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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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很複雜。
記憶接續起來的地方是在醫院。
沂蒙單手撐在牆上,低頭看著作家,大拇指指了指遠遠張望的川源,“你確定不要讓他保釋你”
飆車三條街,毀壞海量綠植。
法院直接給他公章傳票了,幸好他受了傷,可保外就醫。
作家抬起眼睛來,沒好氣地悶哼一聲。
在那場車禍裏,作家很幸運
手部肌肉拉傷,加上腿上骨折,江澈拖行骨裂。其餘隻是些皮外傷,都不傷大雅。外加失去了一副劣質的黑色眼鏡。
至於江澈,她有點不幸,小腿靜脈破裂,左手手臂上有一道劃傷,失血過多。
“我推你過去”
“不,”作家偏過頭。
點滴從他的頭上滴落下來,沿著一跟塑料管蜿蜒流淌到他的靜脈裏。
醫院的燈光,照在作家紙片一樣的臉上。
石膏綁腿。
急症室的紅燈還亮著,裏麵隱隱約約地許多人在走動著。手術室裏,正在輸血、包紮傷口。
走廊空蕩蕩的,夜色已經很晚了。
這是月圓之夜(不一定是十五,飛星和地球引力下月球軌跡很難模擬),暗了一角的月亮,懸置在高高的天際,碎裂的亮色布滿了天空。習習地微風擾亂著窗外的鳳尾竹,梭梭有聲。這是一個很平常的夜晚。
“小情侶吵架了不至於,生活磕磕絆絆的”沂蒙摸了摸鼻頭,試探性地說道。
“我不認識她”,作家用鼻孔出氣。
“不認識還追到火葬場”
“人家一個女孩子都不計較,你個男人”
“閉嘴!”老子差點玩玩了,還在乎她性別
“好好好,你的家務事,”沂蒙舉起手來,退後兩步,“那你怎麽保釋,全家人都在這裏了。”
江澈沒成家,作家也是單身,兩人父母早亡。一場車禍江家被端了。
“我有一個朋友,”說這句話的時候,作家有些中氣不足。
不用說,基本上是假的。
所謂的那個朋友,有點特別,他們見麵的次數並不多,甚至沒有說過幾次話。
隻是一個特別的“病友”而已,都是“異類”。
“你確定你有朋友”沂蒙一臉懷疑地看著垂著頭的作家,狐疑地眯著眼睛。
作家捂著臉,垂下頭去,“大概吧”
“行,我去買點吃的過來。”沂蒙攤攤手,這樣的交流沒有進行下去的必要了。
孤僻的性格,簡單的人際交往圈,極高的學識,以及一個特別的姐姐。這簡直就是犯罪的完美潛在爆發區。
要是發生個命案什麽的算了,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
沂蒙往玻璃門的方向走去,川源將小腦袋一下躲到了盆栽後麵。
可是姑娘啊你那麽大,玻璃還是透明地,遮得住什麽
沂蒙,捂臉。
好吧,這就是的愛情。
手按著額頭,這智商還帝國大學交流生。
一個交通事故,三個人才,難道不羞愧嗎
“嘿”川源菜菜子對沂蒙悄悄咪咪的招手,看起來她根本沒有意識到。
“其實你可以直接一點的,”沂蒙穿過門,將手按在關門的紅鈕上,“我們都知道。”點了點玻璃。
“嗯”川源一愣,後知後覺地捂著羞紅的臉。“哦哦我”
“你是想問江南的事情吧”沂蒙靠著門,習慣地掏出一根煙,叼在嘴上。
可惜的是他還沒有打火,一個護士就非常有禮貌得提醒他,先生你這個樣子是要罰款的喔。
沂蒙悻悻地收回煙,說了句抱歉,心裏卻是一句問候。
“有機會嗎”川源低著頭,很不自信,其實剛才作家那句閉嘴她聽得清清楚楚。
沂蒙用煙點了點作家的方向,“其實你可以保釋他,但是呢現在他很生氣。”
“嗯。”
現在說作家吃小孩,川源都相信。
他太瘋狂。為了躲開自己,可是命都不要地跑。
“這是一點心意,希望警官代我向江老師道歉,”川源將一盒壽司恭恭敬敬遞到了沂蒙手上。
沂蒙沒有接壽司,而是很嚴肅地說了一句,“解鈴人還需係鈴人”。
兩人的恩怨,沂蒙幫不了她。
“嗯”川源低下了頭。
沂蒙用大拇指指了指裏麵,“現在是個機會,你可以試試”。
然後川源就撞倒了作家吃小孩的目光,川源打了個哆嗦,連連擺頭,表示不行。
“剛把得(加油)”散裝日語,沂蒙走了。
“前輩”川源無助地拿著壽司,不知如何是好。然而沂蒙已經沒影了,大概是去抽煙去了。
難搞。
說好聽點作家有點異於常人。
偷瞄,作家別著頭。
滴滴滴
手機響了,在這個波瀾不驚的時候。
川源疑惑地點開她的手機,看到了一封未讀消息,送件人是金季,她的碩士生導師。
“嗯”川源疑惑起來,導師是一個怪人,平常除了上課從來沒有跟她有過聯係,發簡訊還是第一次。
藍色的屏幕上,是一行簡單的話:川源君,我的一個朋友江南需要保釋,奈何俗物纏身,恐抽身不得,望川源君幫我。萬謝。
下麵是一行地址,2區協和醫院xxx。
朋友川源震驚地看著玻璃裏的江南,原來江南等的是自己的導師。世界真小。
隻是川源尷尬地笑了笑,這個任務可能是地獄難度的。
川源反手按照發件的電話號碼撥了回去,但是那個電話無人接聽,隻有一串忙音。
或許川源放下手機,頹喪著臉。導師在忙什麽呢川源搖搖頭,金季是個怪人,幾乎從來不參加任何的活動,他會忙什麽呢
等等這個時候。川源麵色一驚然後一喜,鼓了鼓腮幫,然後用手背覆在臉上,努力地讓自己保持冷靜。
她拿起手機,飛快的在手機輸入了一串訊息,發給金季。然後給主辦方的負責人發了一則簡訊。
後麵那則簡訊,在收到後的幾秒鍾,就迅速得到了回複,“速辦”。
川源反手一握拳頭,下曲一揮,低聲道了一句,“耶”
呼呼真是一個大聰明。
撫平起伏的胸膛,整理一番淩亂的頭發,清清嗓子,點開了開門鍵。
這一次,麵對作家她的把握是百分之百。
信息的不對等,是滋長陰謀的絕佳溫床。
“滋滋”門開了。
“”作家麵無表情地看著這個女人。
“江老師,”一個九十度的鞠躬,“今天的事情實在抱歉”
閉眼。
川源嘴角一抽,本來在手裏的壽司也不往外拿了。
“金先生來不了了,”川源坐到旁邊的椅子上,將手機的短信點出來,遞過去。
作家沒接,顯然是不相信。
“金先生是我導師,”川源也沒有想過要他一下子就相信,“他在準備那個學術交流會的事情,時間緊迫,剛剛給我發了消息。”
作家眯著眼,隱隱約約地看到了手機上的內容,與川源說的別無二致。
“”
說起來,作家跟金教授相識還是一個意外。
金老住在作家的隔壁,兩人沒什麽交集。
幸運的是金老家養了一條狗,很凶。作家每次出去吃飯回來,都被這條狗追,很狼狽。
本來正常人,被狗追了,末了最多是上門去找主人理論。
隻是作家他不太正常,要以牙還牙。第二次回來的時候,買了個油紙包的烤紅薯,遠遠見到那狗就將那紅薯扔給它。
然後,那狗畢竟是個畜生,嗅了嗅沒問題,一口咬下去,燙了個嗷嗷叫。作家在旁邊得意地嘻嘻笑。
金老終究跟作家結了仇,倚著門檻為了一條狗罵作家。
開場一句你改悔罷,兩個人拉開陣仗打口水巷戰。
可惜的是金老一個老理科男,罵不過作家。作家從詩經懟到全宋文,從漢語到德語,金老氣得鼻子都歪了。沒想到有人比他還勇,自己成名以來,向來無敵手。
結果是吵得一棟樓裏的人,都不爽了。為了一條狗,那棟樓亂戰。
然後居委會給兩人調解,沒什麽用,兩人繼續這種無聊的鬥爭。
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兩人都被對方的博學所折服,英雄惜英雄。成了朋友。
想到這裏作家不自覺地嘴角一翹。
“嗯”川源湊得很近,鼻息吹到了作家的臉上。
作家要遠離,可惜他在輪椅上,隻能斜著身體躲開。
“かわいい!(可愛)”
一種被黏黏的東西黏上的感覺,讓作家頭皮發麻。這樣愚蠢的太刺激,影響理性的判斷。
作家:我受不了了!!
川源:他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
蹭蹭!
“ちょっと待って(等一等),想幹什麽”作家扶著輪椅往後退。
他已經意識到,地位轉變了,兩人已經沒有討論的餘地了。
“我可以保釋你,但是你得去參加學術交流會,”川源翹起了二郎腿,用手撐著下巴,微笑著望著這個青年的作家。
“不可能,”作家的語氣很輕。
距離這麽近,可以清晰地捕捉到作家的每一個表情。
她發現作家,很年輕,清瘦的臉,柳葉眉,高鼻梁。雖然大體上還是蒙古人種,但還是有點法國人的血統(作家的母親是一個法國人),很耐看。
“胖次白色”作家無意地一瞥,細聲呢喃。
“何か(什麽)”把裙子按下去,把腿收回來。她的好感度,減兩百。
事實上,除了金老這個鄰居,他根本就沒有別的朋友,保釋可能得找上帝。
作家撇撇嘴,“明明就很興奮”。
“”
作家搖了搖頭。
川源狠狠地說道,“正如你說的那樣,社會的本質是利益共同體,沒有交換的價值,就沒有生存的權力,”這一句話,出現在作家的一片論文裏,川源這次將他用到了作家的身上。
“我”作家睜開眼睛,“沒有別的選擇嗎”
長椅上坐著一個典型的亞洲女性,長發黧黑,麵頰帶了點腮紅,俏皮的眼睛迷離地看著作家,裏麵都是奸詐。
“這不公平,你所提供的”
“現在是賣方市場,你沒有選擇”川源將手機收起來,咯咯咯一笑。隻不過在這笑聲會給作家帶來心理陰影。“我開價,你卻不能還價。”
“奸商!”作家咬牙切齒,算是同意了。
“嘛嘛嘛”川源滿不在乎,將那盒壽司遞過來。
“不要。”然而作家的肚子,咕咕咕地叫了。他餓了。
作家舔了舔嘴唇,看著那盒壽司,它是那麽的誘人,那麽的涼
不嚴謹了。
許久之後,撕開塑料盒,裏麵整整齊齊放著三塊刀工極細致的肉食和米團。作家咀嚼著壽司,眼睛斜斜地看著川源,“你想得到什麽”
“”川源覺得自己似乎給他留下了極其不佳的印象,“吃完再說”。
沒吃過,作家好奇地打量著這種有似於工藝品的食物。以前他一個人住,自己做的唯一菜式,就是亂燉,毫無美感。
張嘴,整個丟進去。兩腮以一種奇怪的方式變形,它太大了。
“嗚啊呃”不說口味如何,咀嚼的獲得感讓他很滿足。
作家認為這是一個陰謀。
川源笑了,她第一次見這樣囫圇的食用方式,就像是一個野人。
作家:她又想幹什麽
川源此刻一種潛藏在心底的母性溫柔,緩緩地顯現出來。
“你有女朋友嗎”
“噗,”作家噴飯了。“這個要求我不能答應”
輪椅顫動。
川源菜菜子:我差嗎你給我說清楚。
盯著作家的目光狠毒了兩分,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500通用幣!!”
兩人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