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心有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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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慶節放假的頭一天,周海洋早早來到院裏,重新又坐在大實驗室裏麵朝門口而又離門最遠的那個位置上。
    從包裏拿出一本《高一立體幾何雙基訓練》,這是他特意跑到新街口新華書店買的。
    他翻開書看了沒一會兒,聽見有人輕輕敲門,他大聲說道:“請進”。
    門被無聲地推開了,隻見一個女孩怯生生的出現在門口。
    周海洋站起身子,隻見女孩繞著試驗台走過來,穿著一身很不合體的紅白兩色運動服款式的校服,嘴唇翕動著,顯然正要張口稱呼。
    此時此刻,周海洋暗自念叨,千萬別叫我叔叔!
    沒想到女孩已經點頭問候:“周老師好!”
    “別別,我管你爸叫方老師,你如果再管我叫老師,你爸不就成你師爺了嘛……”周海洋的玩笑,並沒讓氣氛變得輕鬆,女孩窘得更不知如何是好。周海洋嘀咕道:“你爸比我大二十歲……”
    女孩脫口而出:“那您比我大十歲。”
    “嗯?”周海洋想了想:“你就叫我老周吧。”
    “那不好,太沒禮貌。”女孩想了想:“那我叫您周大哥吧。”
    周海洋又想了想,點頭說道:“也行。對了,你叫什麽名字?我聽你爸說過:yuanyuan……”
    “方小媛。”
    “哪個yuan?”
    “女字旁,右邊像愛又不是愛”
    “哦,名媛的媛。”
    “名媛這個詞不好,我不喜歡。”方小媛立刻不滿的說道。
    “哦,可我想不出還有什麽別的詞。”周海洋有些尷尬。
    方小媛岔開話題,轉而問道:“那您叫什麽名字?我爸隻告訴我您姓周。”
    “周海洋,大海的海、海洋的洋。對了,你以後別用您,就用你,好不好?”
    “那不好,太沒禮貌了。”
    周海洋頓了頓,認真地說道:“禮貌是為了讓對方舒服自在,你對我您啊您的,我聽著感到不舒服,不自在。”
    方小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好吧!”就沒再堅持了。
    周海洋笑道:“好了,咱們開始討論立體幾何吧,希望比討論名字和稱呼容易點兒。”
    檢查了方小媛幾次作業中的錯誤,尤其是單元測驗最後那道沒解出來的大題。
    周海洋隱約感覺到了方小媛的症結所在。
    又檢查了她對相關概念的理解,感覺並無錯漏。
    接著,再從雙基訓練中找出幾道類似的題讓方小媛做。
    很快,連方小媛自己也發現問題出在哪兒了。
    她把圓珠筆往本子上一扔,氣餒地說:“這個輔助麵怎麽找啊?太難了……”
    周海洋笑著問道:“平麵幾何裏不是也經常要用到輔助線嗎?”
    “對呀,可那些輔助線都是看得見的,雖然是虛線,但也是實實在在的呀。
    可你看這個六麵體,輔助麵要把它斜著切掉一個角才能露出來,這怎麽想得出來啊?
    又不能真的找個積木,然後鋸掉一個角……”方小媛不由得焦躁起來了。
    周海洋又笑了笑:“大學裏有些專業在畫設計圖的時候,全憑想象,還得把機器背麵看不到的部分,準確畫出來呢。”
    “所以,我今後上大學,絕對不能學你所說的專業,我的空間想象力太差。”方小媛沮喪地給自己下了斷語。
    兩人都沉默一陣,周海洋忽然說道:“你把眼睛閉上。”
    方小媛聞言,頓時一怔:“幹嘛?”
    周海洋解釋道:“我問你,你是不是很想看到這個實際上看不到的輔助麵,對嗎?”
    方小媛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周海洋接著說道:“那好!既然看不到,那咱們還不如幹脆閉上眼睛,不看它,而去想象它。”
    方小媛愣了一愣:“閉上眼睛?想象它?”
    “是的,比如六麵體的這個角,你越盯著它看,就越會被它阻擋你的視線、幹擾了你的想象力,你幹脆別去看它。”
    “嗯,我試試看。”方小媛似懂非懂地回答。
    “別試試看,要試試想。”周海洋笑著指正道。
    方小媛也笑了一下,然後閉上眼睛,眉頭漸漸皺緊,冥思苦想。
    此時此刻,周海洋都能看到她的眼珠在眼皮下麵打轉。
    過了好一會兒,方小媛忽然睜開眼睛興奮地說道:“我想出來了!我終於想出來了!”
    “告訴我,你想出來了什麽?”
    “我能想象從這個角對麵的那個頂點,向這個輔助麵做一條垂直線!”
    周海洋聞言,頓時欣喜不已,剛準備舉起手和方小媛來一個擊掌相慶,旋即愣了一下,覺得不妥。
    伸出來的手在空中頓了頓,立刻指向書本上的題集,找出一道題指給方小媛:“你再做一下這道,閉著眼做。”
    方小媛孩子氣十足地笑了笑:“什麽呀?得先睜眼看清題,然後再閉眼想。”
    她把題目看完,像總結要領似的自言自語說道:“既然看不見,就幹脆不看,閉上眼睛,就不會被眼前的東西影響。”然後便真的屏住氣,凝神合上眼瞼。
    周海洋聞言,看著沉浸在想象中的方小媛,忽然心有所感。
    “既然看不見,就幹脆不看,閉上眼睛,就不會被眼前的東西影響。”
    是啊!所謂的前景、未來與希望,不也正如這輔助麵一樣麽?
    既然是現實中尚不存在的東西,或者目前看不見的東西,又何必苦苦用眼睛去追尋它的跡象呢?
    眼下看不到、想不出的東西,未必將來就不會出現。
    正如黑夜中看不到光,並不意味曙光不會到來。
    此時此刻,周海洋臉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暗暗對自己說:
    黑夜裏睜眼又有什麽用?不如等到天亮的時候再睜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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