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在曆史的長河中，隻是短暫的一瞬間。但對於周海洋來說，卻好比度日如年，忍受著身心的挫敗、煎熬乃至孤獨的五年……
    ……
    梁明的公司地處雨花台北麵，在一座十幾層寫字樓的十三層。
    自從昨天下午接到劉岩電話的那一刻起，梁明一臉寫滿了肉眼可見的慌張，而且心神不寧的……
    今天上午，他從自己的辦公室走到辦公區，又從辦公區走進辦公室，漫無目的來來回回不下十趟，搞得員工們都有些莫名其妙、誠惶誠恐的。
    猜不出老板究竟遇到了什麽事，更猜不出這件事會不會牽連或者影響到自身？
    公司裏彌漫著猜疑、壓抑與不安。
    當梁明再次走到辦公區，在座位間逡巡的時候，忽然停住腳步，直勾勾盯著一個身材跟自己差不多程序員，上下左右打量著。
    程序員見狀，頓時緊張的手足無措，連忙站起身子：“梁總……”
    隻聽見梁明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麽一句：“你今天穿什麽來的？”
    程序員聞言，愈發懵懂了，局促地回答：“今天？就穿的這身啊……”
    “外衣！我問你外麵穿的什麽！”梁明急躁地說道。
    “哦哦，羽絨服。”
    “羽絨服？在哪兒？”
    “在更衣間裏掛著呢。”
    “去拿過來，讓我試試。”
    程序員一臉懵逼的頓了頓，立馬跑去更衣間，拎回一件灰色的羽絨服。
    梁明接過來定睛一看，便一眼看見衣領上積攢的油垢，頓時皺了皺眉頭。
    隨即便穿在身上，低頭審視了一番，接著問道：“這像是我的衣服嗎？”
    程序員聽梁明這麽一問，旋即一怔，左顧右盼，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正巧這個時候，秘書從前台走過來，連忙接過話茬：“梁總，你們倆的身材，還真挺接近的。”
    梁明麵無表情地嗯了一聲，接著原地轉了半圈，又問秘書道：“看著合身嗎？”
    秘書心裏暗笑：您這身材，無論穿什麽都沒覺得一件合身。
    但嘴上卻說：“我覺得挺好。”
    梁明這才滿意地把羽絨服脫下，遞給秘書：“放我屋裏去，我待會兒就穿這件出去。”
    “你就穿這件出去？不是說好了今天中午去玄武飯店會見客人嗎？”秘書不解的問道。
    “對！見幾位朋友。”
    “見朋友，那幹嘛不穿你的羊絨大衣呀？”
    “呃……這你就別管了！”
    在一旁的程序員聞言，不禁脫口而出：“那我穿什麽？”
    “你穿我那件羊絨大衣吧。”梁明剛說完，扭過頭又叮囑程序員一句：“小心點，別給弄髒了。”
    程序員更是一臉懵逼了，心想：您自己的羊絨大衣為什麽不穿？非要穿我的羽絨服？
    他連忙表態說：“不用了梁總，我中午不出去，一會兒讓他們把飯給我帶回來就行。”
    梁明剛走回辦公室門口，司機便晃晃悠悠的過來問道：“梁總，咱們幾點出發？”
    “從公司到玄武飯店需要多久？”梁明反問道。
    “頂多半個小時吧，中午不堵。”
    “哦，那咱們再過半小時出發。”
    梁明忽然瞥了一眼司機手中的車鑰匙，立刻臉一沉問道：“你準備開哪輛車？”
    司機大喇喇地把鑰匙一舉：“奧迪啊。”
    “我昨天怎麽跟你說的？你是沒長耳朵還是沒長腦子？！”
    司機沒料想梁明忽然發火，心虛地囁嚅道：“您說不要用好車，換輛次點兒的，所以我才沒開大奔……”
    “奧迪算次點兒的車嗎？！”
    “和奔馳s280一比，奧迪200可不就算次的了嘛。再說了，你到玄武飯店見客人，幹嘛不坐好一點的車子……”
    梁明咬牙切齒地說道：“真是把你慣得沒樣了！那輛桑塔納呢？今天就開它！”
    “桑塔納沒在家，一早建行的客戶反應他們係統出了問題，桑塔納就拉著幾個軟件工程師去建行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
    “你現在馬上開奧迪去建行，把桑塔納換回來，然後送我去玄武飯店！”
    司機一臉寫滿了苦相：“梁總，那肯定來不及啊……”
    “我不管！今天我要是坐不上桑塔納，以後你就甭想再開大奔和奧迪了！”
    司機轉身撒腿就往外跑去，沒跑出幾步，就又折返回來，可憐巴巴地說道：“梁總，要不您跟我一起走吧，在建行換桑塔納後直接去玄武飯店，興許還來得及。”
    梁明歪頭想了想，拿上手包就往外走，見司機還愣著，便恨恨地說：“等什麽呢？！把那件羽絨服給我拿上！”
    司機不解的搖了搖頭，忙抄起羽絨服搶先跑出去開車了。
    ……
    桑塔納停在路口等綠燈的時候，司機一邊調收音機一邊抱怨道：“梁總，這車真夠破的了，連cd機都不好加裝。”
    坐在後排的梁明怒斥道：“破？你特麽的有本事給我掙一輛回來！記住嘍，這車可算是大功臣，對公司的貢獻比你大得多。”
    司機隨即一縮脖子，立刻把嘴閉上了。
    接著，把調頻定在寧城交通廣播，車裏旋即響起王菲與那英的歌聲：“來吧來吧，相約九八，來吧來吧，相約九八……相約那永遠的青春年華，心相約心相約，相約一年又一年，無論咫尺天涯……”
    歌曲剛放完，梁明忽然感慨道：“眼看就到1999了，這兒還在相約九八呢……”
    車子終於停了在玄武飯店門口。
    梁明下車的時候，對司機再三囑咐道：“你把車停得近一點，這頓飯大概兩個小時。記住了！等我出來往門口一站，你就趕緊把車開過來。”
    司機連忙點頭應承，正要關車門的時候，一眼看見後座上攤著的羽絨服，連忙探身拿出來遞給梁明。
    梁明先是徒勞地撣了撣衣領，然後便套在身上。
    司機見狀，一臉寫滿了茫然。
    玄武飯店一樓大堂右邊，是一家海鮮餐廳。
    梁明在餐廳門口對領位說道：“範女士訂的包間。”
    跟著領位往裏走的時候，他問道：“這個包間有人到了嗎？”
    領位回頭說：“您是最先到的。”
    進到包間，發現房間不小，一張大圓桌邊上擺著八把椅子。
    梁明又問道：“範女士一共定了幾位？”
    領位說四位。
    見梁明略一皺眉，領位便立刻解釋說：“不好意思，我們這兒沒有小包間。”
    這個時候，有兩位服務員跟了進來，撤走多餘的椅子和餐具。
    梁明猶豫了一番，最後決定坐在背對門口的末位。
    剛坐下，便覺得熱。
    又猶豫一番，最後還是決定把羽絨服脫掉。
    他把羽絨服掛在衣架上，努力擺弄著方向，力求讓它盡可能引人注目。
    就在他剛回到座位上的時候，聽門外腳步聲與說話聲一並傳了進來。
    最先步入包間的是範麗莉，她熱情地轉身招呼道：“海洋，就是這兒，請進請進！”
    接著，便看見從末座上站起身子的梁明：“喲，梁總先到了，你看誰來了？”
    隻見劉岩拉著周海洋的胳膊往裏讓，同時揶揄範麗莉：“瞧你這話問的，梁總又不是不知道來的是誰。”
    梁明搶步迎到周海洋麵前，張開胳膊作勢要擁抱，旋即又改變了主意，雙手拉住周海洋的右手搖晃著說道：“海洋，總算盼到今天了！這幾年雖然見過幾麵，但能這麽握著你的手，還是頭一回啊。”
    劉岩在一旁說道：“你這不廢話麽，以前中間隔的又是玻璃又是柵欄，怎麽握？”
    範麗莉把藏藍色的羊絨大衣脫下遞給劉岩，就勢一連捅了他兩下，劉岩頓時不吭聲了。悶頭把兩人的外衣都掛在衣架上。
    周海洋似乎對這些全無反應，臉上露出一抹人畜無害的淡淡笑容，隻是右手很快從梁明的掌中脫離出來，有些機械地垂在身側。
    梁明一邊端詳周海洋一邊說道：“沒怎麽變，就是稍微有些瘦，比以前黑了點。”
    周海洋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拘謹地應聲一句：“是嘛？”
    範麗莉在一旁張羅道：“就咱們四個人，隨便坐，不過海洋必須坐在主位，咱們仨眾星捧月。”
    梁明連忙說道：“當然當然。”說著就在末位上坐了下來。
    周海洋也不謙讓，像是早已習慣被人安排擺布似的，很順從地被範麗莉拉到主位就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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