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洋眼下的境遇，與劉岩正相反。
    劉岩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而周海洋則是人困馬乏，徒勞無功。
    惟一的成果，是把因私出國護照申請表填完了。
    他把申請表揣在兜裏兩天了，心裏依然忐忑不安的。
    轉悠來轉悠去的，猶豫著該選擇一個什麽樣的時機交給方啟東簽字合適……
    今天上午上班的時候，聽梁明說，賈一民昨天下午剛和寧城市政府簽了近百台ph微機和幾十台打印機的合同。
    估摸著此時方啟東的心情正好，他便瞅準機會敲開了主任辦公室的門。
    華宇公司至今還沒在外麵找到營業和辦公的地方，所以一切照舊。
    周海洋走進主任辦公室的時候，賈一民正興高采烈地和方啟東聊著他那位在寧城市政府辦公室負責信息化建設的中學同學……
    見是周海洋，方啟東立刻招呼道：“小周，聽到好消息了吧？賈老師這個炮火威力可真不小啊！大炮一響，黃金萬兩。
    ph的人牙都笑了。這可是ph進入華夏以來，少有的大單，近百台的微機加上打印機，一下子就將近四百萬了！哈哈！”
    周海洋連忙賠著笑容說道：“賈老師真了不起，什麽時候我要是也能找到這樣的大客戶就好了。”
    聽周海洋這麽一說，方啟東和賈一民不由得笑了起來，說了幾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和“磨刀不誤砍柴工”之類安慰和勉勵的話。
    周海洋一再點頭，表示今後一定繼續努力之後，便從兜裏把護照申請表掏出來，遞給了方啟東：“方老師，這是我填的申請表，您看看，要是同意的話就簽個字，然後我去找院裏人事處蓋章。”說完，就惴惴不安地望著方啟東。
    方啟東認真地把申請表瀏覽了一遍，說道：“事先辦好護照是對的，這樣在工作需要出國的時候，隨時就能走，省得臨時手忙腳亂還有可能耽誤事。”
    他拿起筆在出境事由一欄點了點：“現在選的是自費留學，如果在你自費留學出去之前，先要因為商務工作出去，會不會有什麽問題？”
    坐在對麵的賈一民探過身來看了一眼：“應該沒影響，因私和因公，那是辦簽證的時候才有區別，跟護照關係不大。”
    方啟東又確認道：“出境目的地填的是美國？”
    周海洋緊張地點了點頭。
    方啟東又問賈一民：“將來要去美國開會和參加活動的情況肯定不少，mbi的總部在紐約州，ph的總部在加利福尼亞州。
    但會不會最先去的是香港？或者新加坡？或者有些活動在歐洲其他國家舉辦？
    這樣一來，就和出境卡上填的不一致了……”
    “出境卡到時候可以變更的。沒關係，先填美國吧！到時候根據需要，可以再改。”賈一民很肯定地說。
    “那就好。”方啟東不再多問了，提起筆，在申請表的單位意見欄裏寫上‘同意‘，並簽了名。
    然後拿在手裏又看了一遍，遞給周海洋：“去人事處蓋章吧，如果他們有什麽問題，就請他們來找我。”
    當周海洋用顫抖的雙手接過申請表時，一臉寫滿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怎麽會這麽順利？
    和他之前想象的完全不同。
    這兩天演練無數遍預備對付方啟東的軟硬兩手，竟然全都用不上，徹底落空了。
    方啟東這次既沒有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規勸，更沒有利用手中的權力為難甚至要挾他。
    反而自始至終在設身處地為他著想，這不禁讓周海洋心裏為之一怔，而且感激涕零，恨不得這輩子為華宇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
    更讓周海洋感到意外和疑惑的是，似乎方啟東早就把他出國留學的事拋諸腦後了。
    在剛才簽字的全過程中，在潛意識裏似乎已經認定，他之所以辦理護照，以及將來出國的原因，一定會是商務公幹。
    這與其說是方啟東對他周海洋的信任，毋寧說是方啟東對自己的自信。
    而這種自信又從何而來呢？
    如果按照範麗莉的說法，以此作為試金石。
    那麽，測試的結果顯然是千足金。
    這足以證明方啟東和賈一民兩人是值得信賴、值得托付、值得追隨的。
    沒容周海洋再多想，顯然認為這件事情早已了結的賈一民，連叫了兩聲周海洋的名字，才把他從夢幻中拉回到了現實：“對了小周，我正要找你呢，羊城有一家電腦公司主動聯係咱們，說對ph的產品感興趣。
    他們本來找的是ph的香港公司，後來ph香港公司告訴他們，咱們華宇公司是ph在華夏的總代理，就想跟咱們接觸一下。
    我這幾天走不開，要不你跑一趟羊城？”
    此時此刻，正處於興奮之中的周海洋，巴不得有機會為華宇盡忠效命，連忙應承道：“好，我一會兒蓋完章就去訂火車票，詳細的情況您回頭再給我講一下。”
    “別坐火車了，路途時間太長，坐飛機吧。帶上一台ph的樣機，他們肯定要檢測一下性能的。”賈一民交待。
    順利辦理完護照申請表蓋章之後，周海洋拿著203院的介紹信，騎車到金陵飯店的機票代售點買了機票。
    回到203院，剛進大實驗室，梁明就湊過來問道：“唉，聽說你要去羊城？真爽！是頭一回坐飛機吧？”
    周海洋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梁明一臉寫滿嚴肅，叮囑道：“那個什麽，我告訴你，飛機上的東西都特貴，你想啊，專門從地麵跟著飛機搬到天上，能不貴嗎？
    那些吃的喝的都得自己掏錢買，而且還不給發票。所以啊！你上飛機之前，最好要吃飽喝足，要飛兩個多小時呢。”
    懵懂間，周海洋下意識地點頭：“梁老師，您坐過飛機嗎？”
    梁明搖了搖頭：“沒坐過，所有人都這麽說的……”
    這個時候，賈一民正好走了進來，聽到了幾句，便在梁明的後腦勺上輕拍一記：“你小子欺負老實人是吧？胡說些什麽呢？該幹啥幹啥去！”
    梁明見是賈一民，連忙一縮脖子，吐了吐舌頭，趕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賈一民笑著對周海洋說：“你別聽他胡扯，飛機票之所以那麽貴，已經包含了餐飲，空中小姐推車送來的餐食和飲料都是免費的，你就放心享用吧。”
    接著，賈一民就把到羊城出差的事情，仔細向周海洋交代了一遍：“我已經和羊城電子研究所聯係了，你到了羊城，他們會到飛機場接你的。
    他們是我們維修中心在羊城的維修站，現在正在辦理成立公司的相關手續，很快就會成為我們的一級代理商了。
    你這次去，抽空去拜訪一下，正好給他們做一個ph的產品培訓。”
    然後，賈一民又很認真地告訴周海洋：“第一次坐飛機，有些事項確實應該注意。
    在飛機起飛和降落的過程中，有指示燈和空姐的提醒，這個時候一定要扣好安全帶，不能隨便走動。
    另外，關於衛生間的使用也要注意。
    首先是門，有把手的好辦，抓住把手一擰一拉就開了。
    有很多是沒把手的，光光的一張門板，怎麽開？
    你會看見門中間有一條豎的門縫，在門縫處往裏一推就開了。
    門的頂部和底部都是滑軌，門縫處是合頁，這樣設計的好處是節省空間。
    還有，你坐的飛機估計不是波音757就是麥道82，這兩種飛機都是細長條，經濟艙的衛生間都在飛機尾部，一左一右。
    飛機上的水是很寶貴的，雖然主要靠艙內外氣壓差衝水，但畢竟還是要用水，使用的時候一定要注意節約。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飛機上的衛生間和火車上的衛生間完全不同，是分男女的。
    為了節約用水，男衛生間裏麵有專門的小便池和大便池。
    記住了，麵朝機頭的方向，男左女右，到時候可千萬別進錯衛生間了哈。”
    聽著賈一民這一番耐心仔細的諄諄指點，周海洋仿佛回到了大學課堂，深感條理清晰、邏輯嚴謹。
    頓時令他心裏不禁感到一陣溫暖和傾佩。
    他很認真地回應道：“賈老師，請放心，我都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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