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2月29日，這是一個春光明媚的星期六。
    周海洋、劉岩和範麗莉三人從玄武公園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快十點了。
    回到家，周海洋正在衛生間刷牙，忽然聽見尋呼機嗶嗶嗶響起。
    他走進客廳一看，竟然是院裏方啟東辦公室的電話號碼。
    周海洋連忙漱了漱口，顧不得擦嘴邊的牙膏沫，就走進劉岩的房間，拿起寫字台上的電話。
    電話撥通後，周海洋剛喂了一聲，就聽見方啟東亢奮的聲音從電話那頭一下子衝了出來：“小周嗎？快到院裏來！我要給你們傳達！趕緊過來，現在，立刻，馬上！”
    周海洋聞言，頓時一愣：“現在？傳達什麽？”
    “對對對，就現在，你趕緊過來！越快越好，我不跟你多說了，其他人肯定正著急給我回電話呢。”方啟東說完，沒等周海洋反應過來，就啪的一聲把電話掛了。
    一直靠在床頭看大仲馬《三個火槍手》的劉岩，不禁仰起臉，望著一頭霧水的周海洋問道：“是你老板的電話？”
    周海洋點了點頭：“也是我們支部書記。”
    劉岩噌的一下從床上站到地上，追問到：“他剛才說要傳達？”
    周海洋又點了點頭。
    劉岩把書往床上一扔：“那你還不趕緊去？還愣在這兒幹嘛？肯定是有天大的消息！”
    周海洋聽劉岩這麽一說，這才猛然醒悟過來，連忙跑回客廳裏，手忙腳亂地穿上大衣戴上帽子，向著門口衝去。
    臨出門時，劉岩又在他身後喊了一聲：“別騎車了，打車！”
    ……
    周海洋急匆匆趕到院裏時，隻見賈一民正圍著方啟東團團轉：“我這剛給兩個孩子補習完功課，就急急忙忙的趕過來，老方你就不能先透露一點嗎？哪怕……”
    方啟東揮了揮手打斷他的話：“不行，等所有人都到齊了再說。”
    賈一民窮追猛打道：“急死人了，你先告訴我，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其實，方啟東的心裏比賈一民更興奮，早就激動的不能自已了，他背著手在辦公室走來走去。
    突然，他停下腳步，看了周海洋一眼，沉思片刻，很幹脆的一揮手說道：“小周也來了，走走走，咱們這就去會議室。”
    沒想到會議室上著鎖，值班的人說他也沒鑰匙。
    失望之餘，方啟東又想了一下，他不想回自己的辦公室，似乎那狹小的空間已經再也容不下他了，便打開大實驗室走了進去。
    等接到通知的五、六個人都趕過來時，方啟東便從拎包裏拿出一個記事本，把身後的椅子推到一邊，直接坐在實驗台上。
    他看了大家一眼，又輕咳了兩聲，雙目灼灼地說道：“我晚上剛從院裏聽完傳達回來，按說應該明天再向你們傳達。
    但我一想，今天夜裏肯定睡不著覺，幹脆拉幾個墊背的，讓你們也都跟著我睡不著算了。
    你們這會兒心裏肯定在罵我方啟東抽瘋了，無所謂，等你們聽完傳達，就都該感謝我讓你們早一點聽到了。”
    “哎呀老方，你別這麽磨磨唧唧的好嗎？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說一大堆這些沒用的……”賈一民在一旁急得直跺腳。
    隻見方啟東的臉頓時嚴肅了下來：“好！那我就開始說正事。在正式傳達之前，我先強調一下紀律，以下要講的內容到你們為止，不需要你們再對外擴散。
    過些天，該公開的都會見報、上電視，所以你們不要記錄，回去也不要對任何人講。聽明白了嗎？”
    在座的幾個人聽方啟東這麽一說，頓時麵麵相覷，一臉寫滿了疑惑和緊張。
    “怎麽了？都聽到我說的了嗎？不許對外傳播，誰要是走漏消息，以違反紀律論處。”
    眾人聞言，都使勁的點了點頭。
    此時此刻的方啟東，早已迫不及待地要與眾人分享，不再賣關子了，隻見他激動地看著大家，沉聲說道：“好！下麵注意聽了！你們知道嗎……”
    賈一民正豎起耳朵聚精會神，聽方啟東來了這麽一句，頓時氣鼓鼓地打斷他的話：“老方你特麽的哪兒來的廢話那麽多？我們要是知道的話，還用得著你傳達？囉嗦。”
    方啟東不以為意的笑了笑，繼續說道：“從1月18號到2月21號，88歲高齡的新一代偉人去了南方幾個城市。
    一路上發表了一係列重要講話，尤其是在1月19號到29號這十天裏，他在鵬城和海城的不同場合，針對六個方麵的問題，講了十八句綱領性的話。”說到這兒，他又掃視了眾人一眼，問道：“你們知道他老人家在這十天裏都說了些什麽嗎……”
    聞言，賈一民再也忍不住了，二話不說站起身子衝到方啟東麵前，伸手就要奪他手裏的記事本。
    方啟東連忙往實驗台麵一仰，一邊將記事本壓在身後，嘴上隨即一字不漏的大聲念道：“下麵，我按照上級指示精神，向你們逐條傳達。
    你們聽好了，新一代偉人是這麽講的，他說：不發展經濟，不改善人民生活，隻能是死路一條，基本路線要管一百年，動搖不得。
    誰要改變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的路線、方針、政策，老百姓不答應，誰就會被打倒！……”
    當方啟東一口氣說完了之後，頃刻間，大實驗室裏一片寂靜，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將驚訝的目光投向了方啟東。
    而此時此刻的方啟東，一臉卻寫滿了詫異，他環視眾人，心想：怎麽回事？
    眼前這場景與事先預想的反應不僅完全不同，甚至有著天壤之別，怎麽一個個全傻了？
    隻見賈一民直勾勾盯著方啟東，走上前緊緊抓住他的胳膊，喃喃自語問道：“你，你敢對天起誓，他，他老人家真是這麽說的？”
    這次輪到方啟東氣鼓鼓地說道：“你放手賈一民！胳膊都被你掐疼了。你這不是特麽的廢話嗎？這種話還能是我方啟東瞎編的？還能是上麵編的？誰有這麽大膽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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