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麗莉有所不知，此時此刻的周海洋，正在一處剛竣工尚未交付使用的路段學開車。
    周海洋掛了電話，把手機塞給坐在副駕駛的小虎：“拿著。剛才教到哪兒了？”
    ……
    蔫頭耷腦的小虎回答道：“剛才？您一直在教我應該怎麽教您開車。”
    “對，你還別不服氣。發指令必須考慮到提前量，你不能想起一出是一出。”
    周海洋說完拍了拍方向盤，繼續說道：“從你的大腦到你的嘴、從你的嘴到我的耳朵、再到我的大腦、最後再傳遞到我的手和腳。
    這麽多環節當然不簡單，有很多影響因素。
    如果你不給出足夠的提前量，我怎麽可能完成你的指令？”
    小虎咕噥道：“您為什麽不說自己腦子反應遲鈍，手腳和腦子不協調，偏說是我有問題……”
    “當然是你有問題！教學不得法，不信你把黃權明叫來替你試試，效果肯定不一樣。”
    “哥，我覺得他來也一樣。您就不該找我們這些人教您，您得找個完全不認識您的。
    反正我是教不了，我說您一句，您說我一百句。
    我學車那會兒，哪敢接手機啊，現在倒好，我這個教練還得隨時替您聽電話。”
    周海洋一邊掛擋一邊吩咐道：“你現在就給黃權明打電話。”
    “哥，他還不如我呢。”
    周海洋沒好氣地用力踩油門，車子猛地往前一竄，他急忙刹住，扭頭瞪著小虎：“不是讓他來替你，是讓他給我查一個人！”
    ……
    周海洋和黃權明走進位於五道口的雕刻時光咖啡館，隨即便放眼四下搜尋。
    黃權明一邊打電話，一邊大步跨上樓梯，他站在樓梯口張望了一下，便朝裏麵揮了揮手，又扭頭示意周海洋上來。
    周海洋對這個會麵地點隱隱有些不悅，覺得人多眼雜，不像是談正事的地方。
    黃權明說是譚維選的，離他公司近。
    也許譚維認為純粹是禮節性見麵，未必談實質內容，就用不著背著人。
    譚維的個子不高，隻穿了件體恤衫，椅背上搭著一件薄薄的皮夾克。
    他見周海洋從黃權明身後走上來，連忙站起身子，與兩人握了握手，但並沒有說話。
    三個人都落座之後，譚維手裏一直端著一個盛滿咖啡的紙杯，像是隨時準備起身趕往下一個地方似的。
    過了片刻，三人依然沒說話，譚維似乎才意識到了什麽，抱以歉意的一笑：“不好意思，不知道二位想喝點什麽？”
    黃權明連忙擺了擺手，站起身子去張羅喝的。
    周海洋仔細打量了幾眼譚維，客氣地稱讚道：“年輕有為啊。”
    譚維對此未作回應，而是眉毛一揚，接著說道：“我見過你。”
    “是嗎？在哪兒？什麽時候？”
    “零四年，應該是秋天，在咱們學校，你有過一次講座，正好我在。”
    “零四年？你也是寧大的？那時候你還在上學？”
    “沒有。零四年夏天我剛回國，成天在學校裏轉悠，想拉幾個人跟我一塊兒創業，”譚維忽然一笑：“當然，也是因為學校食堂便宜，盡量省點飯錢。”
    周海洋也笑了！
    譚維最後的這一句話，徹底扭轉了他對眼前這年輕人的第一印象，好感瞬間大增。
    這個時候，黃權明端來兩杯咖啡，坐下說道：“我們周董很重視這次會麵，百忙之中推掉別的事情專門來見你。”
    譚維根本不看黃權明，好像沒聽見他的話似的，而是衝著周海洋接著說道：“你那次講的一段話，給我印象很深。”
    “是嗎？什麽話？”周海洋頓時來了興致。
    “你說，所有的成功都有偶然性，所有的失敗都有必然性。
    原話我記不住，大概是這意思。
    那天你還講過什麽我都忘了，但這句話我會記住一輩子。”
    周海洋笑著說道：“你比我強多，我連自己說過的這句話都忘了。”
    譚維認真地說道：“真的，我還記得當時的感覺，就好像靈魂霎那間出了竅似的，好多東西一下子就想通了、看透了。”
    黃權明插了一句：“我們周董講的都是真諦。絕大多數人沒那些經曆，有些經曆的人又大多講不出來。”
    譚維瞥了一眼盧明，又看了眼周海洋，沒說話。
    周海洋接著問道：“你們公司離這兒不遠？”
    “就在隔壁。”譚維隨手向腦後一指：“華清嘉園。”
    “我們能不能過去參觀一下？”
    “沒問題。”譚維說完，就兀自站起來，一隻手抄起夾克往肩頭一甩，一隻手托著咖啡杯，也不等另外兩人，徑直往樓下走去。
    周海洋愣了一下，隨即才反應過來。
    黃權明邊搖頭邊抓起兩杯咖啡，和周海洋緊跟了上去。
    二月下旬的燕京還挺冷的，這段路又都在樓宇之間的陰影裏，黃權明雖然手裏拿著熱咖啡，但兩隻手背仍然感覺凍得慌。
    周海洋雖然不怕冷，但也不理解譚維明明有夾克為什麽不穿？便說道：“我幫你端咖啡，你快把外衣穿上吧。”
    “不用。”譚維固執地搖了搖頭：“沒兩步就到了，穿上還得再脫，太麻煩。”
    周海洋從側麵不由得看了一眼譚維，開始琢磨這位挺有意思的創始人：
    他的風格是直奔主題、專注結果。
    比如，此時此刻，他的目標就是盡快走回公司，對於路途中的冷暖乃至同行者的反應都毫不在意。
    簡言之，與他達成目的並無直接關係的一切人和事，統統會被他視為多餘的並排斥在外。
    食團網在華清嘉園租的是一套大三居室。
    客廳與餐廳連在一起，坐了二十多個人，有幾個人正圍著餐桌開會。
    三間臥室也都擠得難有落腳的地方。
    所有人都各忙各的，沒人在意譚維回來。
    對跟在他後麵的兩個外人，更是視若無睹。
    客廳與封起來的陽台打通，譚維的座位就在陽台上。
    他先是隨手拽過兩把椅子，又去飲水機倒來兩杯水，這便是他待客的最高規格了。
    三個人坐在殘冬的暖陽裏，周海洋笑著說道：“這位置不錯，不會缺鈣。”
    譚維也嘿嘿一笑：“夏天我會挪到北陽台，那裏最涼快。
    他們隻能羨慕嫉妒恨了，誰讓我是ceo呢？這點腐敗的特權還是有的。”
    “你們前一段已經融了一輪，應該可以找個更大更好的地方辦公吧？”
    “已經找好了，順著成府路往東不遠，有一百來人已經在那兒上班了。
    目前這個位置周邊都是最早和食團簽約的商戶，我舍不得搬，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周海洋的目光在淩亂的廳裏掃過，最後落在牆角立著的一張行軍床上，內心油然而生一股久違的親切感。
    周海洋把椅子往譚維的跟前挪了挪，問道：“你應該大體能猜到我找你的目的吧？”
    譚維麵無表情：“我知道你現在不做電商了，在找新的方向，眼下團購這麽火，估計你也想參與吧？！
    沒所謂，你要了解什麽盡管問，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反正已經有幾百家幹團購的和我們競爭了，多你一家也沒關係。”
    周海洋半開玩笑地說道：“你真不在乎？我可是創業成功過的，要錢有錢、要人有人，你就不怕我後來居上嗎？”
    譚維一擺手：“我整天忙得要死，哪有時間顧得上害怕？
    近千家對手，每天都有垮掉的也有新來的，我怕得過來嗎？”
    “你自信食團網能勝出？自信的基礎在哪裏？”
    “人！”譚維抬手一指：“喏，就是這幫人。春節期間他們沒一個休假回家，據我所知，沒有幾家團購網站能做到這一點。
    別人睡覺的時候我們在想事情，別人想事情的時候我們在做事情。
    每天甩開對手一點點，最後的結果還用我說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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