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是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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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空的丁達爾效應在一點一點的消退,金色的光路淡去,已經不可體察。
    晚風越來越強,像一個調皮的牧羊犬,圍繞在褲腿上,撩撥著直筒的褲子。
    呼呼呼
    劇烈的風聲,撕扯著作家的耳膜。
    手裏的康乃馨,在風裏搖曳著。嬌弱的花瓣,在風裏苦苦地支撐著。
    十月的晚秋,是個不錯的季節。
    “嗚嗚”雄渾的號笛從寬闊的海麵上傳過來,作家的身軀一震。
    來了
    遠處一點白色的輪廓,在水天相接的遠處隱隱約約。
    孤帆遠影碧空盡說的就是這樣了。
    巨大的水塔,矗立在哪裏。在落日殘霞裏,龐大若一座聳立的山脈,從水麵平推過來。
    遠洋的巨輪,本就巨大,現在為了抵禦過高的氣溫增加了水塔和冷凝層,顯得更加巨大。
    海上巨獸在水麵破開一道白色的錐形漣紋,白色的泡沫翻騰著,一片一片破裂。
    “芒”
    船近了。
    牽引船開過去,將大船推過來。
    巨大的陰影,一點一點的將作家吞噬。
    他平靜地看著這像堡壘一樣的船體,抬起手來,將那兩支花放到胸前,輕輕的嗅了一下。
    “突突突,”腳梯從船口放了下來。
    一個女人提著一個黑色的提包,從腳踏上走下來。
    一身潔白低開的金邊旗袍,發絲散開。
    高跟鞋,太陽帽,胸領上掛了一副墨色的太陽鏡。整一個打扮洋氣得很,有點20世紀上海灘時髦女郎的意味。
    不過她絕對不是民國女郎,因為她的一雙眼眸冷得像冰塊。
    是個狠人。
    “江南”紅唇輕啟,緩緩地吐出兩個字來。
    “姐姐,”作家睜開眼睛。
    “康乃馨俗套,”目光逼視,嘴角帶著小小的弧度。
    “嗯,”作家撓了撓頭,在姐姐麵前他永遠都是一個小孩子,“我想不到別的東西了”
    “你長大了,也沒長大,”江澈伸出手來,揉揉作家的頭。
    隻不過畫風有點不對,因為江澈的個子比江南矮了半個頭,江澈需要踮起腳尖才能觸及到額頭。
    “呃”
    風很大,江澈長的頭發在風中狂舞著。
    隨著風,作家聞到了熟悉的味道,茉莉香。
    姐姐的習慣還是沒變。
    “上車吧”
    江澈發出咯咯咯兩聲輕笑,“弟弟還是那麽可愛。”
    作家接過江澈手裏的提包,提包一沉,險些沒把作家掀翻在地,好重,作家沒想到這小小的黑提包竟然跟一個啞鈴似的。江澈斜眼看了作家一眼,她的眼睛裏都是狡黠,顯然她知道。
    作家雙手扶著那黑提包,往停車場走去。才走幾步,細細密密的汗水從他的額頭上滲出來,然而江澈並不打算幫忙,就在一旁看著。
    “你需要鍛煉。”
    “下輩子吧。”
    停車場很大,都是好車,這個時代用得起車的都是些有錢人。
    作家帶著江澈掠過一眾豪車,在一輛神車麵前停留了下來。
    “嗬嗬,”江澈倚著那車門,笑了。“跟我想得差不多。”
    這是一輛五菱車,車框鏽跡斑斑,一個後視鏡已經碎了。披了一身的泥點,髒兮兮的。在這個停車廣場上格外顯眼。
    那個貼在前擋風玻璃上的年檢標,多少有點水分。說是報廢車,也有人信。
    “沒錢,”作家哐當一扯拉開後車門,將黑色的提包放上去。
    “你不是作家嗎”江澈身體一矮,坐了進去,那車嘎吱一聲發出沉痛呻吟,整個車身也晃動了一下。
    這車已經到了報廢的邊緣。
    “哐”拉上車門,作家坐到了前麵的駕駛室,從左上方拉下安全帶。“最近的書,行情不好。”
    插進鑰匙,鬆開離合。滋滋滋那車響了好幾聲,還是沒有點燃,“破車火花塞又壞了”
    這輛車是作家在垃圾市場淘來的,一年以來修過很多次,不過都是些不傷大雅的小毛病了。
    “不做教授了”姐姐的手撐在窗戶上,長發垂下來,歪著頭看著這個青年的後背。他不寬廣,甚至有些形銷骨立。
    “教授,”作家發出了一聲冷笑,“我跟他們不是一路人。”
    滋滋滋
    車身顫動,最後一次終於是點火成功了。
    作家斜眼看了一下旁邊的後視鏡,一輛乳白色的桑然(太陽國車)小轎車,正從他後方經過。
    江澈正在整理頭發,手裏拿了個小鏡子。
    不過不是以前常用鍍銅的懷表,有點奇怪(江澈的懷表一直與她形影不離)。
    兩轉方向盤,車斜斜地從旁邊開出停車位。
    咳咳,江澈捂著嘴巴。
    “那你怎麽過活”江澈跟作家在一起的時候,話還是挺多的。
    掛擋,作家目測了一下車距,一腳油門竄了出去。“稿費,不過很低。”
    “稿費”
    “寫網絡小說,也寫出版小說,”作家慘淡地笑了一聲。
    生活很難,但是比起接觸人,這些都不算什麽。
    江澈沉默了,她別過頭往窗外看去。
    窗外是林立的高樓,不息的車流,工業的骨架在城市以龐大,展示著他的力量。
    然而棲息在其中的人,並不能獲得他力量的庇護。
    一些落葉喬木,這個時候也飄零一些淺黃色的大葉下來,杭州的綠化景觀很可觀。
    道上人熙熙攘攘,夾雜著放學的學生。紙鳶在飛,他們在追。他們的笑容與這個崩壞的世界,各不相幹。
    這是一個罕見的夕陽。亂紀元的落日餘暉,很難如此澄澈。
    煙熏黃,照在江澈那張臉上,以高鼻梁為中縫,陰影和光亮清晰地分開(她的血緣裏歐洲人種的特點更明顯,鼻梁很高)。
    江澈不是很美,但是她的冷,很吸引人,也很致命。
    “不過不用擔心,”作家通過內視鏡,看了一眼,後座的姐姐,“我每月一本書也能賺通用幣,夠了。”
    “這是你想要的嗎”江澈臉上有些不忍的色彩,她很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這個弟弟。她對作家的人格形成影響太大,而且多是一些負麵的影響。
    作家搖搖頭,“利害權衡的選擇罷了。”
    江澈點點頭,她理解作家的難處和想法。活著是人類最大的史詩,當人論及他的時候,往往會因為他的恢弘而產生卑微,這不是人的過錯,也不是簡單的生活拋棄人的問題。
    兩人沒話了。沒有久別重逢風喜悅而引發的熱烈交談。事實上,作家有很多話要問,但是又不知道怎麽說。
    江澈倚著車窗,懶洋洋的看著闊別多年的杭州舊地。
    眼睛一斜,作家正從後視鏡裏小心翼翼的窺探。江澈嘴角一翹,沒有說話。
    長大了
    車轉過幾條街道,在一個紅綠燈下緩緩停下。
    五菱報廢車,嘎吱一聲,車體一顫。
    “你回來做什麽”作家決定用一個話題緩解尷尬。
    “我說我想你了,你會相信嗎”江澈沒有打算告訴他。
    “不信,”作家看了一眼後視鏡,除了江澈玩味的笑容,裏麵還有一輛乳白色的桑然小轎車。
    嗯
    作家仔細再看了一眼,眼皮一跳,暗罵了一聲該死。
    “還真的是絕情呢”
    “係好安全帶!”作家回頭大聲道。
    江澈抬了抬眼睛,白了作家一眼,“你這車後排沒有安全帶。”
    “抓緊了。”
    嘎吱一聲。
    五菱汽車在拐彎處甩出一個漂移,在地上劃出一個好幾米曲弧漆黑輪胎印。
    車技不存在的,隻要油給夠,什麽都是浮雲。
    “長大了,”江澈單手抓住窗框上的扶手,“阿南也有女孩子追了。”在作家注意到之前,她已經從小鏡子裏,注意到這個小小的業餘後綴。
    “是的,還是個漂亮的太陽國女孩,”作家油門踩到底,沿著綠燈拐了過去。
    整個車身就像一塊聳動的麵包,狂野地跳躍在馬路上。
    旁邊一個司機看到,這輛神車後,連忙猛打方向盤,罵罵咧咧地躲開五菱車。
    “嗚嗚”發動機發出一聲沉悶的嗚咽聲。
    鬆動的玻璃,哢哢作響。儀表盤的指針正在急速地向右旋轉,轉向一些比較恐怖的數字。
    “你認識她嗎”
    “不認識,”作家的臉色很不好看,事實上他已經憤怒了,一種被冒犯到的情緒。“可惡的青菜蟲子!”
    “”
    五菱車很致命,改裝五菱車更致命。
    哐當哐當。一輛金杯車給作家開出泥頭車的感覺。拉過死人,拉過骨灰的車就不一樣。
    雖然氣勢很足,但是速度不是很快,畢竟這是街區。
    走位!作家打了個方向盤,改換了一個車道。
    然而他看向後視鏡的時候,那輛乳白色的桑然轎車,依然還在一方汙濁的後視鏡裏。
    “可惡!”作家一巴掌拍在方向盤上。
    轟車身一震,向前聳動,然後作家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有一種不妙的感覺席卷上他的心頭。方向盤像一頭暴躁的猛獸,不再溫順。劍眉皺起,他大概知道了是什麽問題。
    方向盤反複地扭轉著,五菱車在路上扭起了麻花。路上一片驚惶。
    “怎麽了”
    “出現了一個棘手的小問題,”作家把腳從油門上拿了下來,一腳踩到刹車腳踏上,五菱車轟一聲,在原地彈跳起好幾寸,什麽東西斷開了。然後車速繼續在飆升,窗外的視野越來越模糊,作家得出了一個結論“刹車壞了。”
    “能控製嗎”江澈將黑色的手提包捆在左手手腕上,俯下身去解開高跟鞋,“阿南”
    “哦我想”作家在做最後一些掙紮,掛個低速擋,按下手刹,“我們最好準備跳車。”
    然後不出意外,剩下的隻有意外。車速不減,依舊瘋狂地在街道上狂奔。
    嘟
    車笛在長街上帶起一陣旋風,嘶吼著撲向驚恐的車群。就像餓虎撲食。
    一路上的豪車,紛紛退避。
    嘎吱,嘎吱的摩擦聲構成恐怖的bg。
    “真刺激,”江澈右手搭在副駕駛的座椅上,然後一個鯉魚躍水從後排跳到了副駕駛座位上。
    “老姐的胸真小,”作家撇撇嘴。
    “哦不然也穿不過來,”歪頭一笑,“這是個有利條件”。
    “不過,我想,現在我們可能要殺青了。”速度與激情。作家用力地維持方向盤,然而這個時候的方向盤沉甸甸的,讓他難以扭轉。
    一種的酸痛在他的手臂上跳躍,那應該是肱二頭肌和肱三頭肌的肌肉組織拉傷。
    “現在還不會,”江澈將頭發微微撩起,整理了一下有些淩亂的衣衫。
    “不過你得賠點錢了。”
    江澈將完全帶鎖好,然後單手放到方向盤上,“鬆開吧。”
    “你行嗎”
    “嗬嗬”邪魅一笑,方向盤被她穩穩地按在了那裏,“我是超人”左眼一眨。
    嘎嘎
    車框發出沉悶的嗚咽,往無人的綠化帶竄去。巨大的勢能,將植卉的水泥圍欄,輕鬆撕開一個缺口。
    “你還是人嗎”
    “不要這麽看著一個女性,他很失禮,”江澈目光盯著前方,江澈單手調動方向盤,車穩穩地在綠化帶上犁出一道新路來。
    江澈的手,青筋一根一根暴起。
    今天是個很無聊的日子。
    沂蒙癱坐在桌子前,用一個很小的調羹,戳了戳他麵前的冰激淩。
    “我他媽閑得,頭都裂開了,”沂蒙嘭一聲拍在桌子上,冰激淩的奶油撲倒了他的臉上。一雙黑眼睛在白色的奶油裏,掄著圈。
    他夠倒黴了。
    “雪糕來囉,雪糕來囉。”一個黑臉交警端著一盆雪糕。興衝衝從外麵進來。
    桌上兩人看著那人不說話。本身是個刺客,還端了一盆刺客,這誰頂得住。
    穿山甲
    “吃啊”抬手,示意吃。隻是沂蒙更不敢吃了。
    周圍人都站了起來,怪異地看著催逝員。
    “省省吧,大熱天吃個冷飲也多是一件美逝。”
    如果剛剛是懷疑,現在那基本上是
    黑臉大漢:
    桌上兩好久這才緩過神來。沂蒙就頂著滿臉的奶油,看著黑臉漢子。
    “嗯”那黑臉大漢遞過來一張餐巾紙,“你回不去了,省省吧”
    “可惡,”沂蒙胡亂的將臉上的奶油抹掉,“想我在金三角打毒梟的時候”將用過的餐巾紙揉了個小團,隨手拋了出去。
    “如果你想回去你就不應該那麽做。”黑臉大漢,俯下身去,將那個別到紙簍外麵的餐巾紙撿起來,重新丟到紙簍裏。
    沂蒙的眉毛都擠到一起了,癟這嘴巴,“那些渣滓看起來就讓我不爽!”
    “但是那些隻是普通的犯人,你用了武力,這叫刑訊逼供,”黑臉漢子聳聳肩,舔了舔冰激淩。
    甜膩膩的,冷冰冰的,很舒服。
    沂蒙揉了揉腦袋,很不想聽這個後輩地絮絮叨叨,將調羹整一個插到了冰激淩裏麵。
    他不喜歡這種甜食,能量補充不夠,而且極易造成腸胃問題,給戰鬥帶來麻煩。
    但是現在,沂蒙歎了口氣,交警不需要戰鬥需要溫柔和耐心。
    “大家夥,”黑臉漢子舔著冰激淩,看了看外麵,“其實我挺喜歡你的”
    “我有家庭了,我不是gay”
    “嗬”黑臉漢子將他的臉一拉,“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沂蒙掄了倫白眼,望向冷飲店外麵,斜照的夕陽,給整個街道鍍了一層金色的光輝,很寧靜的杭州城。
    街燈發出微微的冷光,行人三三兩兩,不算熱鬧。
    一個小女孩,牽著一個女人的手,歪著腦袋,趴在了玻璃門上,眨巴著眼睛,盯著冷飲店裏的櫥窗。
    女人扯了扯小女孩,女孩回過頭去,對女人張大眼睛。然而女人沒有理她,徑直走了。留下那個小女孩在櫥窗前手足無措地轉圈圈。像是要哭了。
    平凡得稀疏平常,毫無波瀾。
    這一天的疲憊讓沂蒙昏昏欲睡,交警的工作一點也不能帶給他激情。
    “金龍本非池中物,一朝風雲便化龍,”黑臉大漢拍了拍沂蒙的肩膀,“你是個有大氣運的人。”
    沂蒙甩了甩頭,“不說了,都成交警了”沂蒙的眼睛沒有了光輝,十幾年的刀尖舔血,一日的沉寂,讓他無所適從。
    嘟
    一聲淒厲的車笛聲,從外麵響起來。
    冷飲店門口的人先是好奇的駐足觀望,然而伴隨著噗噗的撞擊聲,人群變成了騷動。
    “嘟嘟嘟”
    車笛聲很急促,街上的行人驚惶地往兩旁的商店躲避。
    “快跑”
    “妹妹”是那個女人,發出一聲撕心裂肺地呼喊。那臉上有一種恐懼,在無限地蔓延。
    櫥窗前的孩子,瞪大著眼睛。站在那裏不動。
    “nuui”(吳方言,大約是女孩的意思)女人瘋狂地擺手。
    一個男人愣了一下,轉身一把抱起在櫥窗前的孩子,在地上打了個滾,撲進了冷飲店。
    “”沂蒙站起身來,疑惑地往外張望。
    嗚!
    一聲汽車的呼嘯,將門口支起的遮陽棚連番拔起,鋼製的支架直接撞飛出去。
    塑料做的凳子,壓縮木板做的桌子,以及一些塑料袋。像紙片一樣被卷起來,然後被捏碎。
    綠化帶的樹苗一根一根地倒伏,細小的書直接被撞斷,露出駭人的白色木質。
    綠色的草葉在空中打了個胡璿,飄飄搖搖落到地上。
    破壞力很驚人。
    “車”
    “好像是的,”黑臉男人站起身來。“怎麽回事”
    “媽的!”抱著孩子的男人鬆開已經被嚇哭的孩子,半跪在地上,溫柔地安慰著這小東西。
    女人丟掉了手裏的包,發瘋一樣從一片狼藉裏跑過來。經過玻璃門的時候,給那玻璃門撞了個形變。
    “媽媽”相擁而泣。
    “不哭不哭,”女人自己哭了。
    “那車好像失控了,”沂蒙將對講機從腰帶上拿出來,“指揮中心,這裏是第2區冷飲店,一輛汽車失控了,它正由東向西運動。請求附近警員疏散人群。”
    “牌照車型不知道。它都快飛起來了都說了不知道,怎麽記錄!”沂蒙“友好”地著回複指揮中心,跟接線員耐心交流,“他媽的,就這樣寫,車型f2(讀作:艾服兩萬),大概兩百馬赫”嘭!丟到桌子上。
    “”黑臉大漢一頭問號。
    兩百馬赫開戰鬥機都沒這麽快,你這忽悠小孩子呢
    “都炸鍋了還管這個媽的”沂蒙罵罵咧咧穿上反光馬甲,套上頭盔,就往外跑。
    “喂!”黑臉大漢,追了出去。
    然而沂蒙已經跨上了小摩托,收起了停車架。
    “給急救中心打電話,”沂蒙斜斜地看了一眼這個同事。
    “急救中心”
    “哦我想”扭動握把,一聲摩托車的嗚轟,沂蒙身體往前一聳,飆了出去。“不管他爸是不是李剛,大概那開車的人會縫幾針”。
    縫幾針是什麽黑臉大漢,覺得事情發展有些不妙了,原本是一個暴徒,現在可能是兩個暴徒。
    “指揮中心”
    沂蒙的車速很快,但是五菱車的尾巴都沒有抓到。
    嗚昂
    跑出兩個街道,那輛車直直地撞在一顆行道樹上,整個車頭凹陷進去,車尾抬起,後輪不斷地空轉。
    車散架了,也停了。
    路旁的人,遠遠地圍觀著,議論紛紛。
    驚惶的人群,望著歸於平靜的車廂,保持著警惕。
    “嘭!”一聲五菱車變形的車門被一腿踢開,一個黑色的提包從裏麵扔了出來。
    “咳咳咳。”
    電路短路,焦糊的味道彌漫出來。一股漆黑的煙從車頭出嫋嫋升起,看起來情況已經很緊急了。
    一個穿著旗袍的女人從裏麵爬了出來,咳咳咳,嗆了好幾口煙。
    長發淩亂,一身旗袍破損,裏麵的裘衣露出了一些布料來。女人皺了皺眉頭,將額前的頭發撩到上麵去。
    “江南”女人蹲下身來,將手伸到黑色的手提包裏去,取出了一個什麽東西,握在手上。
    “我”沉重地踹息聲,作家的一隻手從另一個窗戶伸了出來。窗戶變形了,太小整個人不可能穿過去。
    嘎吱,嘎吱。那扇門瘋狂地搖晃了幾下,卻巋然不動。
    門栓壞了。
    “先等我弄一下頭發哦”江澈將一片插在她小腿上的塑料拔了出來,汩汩的鮮血從白色的襪子滲透出來。江澈咬牙單手扯下一片旗袍的底邊,隨手纏在上麵。
    這樣的傷口處理並不是很好,但聊勝於無。
    看了一眼路人,得出了一個結論,他們是沒有幫助的。一切還得自己掙紮。
    “走吧,要爆炸了,”門不響了,作家沒力氣了。
    “還有點時間,好消息是,油箱還沒起火,”江澈按著那條受傷的腿,從車頭繞過去。
    一地碎裂的玻璃渣,她光著腳,一步一個血腳印。
    江澈一口白牙,死死要在嘴唇上,朱紅色的嘴唇上多了一串血珠。
    “留下來,是不值得的,”作家急了,一拳捶在變形的車窗框上。
    “還有機會小家夥,”江澈抬起腳來,將一大的玻璃渣,徒手撚出來,打量了一向這個車門,“這個不穩定結構的車門,是擋不住物理學的。”
    “我看到明火了。”
    細小的火苗在擋風玻璃前,如同毒蛇的信子,嗜血地舔著軟化的塑料殼。
    淡藍色的火焰上,黑色的煙纏繞著白色煙,徐徐上升。
    “那啟示我需要快一點,”江澈甩了甩裹著布片的腳,後撤半步,大喝一聲,“小家夥,抱頭!”
    高抬腿,腳跟重擊,duang一聲踢在車門上,那車門整個凹陷了進去,但是車門的鎖頭依舊關著。
    哢哢車體緩緩地傾斜著,它要翻了。
    江澈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不同於她的預料,這車有點難搞。
    “再來,”江澈大喝一聲,頭發散開,又是一個高抬腿,一腳砸在門上。
    這一次門栓被砸斷了,但車門凹陷進去,江澈單手一把將車門扯開,就像扯開一張紙片。
    作家卷曲著身體,躲在方向盤下麵。渾身血淋淋的,看不出傷到了哪裏。
    “我們得快點了,有點趕時間,”江澈的目光落到了右邊的副駕駛的微弱火苗上,黑煙已經減弱了,與之相對的是燃燒更加充分了。
    作家支棱他身體,一種刺痛的電流貫穿了他的大腿,怎麽也用不上力氣,他的傷不是很輕。
    匍匐著手杵在地上,艱難地往車外爬。
    “你看起來很狼狽,”江澈穩穩身形,然後伸出一隻手抓住作家的臂膀。強大的握力,像一個鐵鉗將作家固定在這個女物理學家手中。然後作家,就被拖了出來,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痕。
    就在兩人走出兩三米的時候,那車轟的一聲,倒了。
    一根車條,刺穿了汽油箱,無色的汽油汩汩地流淌著。
    火苗從駕駛室,竄出來,然後落到了地上的汽油上。
    爆炸了。灼熱的氣浪推進,吹在臉上,暖融融的。
    飛濺的碎塊,漫天飛舞,落在地上劈劈啪啪像下雨一樣。還附帶著灼燒效果,幽藍色的火焰,泛著詭異的光。
    江澈眼疾手快一把拖回作家,俯下身,將作家擋在身下。所幸的是這一次,沒有飛濺物對他們感興趣。
    作家望著擋住身上的姐姐,他睜大了眼睛。
    “嘿嘿,”江澈甩甩頭,“運氣不錯。”
    “姐姐”作家呢喃一句,不知道說什麽。
    “一個人,帥哦”
    江澈拖著殘破的作家,兩人繼續前進。
    兩姐弟靠在一顆行道樹下,精疲力竭望著燃起熊熊大火的車子,相視一笑。
    “嘿,你要破產了,”江澈按著她的腿,用手拐了拐作家。
    “不我買了高額的保險,”作家哈哈大笑,呼呼地大口出氣,“大概能有一筆不菲的收入”。
    “那麽我”
    “哈哈哈”背靠背。
    “”
    嘎吱,輪胎摩擦的聲音。
    作家抬起頭,一個陰影投了下來,是個交警。
    “看起來,不用我,你們就要進急救室了”。沂蒙將摩托車停在路邊,支起支架,蹲下身來,檢查這兩人。
    作家把伸到他鼻孔麵前的手別開,“我還活著,”嘴角一咧,牽動了他的傷口。
    “傷得不輕,”沂蒙看了一眼,累得隻能沉重喘息的江澈。
    “你學過以色列格鬥術”沂蒙本來想檢查一些江澈的傷口,但是看到她襤褸的衣衫,又把手收了回來。
    江澈按著傷口,減少血液的流速,但是效果不是很明顯,那塑料片切開了他小腿上的一根筋脈,殷紅的血液不斷流失著,她的嘴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起來,“不警官,我隻是個物理學家。”
    “物理學家”
    “是的。”江澈眨巴了一下眼睛。
    冷風吹在這個女人的臉上,淩亂的頭發帶著血跡,一綹一綹的,很血性。
    沂蒙多年的戰鬥經驗告訴他,江澈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剛剛他在遠處看到了江澈砸門的高抬腿,那個動作沒有專業訓練是完不成的。而且,這樣的傷勢,依然做到如此淡定
    不過這個也跟他沒有關係。
    “那麽物理學家女司機,你剛剛超速了。涉嫌危險駕駛”
    “我是司機”作家有氣無力地舉起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