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裴曉虹陰陽怪氣地說道：“喲，名校的大學生確實很清高嘛，自己顯擺完了，就不想了解一下人家的情況？”
    周海洋連忙咽下口中的食物，笑著問道：“那你是哪個學校的？”
    沒想到裴曉虹又懟了一句：“喂，你懂不懂規矩啊？名校生是不可以隨便問別人什麽學校的，你這是明顯欺負非名校的嘛！”
    “這……那……”動輒得咎的周海洋，此時此刻聽裴曉虹這麽一說，已經近乎絕望了。
    剛才他是不知如何開口對付像小山一樣的巨無霸，現在他是不知如何開口對付渾身長滿刺的裴曉虹了。
    無奈，隻得幹脆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得了。
    裴曉虹見狀，也覺得兩人之間再沒什麽私事可聊的了，便笑著問道：“誒，你們公司想發的文章，中心思想大概是什麽？說來聽聽。”
    周海洋頓時來了精神，抹了抹嘴說道：“其實我們也沒想清楚要選取哪個點，究竟是宣傳ph電腦這個品牌，還是宣傳我們華宇公司，還是宣傳我們方總個人，所以希望聽聽你從專業角度給出的意見。”
    裴曉虹聽周海洋這麽一說，就連忙搖頭：“都不好。宣傳ph幹嘛？品牌是人家的，這種事情應該由他們幹，這錢應該他們出。你們要是幹了，不成了為他人做嫁衣了嘛。
    宣傳你們華宇公司，宣傳什麽呢？宣傳賣出多少台微機、簽了多少家代理？
    讀者才不會感興趣呢！
    再說了，比你們賣的多得多的微機和簽約多得多的代理商的公司一抓一大把。
    讀者感興趣的是，哪家公司出了壞事和醜聞，關心的是花邊新聞和小道消息，而不是什麽好人好事。
    至於宣傳你們方總，恕我直言，他有啥可圈可點的嗎？”
    “我們方老師以前是203研究院裏的研究室主任，恢複高考後第一屆的燕京大學畢業生。現在毅然決然離職，全身心要把科研成果轉化為生產力，不端國家的金飯碗，轉型為一代儒商的楷模，這難道還不夠嗎？”
    “嘁，那st、bdx的那些大人物和企業家往哪兒擺？燕京中關村有多少從中科院和高校出來的人，都比你們方總牛逼多了。要不是你說起，誰知道有這麽一個人啊？
    你這個題材放在十年前也許還湊合，現在已經不新鮮嘍。尤其是新一代偉人南巡以後，全國各地全是撲通撲通的聲音……”
    “什麽聲音？撲通？”周海洋不解的問道。
    “跳水呀……下海啊。現如今下海經商還算新聞嗎？連我們報社都一下子離職了好幾個主任編輯。
    這年頭，凡是不受外界下海經商的誘惑，勤勤懇懇安心做好本職工作的，那才叫做新聞。”
    周海洋聽裴曉虹這麽一說，頓時啞口無言了。
    兩人悶頭坐著，此起彼伏地發出一陣陣吸溜可樂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裴曉虹像是自言自語地又接著說道：“這個真不好寫。不過，既然範麗莉交代了，我也不能撒手不管你說是吧，但我得多了解一下才行。”
    “歡迎你到我們公司走訪，我也希望你能直接和我們方總聊聊，也許對你的思路有所幫助。”周海洋又接著問道：“要不要再點些東西？”
    裴曉虹搖了搖頭：“我吃飽了，你一個大男人不能跟我比，如果你不夠的話，點你自己的。”
    周海洋聞言，伸出手：“剛才的發票呢？”
    “發票？哦！我沒要，這麽點錢還開什麽發票，今天就算我請客吧，再說咱倆也算是老相識了哈，感謝你專門跑過來。”裴曉虹說完，拿起餐盤上的明細單遞給他：“喏，你要是真想開發票，就拿這個去找櫃台開，不過你不用把錢給我，我是不會要的。”
    周海洋聞言，一臉寫滿了肉眼可見的陰鬱，不高興地說道：“既然是你請客，那我還開發票幹什麽？難道你以為我吃了你請的漢堡，還要回去報銷再賺一筆？你也太不了解我了！”
    裴曉虹連眼皮也不抬，嘴裏含著吸管咕噥道：“我當然不了解你！所以說嘛，我需要進一步了解。這樣吧，五一節放假過後，我再約你。”
    ……
    五一節後上班的第一天上午，周海洋剛到公司，就接到裴曉虹打來的電話，說要到華宇公司走訪。
    周海洋聞言，大喜過望，連忙說道：“你打車來吧。”
    裴曉虹說：“不用，我要反方向重走一趟你上次來的路，這樣咱倆就平等了，誰也不欠誰的。”
    周海洋雖然想不出所謂平等從何談起，但也不勉強，就說道：“好，那我過去車站接你。”
    周海洋扶著自行車在車站等了不短的時間，期間過了兩輛車。
    許久之後，第三輛車到站的時候，總算看見裴曉虹從車上下來，便推車迎了上去。
    裴曉虹首先抱歉道：“不好意思，讓你等半天了吧？這破電車的大辮子走到半道居然脫落了，司機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大辮子搭回電線上，你沒等急吧？”
    “沒有沒有。”周海洋說著拍了一下自行車的後座：“我用自行車把你捎過去，不介意吧？”
    裴曉虹看了一眼周海洋：“我怎麽記得，男生的自行車後座，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坐的吧？”
    周海洋聞言，頓時一臉寫滿了尷尬：“我這不是怕你嫌走的太遠嗎。”
    “這天氣不冷不熱的，走走挺好。對了，你們方總的時間沒問題吧？”
    “沒問題，他今天一天都在。”周海洋說完，就推車帶路向珠江路的方向走去。
    裴曉虹一邊走一邊不停地用右手按揉左肩膀，臉上不時露出痛苦的表情。
    周海洋見狀，關切的問道：“你的肩膀怎麽了？”
    裴曉虹咬牙切齒地說道：“那個售票員太不是東西了！她在車門裏麵頂了塊磚頭，故意讓車門不能完全打開。
    我剛才著急下車嘛，怕你等急了，車門剛一開我就往下衝，誰想到車門開了一半多一點就停住了，正好撞在我肩膀上，疼死我了……”
    “哦，我知道了，不少售票員都這麽幹。”
    “你說她們是不是成心啊？！上下車的時候本來就擠，還偏偏不讓車門完全打開，這不是有病嘛！”
    周海洋微微一笑，接著很耐心地對裴曉虹解釋道：“公共汽車開門關門靠的是一套曲柄連杆滑塊機構，滑塊連著車門上麵安裝的氣缸。
    司機那兒有一個按鈕，可以控製這個氣缸，氣缸一動，滑塊就沿著車門上麵的槽跟著活動。
    每一側的車門都是可以折疊的兩扇，撞你的應該就是兩扇門的連接處。
    靠旁邊的門其實就是曲柄，靠中間的門其實就是連杆。滑塊帶動連杆，連杆帶動曲柄，兩扇車門就動了。
    但這種機構有個問題，就是當連杆對曲柄力臂為零的時候，扭矩也為零，機構就沒法運動，就鎖死了。
    處於鎖死的位置，就是死點。而它的兩個死點，偏偏正好是車門關嚴和完全打開的時候，經常需要借助外力給它一個初始角。
    所以公交車到站的時候，售票員經常讓下車的人拽一下門，目的就是為了幫助把門打開。
    如果在車門後墊一塊磚頭，讓車門沒法完全打開，保證到不了死點，關門的時候就容易了。
    我一直認為，這種折疊門非常不適宜用在公交車上。不容易開關是一方麵，而且打開時門向內運動，和人往外擠的方向正好相反。
    如果車裏著火或者出什麽意外，車門很可能被頂死打不開，那就要出大事了……”
    周海洋一邊走一邊說，說著說著，忽然愣住了！
    他這才覺察到四周靜悄悄的，居然對自己剛才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他不由得停住腳步扭頭一看，身邊竟然空無一人。
    他連忙回過頭向身後搜索，隻見裴曉虹遠遠地站在十幾米開外，正氣鼓鼓的對著他怒目而視。
    周海洋連忙推車走回去，關切地問道：“走累了吧？抱歉抱歉，我走太快了，你還是上車吧。”
    裴曉虹聽周海洋這麽一說，頓時被氣笑了：“我這是累的嗎？我是被你氣的！喂，需要你理解和同情的是我，而不是售票員！
    我跟你說我肩膀被撞疼了，是希望你能安慰我一下，不是要聽你講售票員為什麽要這麽做，不是要聽你講一大套什麽機構什麽運動。”
    周海洋漲紅著臉說道：“不好意思，我的職業病又犯了。
    不過我剛才說的那件事，你真應該向有關方麵反應一下，你是記者嘛，這種折疊門真的是隱患……”
    “喂，你怎麽這樣啊？到現在還是沒有一句安慰我的話？難道你就不懂得安慰人嗎？我總算了解你是什麽樣的人了。”
    “哦，那你說說，我是什麽樣的人？”
    “你，你是一個典型的理工男，哦對，你是名校的理工男，絕對的智商高情商低。”裴曉虹這時真的生氣了。
    沒想到周海洋反而笑了：“這你真是冤枉我了，我不僅情商低，智商也不算高，智商比我高出一截的大有人在。”
    “這叫冤枉你？我真服了你！這叫抬舉你好不好？”裴曉虹再一次被氣笑了。
    她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麽，忽然放聲爆笑起來：“哈哈，逗死我了！看來你這個人和廁所真是有緣啊！”
    “你！”周海洋眉頭一皺，心想：她怎麽老提飛機上的糗事？
    隻聽見裴曉虹接著說道：“我終於想起來了，你剛才嘮嘮叨叨講了半天公交車上那種折疊門的原理，不就是飛機廁所的那種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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