幾的好成績，是進入高三之後最高的一次了。
    前不久她收到了京城郵電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文小滿已經送去了祝福。
    “小滿小滿，孫芳華現在什麽情況？你知道嗎？”電話一接通，田朵爾的焦急就傳了過來。
    文小滿把嘴巴擦幹淨，走到客廳的另外一邊才開口，“你怎麽突然問起她來了？”
    田朵爾聽文小滿並沒有很著急的樣子，內心的擔憂也放下了一些，“哎，她爸，早上跟我爸打電話了，問我爸知不知道她在哪裏。我爸一開始還以為她家孩子丟了，很熱心地說要幫他一起找孩子，就說先問問我。
    然後他爸就開始數落孫芳華，我爸沒聽完，就掛了電話問我。我就把她家的奇葩事跟我爸說了，我爸就回過去對她爸說，孩子丟了就自己找去，再打電話過來就報警了，然後就掛了。”
    當時都還沒有智能手機，也就沒有微信家長群之類的，能找到孫芳華同學家長的電話號碼，肯定是通過學校才能拿到的。也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麽辦法。
    文小滿聽到田朵爾的描述，已經能想象到被掛電話的孫父的表情了。
    不愧是田女俠之父，真有你的。
    文小滿簡單地把事情跟田朵爾說了一下，田朵爾之前就知道一些，隻是沒想到現在成了這樣的局勢而已。
    田朵爾聽完由衷地佩服孫芳華，“沒想到她平時那麽文文弱弱的性格，真有事的時候這麽有勇氣。她父母那樣的管教方法，是我我都要發瘋了。”
    田朵爾還沒說幾句，說手機裏又有其他同學的電話打來了，就掛掉了。
    小田同學接了一個又來一個，這些同學都是來問孫芳華的情況的，她知道輕重，於是就都含含糊糊地糊弄過去了。
    一連接了好幾個電話，田朵爾大口咕嘟了半杯水才解渴。
    邊喝邊在心裏吐槽，孫芳華父母真是太離譜了！他們這一大早的，給班上同學的家長都打電話了。
    好多同學和孫芳華就隻是同學而已，連她的電話號碼都不知道，於是就打給社牛兼孫芳華的半個朋友田朵爾來問情況。
    田朵爾喝過水又把這個情況跟智多星文小滿分享了，“小滿，你說她父母還會發瘋到什麽地步啊？女兒都考上了一本，也是不錯的211學校，就因為她沒有在省內讀，沒有報考他們所希望的專業，就要這樣子對她嗎？孫芳華到底是他們親生的還是撿來完成任務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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