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從岩縫中滲透出來的水滴，過得很慢很慢。
    江夏壓根沒想到，他居然會在這裏碰到林煙晚，還是說，其實兩人在高中年代也經常見麵，隻是那時候不熟，會下意識的忽略對方的存在。
    似是感受到別人的目光，林煙晚抬眼看去，神情頓時僵住。
    四目相對，對於同床共枕八年的夫妻而言，即使隻是細微的表情變化也能清楚的理解對方的意思。
    沒有疑惑，隻有驚訝和意外，以及一絲絲的放鬆——心裏的擔憂終於落了地。
    隻不過，這樣的對視僅僅持續了一瞬，兩個人便是很有默契的偏移視線。
    不是轉頭，而是把目光看向別處，內心砰砰砰的亂跳。
    “煙晚，怎麽了？”沈瀅看向她。
    林煙晚輕輕搖頭，無聲的和他擦肩而過，臉色平靜的看不出心裏在想些什麽。
    重生後的第一次見麵，兩個人都表現得波瀾不驚。
    江夏看著對麵的教學樓，潔白瓷磚反射著明晃晃的光線，他眯起眼睛，而後又扭頭重新看向林煙晚的背影。
    高挑的黑色馬尾隨著步伐輕輕搖晃，白皙的脖頸透露出他從未有見過的青春活力。
    原來她高中時候竟是這幅模樣，婚後可不多見，還……挺可愛的。
    不過，她剛才看過來的眼神，是她也重生了嗎？
    江夏一時間也不敢確定。
    “老江，你在看啥？”王明從廁所走出來後，站在江夏旁邊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沒什麽。”江夏淡淡的收回目光，隨手把笑哈哈礦泉水丟給他，“走吧，回教室。”
    王明輕輕摩挲著下巴：“如果沒看錯的話，那是1班的林煙晚吧？”
    “這你都能認出來？”江夏神情古怪。
    “1班的班花嘛，人漂亮，成績好，就是據說人比較高冷。”
    江夏無言，事實上，林煙晚根本不是高冷，而是單純的宅或者說有輕度的社恐，明明條件各項都很不錯，卻不喜歡與人打交道，久而久之，在別人眼裏就成為了高冷。
    “咋了，你也暗戀人家？”王明看了他一眼，打趣道。
    “別瞎說，沒那回事。”
    兩人輕聲交流著逐漸離去，林煙晚忽然頓住腳步，扭頭看去，視線也早已被其他同學擋住。
    “怎麽了？”沈瑩問。
    林煙晚輕輕搖頭，有些心不在焉的說道：“沒事。”
    明明都已經決定不再關注這個人的一切，老天爺偏偏讓自己這麽早的遇見他。
    還有那個眼神……
    她不確定江夏是否也跟著她一起重生了，但是那欲言又止的細微表情，確實是他的習慣性動作。
    如果真是那樣，可他為什麽不跟自己說話？
    不過，自己不也沒那個膽量麽。
    她心裏不禁自嘲的苦笑，不愧是做了八年的夫妻啊，在某些事情上，還真是心有靈犀的同步。
    “煙晚，要不我還是去幫你請個假吧，這半天時間你就好好休息，反正以你的成績，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聽著好姐妹的關心，林煙晚也不再堅持，她也確實需要點時間來緩一緩自身情緒。
    “謝謝你，瀅瀅。”
    “我們是好朋友嘛。”
    ◇
    跟著王明一路走到教室門口，江夏抬頭看著掛在牆上的班牌——高三6班，與之相關的記憶也如涓涓流水慢慢潤濕心田。
    他坐在倒數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同桌是一個臉上長著微微雀斑的女生，名字叫陳瑤，齊肩短發，長相很幼，身材也比較嬌小，唯一的缺點是性格太內向，一心撲在學習上，不喜與人說話。
    前世高中，兩人的關係還算不錯，陳瑤在麵對他時，話也會比平時稍稍多一些。
    隻可惜，到了大學過後，兩人各奔東西，也漸漸沒了來往，好像是聽說離了婚，自己獨自帶著年幼的女兒生活。
    “一直看我，我今天很奇怪嗎？”陳瑤抬了抬眼鏡，厚重的劉海壓下來，正好遮住臉頰的淡淡雀斑，“你是不是卷子又沒做？”
    思緒被打斷，江夏呼吸一滯，他知道個屁，趕緊從課桌裏拿出卷子，雖說不是一片空白，但也隻做了一小半。
    回想起來，自己當年確實挺廢的，文化課成績中等偏下，全靠考試的時候超常發揮，才勉強考了個川美。
    她依舊低著頭，隻是用眼角餘光看了一眼江夏，忍不住歎了口氣。
    “江夏，雖然你是藝術生，但文化課還是要考的，對很多人來說，高考是唯一能夠改變人生的機會，卷子我放在這，不能抄，有不會做的再看。”
    江夏笑嗬嗬的答應下來，轉頭專心做起了卷子。
    既然這輩子重新來過，他又在專業繪畫上具備先天優勢，再怎麽著也得考個央美或者國美吧？
    然而僅過了幾分鍾，江夏就傻眼了，卷子上的數學題他是一個不會，學過的知識早還給老師了。
    他好像必須在有限的時間內，把高中三年的知識全部再學一遍，才有可能比前世考得更好。
    歎了一口氣，他一隻手托著腮幫子，一隻手拿起筆，無聊的在本子上勾勾畫畫。
    幾分鍾後，陳瑤用餘光看了他一眼，臉色一黑，又在畫畫，讓這家夥做題有這麽困難麽。
    正打算用筆戳他一下，忽然看到王明走了過來，便把頭埋得更低了。
    “老江，今晚別忘了啊，老地方，全職勇士走起。”王明說道。
    江夏愣了一下，久遠的記憶複蘇，老地方應該說的是學校附近的克羅地亞網吧，不過，全職勇士是個啥玩意兒？
    看他一臉茫然的模樣，王明急了：“別想反悔啊，咱倆明明早就說好了的，我請客，但是你得帶我的鬼劍士轉職。”
    鬼劍士？全職勇士莫不是說的地下城與勇士？隻是這名字怎麽聽起來怪怪的。
    江夏稍稍有些淩亂，理了理思緒，記憶又回到了當年和朋友們一起通宵上網的情景。
    09年，地下城與勇士這款橫版格鬥遊戲火遍國內大小網吧，在那個個人電腦還未徹底普及的年代，dnf的第一個周年慶，就有八百萬玩家同時在線。
    “老江啊，你說我是玩戰狂好，還是跟你一樣玩劍魄好。”王明有些糾結道，他有選擇困難症，在他看來，兩個職業都挺強的。
    聽著從發小嘴裏吐出的一個個別扭卻又帶著點熟悉的名詞，忽然意識到自己重生之後的這個世界，怕是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老王，把你手機借我一下。”他決定把事情搞清楚再說。
    “幹啥？”王明掏出手機遞過去。
    “幫你看看玩哪個職業好。”
    “流量隻有30兆，你省著點用啊。”
    “放心。”
    江夏不由得感歎，在後世的5g時代，手機流量每個月低於20個g，都不夠日常刷視頻用的。
    看了一眼手裏當年最暢銷的滑蓋功能機諾……諾其亞？！！
    操！
    究竟是他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他看向同桌，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的想要問些什麽，上課鈴忽然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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