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過幾天疾降的效果就過去了？”夏先生問道。方剛說不可能，要是那樣的話，豈不跟普通感冒發燒一樣，還花幾萬塊從泰國找法師下什麽疾降。所謂疾降就是讓人莫名其妙生病，而且很長時間都不會好，除非有阿讚給解開。
    夏先生鬆口氣：“那就好，我擔心的就是這個，另外，真的不會出人命嗎？”方剛笑起來，說肯定不會，疾降不是什麽高深的降頭術，在東南亞，叫個降頭師都會下，隻有靈降、魂魄降和蟲降這些才會死人。
    三天後，夏先生下午四點就到家，告訴方剛那目標仍然沒上班，而且他也打聽不出那人到底是在辦事還是已經發病。方剛提出讓夏先生付尾款，他要回泰國去了。夏先生說：“可我這邊還沒看到效果，您再多住十天八天的吧，反正也不用出房租。”
    “話不是這樣講的！”方剛有些不高興了，“我總在這裏耗下去也不是辦法，再過十天就是一個整月，一年才十二個月，耽誤我很多接生意的機會，多少個幾萬塊貨款都能收到！”說完掏出手機，展示給夏先生看收到的十幾條短信和通話記錄，全是客戶在谘詢佛牌。
    夏先生無奈地說：“可沒看到效果，我心裏也沒有底啊。”
    方剛說：“怎麽會沒有效果？你也說了那人從來不會連續好幾天既不出差，也不上班，現在他七天沒到公司，又沒有出差，肯定跟疾降有關係。”夏先生說可是我不能肯定到底什麽情況，不好下定論。方剛說，“那是你的問題！你要下降頭的這個人，了解不到他的具體生活情況，如果那人因為降頭的原因生病幾個月，但就是不跟同事說，自己又是領導，不用請假，難道我要等幾個月再收尾款？”
    這番話讓夏先生很矛盾，他邊點頭邊思索，希望能找到解決方案。
    “你公司就沒有人跟他走得近些？”方剛問道，“你認不認識他的家？實在不行就來個登門拜訪，隨便找個借口，比如說工作上有什麽急事，必須跟他麵談！”
    夏先生有些發愣：“我公司？”
    方剛嘿嘿笑：“當著明人不要說暗話，你要下降頭的人，就是你公司的於總，不用瞞啦！”夏先生又愕又驚，笑著說怎麽可能，你也太會聯想了，不是他。方剛說，“那人七天沒到公司，你之前每天都回家很晚，而這七天卻回家很早。明顯是於總不在公司的時候，你們這些員工就會早下班，而他在卻不能。當然你也可以不承認，我並沒下功夫去查這些，想查其實很容易，阿讚路燒掉的那些東西，隻有照片中的目標人物不會燃燒，我一找就能看到，但我沒這麽做。”
    聽到這些，夏先生沉默，半天也沒說話。方剛說：“你放心，客戶的隱私很重要，你要給誰下降頭與我無關，隻要不是我親生父母就行，哪怕是你的親生父母，隻要你照樣付錢，我也照樣接這樁生意。”
    “方老板是聰明人，”夏先生笑著搖頭，“我還以為隱瞞得很嚴實呢！”提出跟方剛到外麵吃點特別東西。半路，夏先生在農貿市場買了一斤水煮五香花生，在他的帶領下，兩人來到東四八條胡同附近，在一條全是平房的小巷裏，進了個門洞，是個不大的院子，非常普通的北京平房民宅，根本不像飯館。院中堆著不少雜物，正麵供著毛主席的彩色畫像，兩側各有一幅對聯，用毛筆歪歪扭扭地寫著“愛吃不吃和“愛來不來”。
    這時方剛也看到院右側有個很長的厚鐵板烤爐，笑著說：“原來是烤雞翅的店，這對聯真夠臭屁！”
    一個中年男人由屋裏出來，操著濃濃的京腔：“幹嘛？”語氣有些衝，明顯聽到方剛的話了。夏先生連忙笑著說來吃烤翅。中年男人問：“屋裏還是屋外？”語氣仍然冷冰冰的。兩人選擇進到屋裏，並無其他食客，屋裏低矮昏暗，衛生也很差，比方剛住過最便宜的小旅館還不如。那中年男人並沒給爐子生火，而是坐在外麵的椅子裏，用半導體聽評書。
    方剛問：“還有其他爐子在烤嗎？”
    夏先生回答：“沒有，五點才開始營業，得事先占位，再過一小時可能都滿了。”
    “生意這麽好？”方剛意外，“難怪那幅對聯敢這麽寫，好大的口氣！”夏先生連忙讓他小點聲，說這老板叫五哥，脾氣很直，聽到就會不高興。方剛哼了聲，稍微把聲音放低，說在廣東，要是開餐廳的老板是這種態度，哪怕味道好上天，不出半個月也得倒閉。
    夏先生笑了起來，說這家店的特色就是這樣，直爽的北京爺們，很多人就喜歡這種風格，他家幾乎天天爆滿，三九天也一樣。方剛說：“現在不到四點半，還有半小多時，難道就在這裏傻等？”
    “怎麽能傻等著呢，”夏先生拿出那一斤水煮花生，到院中向老板要了兩瓶啤酒，“先慢慢喝著，幾十分鍾很快就過去。”方剛哭笑不得，但為了品嚐這個臭屁的“五哥烤翅”，隻好忍著。
    兩人邊吃邊談，夏先生也不再隱瞞，原來他要下降頭的人正是於總。
    夏先生在中關村那家“遍地黃金”科技公司工作三年多，從小業務員升到部門經理，也不容易。初到公司時，於總才剛剛創辦這個企業，大家都是白手起家，當時的於總為人和善，隻是偶爾勵誌，但從來不給大家灌心靈雞湯，而是全靠拚搏，唯一不太令人滿意的就是年終獎，規定要次年的六月份才發。但這也是為了防止有人剛過完年，拿到年終獎就開始跳槽，大家也算能理解。轉眼四年過去，在大家的努力下，“遍地黃金”公司的業績逐年攀升，而公司的規定也是一年一改。年終獎發放時間從七月到八月、九月，今年又改為十月。大家戲言，再過三年，就會今年春節發前年的年終獎了。
    正所謂“溫水煮青蛙”，如果第一年就是十月發上年度的年終獎，肯定很多人不幹，但從六月開始改，再加上看到公司前景不錯，都有想當公司元老的心態和幹勁，很多人都跟著於總幹到現在。結果越來越被套牢，想辭職的人也不敢走，後半年才能拿到年終獎，拿到之後就離職，等於這大半年已經白幹，因為公司待遇平平，全靠著年終獎才能攢下錢，隻好忍著。
    而於總不知道從哪天開始，越來越對“成功學”的東西癡迷，他學得很快，馬上就開始學以致用，經常開會，給員工們用勵誌大師和成功典型來洗腦。今天講馬雲，明天講馬化騰，後天講柳傳誌，大後天講求伯君。經常拿出很多外國“大師”寫的勵誌給眾人念，什麽《鬼穀子》、《厚黑學大全》、《叢林法則》和《狼道》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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