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洋在給裴曉虹打電話之前，範麗莉已經跟裴曉虹打過招呼了。
    所以，周海洋並不擔心被對方拒絕，但讓他犯愁的是：在什麽地方見麵？
    第一次見麵，既不適合在華宇公司，也不適合在報社，可選的隻有吃飯或者喝咖啡的地方。
    但無論是吃飯或喝咖啡，周海洋都缺乏經驗。左思右想，他最終把心一橫，算了！讓裴曉虹拿主意吧，隻要她別太宰人就行。
    裴曉虹在電話裏挺熱情，也很痛快，直接就說：“那咱們就約在新街口新開的麥當勞見麵吧。”
    周海洋聞言，不解的問道：“你說什，什麽勞？”
    裴曉虹在電話那頭疑惑片刻後，又重複了一遍：“麥當勞。”接著解釋道：“是吃漢堡包的。”
    周海洋不由驚呼一聲：“漢堡包？啊！是西餐呐！”
    頓時心裏咯噔一沉：這價格估計不便宜吧？！
    但還是咬了咬牙答應了。
    本著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的想法，周海洋終於硬著頭皮來到了新街口的麥當勞。
    當他站在麥當勞門口的霎那間，第一反應是：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因為他心目中吃西餐的場所，應該是門麵莊嚴而門裏冷清的。
    就好比新街口的勝利西餐廳，門口還站著一位身著筆挺西裝的門童。
    可此處竟然人聲鼎沸，大人小孩人擠人的，而且年輕人居多。
    他進入餐廳後，在擁擠的人流中穿梭著，昂著頭，巡視著每一張桌子。
    按照事先約定暗號，極力搜尋著一個手舉《經濟報》的女孩……
    終於，在麵朝大街的一處角落，周海洋先看到一大張《經濟報》，隨即又看到了報紙後麵露著上半部臉的一個女孩。
    他快步走到桌子邊上，麵帶微笑地打了個招呼：“請問，你是裴曉虹嗎？”
    裴曉虹放下明顯舉了半天的報紙，一邊揉著肩膀，兩眼卻直勾勾盯著周海洋。
    她忽然一怔，又定睛看了看，隨即竟然哈哈笑了起來，拍了一下桌子說道：“哎呦喂，怎麽是你呀？！”
    周海洋聞言，頓時一愣，仔細打量了眼前這個女孩，似曾相識，但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咱們，以前見過嗎？”他一邊說，手指一邊來回比劃著。
    裴曉虹見狀，總算停住了笑，擠了一下眼睛：“怎麽？你不記得了？好好想想……飛機上！衛生間！”
    “嘶！”周海洋旋即想起了第一次坐飛機在廁所邊發生的糗事。
    他竭力回想著，但無論他怎樣努力，都完全想不起那個全程目擊他出糗的女孩長的什麽模樣了。
    他一邊扶著桌子邊坐下，一邊尷尬地問道：“飛羊城那次？是你嗎？真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誒，你怎麽還記得呀？”
    “當然記得啦，那麽難忘的一次經曆，讓我長了見識，我怎麽能忘記呢？我還記得我當時穿的什麽衣服呢，上身是一件紫色的羊絨衫，而你當時穿的，對對對！就是今天這身西裝……”
    周海洋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身上這件已經穿了四年的西裝，同時被眼前這個女孩的記憶力徹底折服了。
    接著，他不由得心裏感到納悶，這個世界上記憶力超群的女性，怎麽都被他遇到了？
    範麗莉就是一個，真不知這是自己的萬幸還是不幸……
    他尷尬的一笑，訕訕地說道：“那件事情距離現在都一年多了吧，咱倆隻見過一麵，你居然記得這麽清楚……”
    “不是一麵，是兩麵。你忘啦？下了飛機之後，沒想到羊城那麽熱，我就去廁所把羊絨衫脫了，結果一出來，又碰到你了。
    我當時就想，怎麽每次見到你都和廁所有關？唉你說，咱倆這到底算是緣分，還是糞緣呢？”裴曉虹說完，又難以自抑地笑了起來。
    周海洋聞言，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了。不過他還是努力讓自己顯得自然一些，忍不住提醒道：“不是每次好不好，這次咱倆見麵的地方是西餐廳，待會兒還要吃飯呢。”
    “哦哦，對不起對不起，我是怎麽也沒想到會再次遇見你這位故人，太巧了，我太激動了。”裴曉虹旋即斂容問道：“唉，你怎麽會不知道麥當勞呀？前兩天剛開業，全世界最大的連鎖店，報紙電視鋪天蓋地的宣傳，你居然不知道？開業那天湧進來幾萬人！”
    見周海洋搖了搖頭，她又說，“前年和去年在鵬城、燕京、滬城就開了，這次我和範麗莉在美國也吃過不止一回。
    唉你別擔心，我不會宰你的，這雖說是西餐，但是西式快餐。肯德基吃過吧？必勝客吃過吧？”
    “肯德基吃過一次，必勝客沒吃過，曾經路過，那個不算快餐吧。”
    “難怪……”裴曉虹聞言，頓了頓，臉上隨即露出了一抹同情，看著周海洋，忽然又笑起來：“難怪你以為飛機上的廁所分男女！”
    周海洋聽裴曉虹又提到飛機上的糗事，立刻站起身子：“服務員不過來點餐吧？我去買，你想吃什麽？”
    裴曉虹旋即也站起來：“不好意思，那件事情給我的印象太深了，我又說漏嘴了。還是我去買吧，你肯定不知道該怎麽點，你就負責占著座位吧。”
    見周海洋仍不肯坐下，她便又說道：“放心吧，我買完了把發票給你行了吧。”
    周海洋這才點頭坐下。
    等了好一陣，裴曉虹終於端著餐盤回來了。
    上麵有一個巨無霸、一個麥香魚、兩個大薯條和兩個大杯可樂。
    她一邊放下一邊說：“這裏的服務員都是剛培訓的，操作太不熟練，等了半天。”
    周海洋偷偷瞟了一眼餐盤裏的單子，看見最貴的是頭一行的巨無霸6.30元。
    心想，估計就是裴曉虹放在自己眼前這個層層堆疊像個小山似的家夥吧。
    接著，他又掃視了盤中的另外幾樣，暗想這一盤六樣東西，四十塊錢應該就能封頂了。
    這麽一想，周海洋便吐出來長長一口氣，放心的雙手捧起了眼前的巨無霸。
    可是問題來了，他突然發現不知道應該如何吃，竟然無從下嘴……
    想了想，為了避免尷尬或再鬧出笑話，便又將巨無霸放下了。
    他準備先觀摩裴曉虹的吃法，然後再效仿。
    他便沒話找話搭訕道：“你對我們公司還不怎麽了解吧？”
    讓周海洋感到遺憾和無奈的是，裴曉虹卻偏偏不動手邊的麥香魚，而是先從袋子裏抽出一根薯條，蘸了番茄醬後塞進嘴裏，同時搖頭說道：“先聊私事，公事一會兒再說。”
    周海洋聞言，沉思了片刻，自以為心領神會，連忙轉而說道：“為了感謝你的大力幫忙，除了勞務費或者叫潤筆費之外，我們公司還會解決你的車馬費、誤餐費。其實這些都是形式，主要是想表達我們的心意。”
    誰知裴曉虹又搖了搖頭，然後拿起麥香魚咬了一口，含混地說道：“這還是公事，一會兒再說。”
    這下周海洋心裏徹底沒底了，連私下給錢的事都成了公事，那還有什麽算得上私事？很顯然，這是托辭。
    他頓時無語了，不知如何應對。
    見裴曉虹咬了一口麥香魚，他旋即拿起麵前的巨無霸，正張大嘴效仿著準備下口，隻聽見裴曉虹又說道：“聊聊你自己，別整天都是工作業務，好像你多大公無私似的，閑聊天會不會呀？”
    周海洋頓時恍然大悟，便連忙點頭。
    裴曉虹接著問道：“你哪個學校的？”
    周海洋連忙報上：“寧城大學。”
    裴曉虹頓時一愣，睜大眼睛，又上下打量一番才說：“喲，名校啊，失敬失敬，不過我真沒看出來，範麗莉隻告訴我你是華宇公司的。你學什麽的？”
    等周海洋報上專業，裴曉虹苦笑著點了點頭：“難怪，成天跟機器打交道，都成機器人了。哎，你老家哪兒的？”
    周海洋一邊嚼著漢堡包一邊答道：“山西、陝西和內蒙的交界處。”
    “不會吧，你們家住河裏？而且是黃河，對吧……”裴曉虹顯然對周海洋的回答很不滿意，不由得懟了一句。
    周海洋喝了一大口可樂，頓覺心曠神怡，情緒一下子高漲起來，笑著說道：“你的地理挺棒的啊，不僅知道山西陝西內蒙的交界是條河，還知道是黃河。”
    裴曉虹斜睨著眼睛：“你這是明褒實貶吧，知道這些最基本的常識能叫棒？你這是歧視非名校生呢？還是歧視文科生呢？還是歧視女生？
    哦……我明白了，你是歧視非名校的文科女生，我說的沒錯吧？”
    “沒有沒有，哪兒敢啊？我是真覺得你地理挺好的。我家不在黃河裏，在黃河邊。”
    “黃河哪邊？”
    “西邊。”
    “那你就直接說陝西神木縣不就得了？繞這麽大圈子。”裴曉虹又瞟一眼周海洋：“難怪你人高馬大皮膚倒挺白淨，肯定是喝醋喝的吧。”
    周海洋剛想再誇一次她知識淵博，又怕招惹她不高興，張了張嘴，隨即又閉上了。
    裴曉虹接著再次發問：“你畢業幾年了？”
    “四年。”
    “不可能，咱倆又不是相親，你犯得著謊報年齡嗎？你看樣子起碼比我大三歲。”
    “我真的是1988年畢業的，今年二十七歲。”
    裴曉虹又是一愣：“喲，失敬失敬，不過我確實是沒看出來，你長得挺成熟的。”
    周海洋沒有理會她，自顧自地吃了一口漢堡，又喝一口可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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