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忽聽劉岩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範麗莉心裏頓時又是一緊！
    她真擔心，劉岩在這個時候又會說出些什麽不合時宜的話。
    讓範麗長籲一口氣的是，劉岩把話題轉向了梁明：“梁總，如果你當時沒離開華宇，此時此刻，應該正在香港喝香檳吧？”
    梁明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可不敢說了！看到了沒有，剛才電視上站在方啟東身邊的，沒幾個是我和海洋認識的。
    這些年來，華宇已經換過不止一朝一代了。
    講句難聽話，假如我梁明當初不離開華宇，下場沒準兒比海洋……還慘！”
    範麗莉聽梁明這麽一說，轉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心裏暗暗生氣：梁明你到底會不會說話呀？
    這個時候，梁明也察覺到範麗莉的臉色異樣，連忙轉向周海洋問道：“哎海洋，如今你已經出來了，準備什麽時候去找方啟東？”
    周海洋聽梁明這麽一問，捏著筷子的手，頓時僵在了半空中。
    隻見他放下筷子，緩緩地搖了搖頭。
    梁明不解的問道：“你的意思是……沒想好？還是……不打算找他？”
    周海洋看了梁明一眼，沒有回答。
    他隨即從拚盤裏夾起一塊叉燒肉，放在小碟裏，擺弄了幾下，卻沒有要吃的意思。
    梁明見狀，一臉寫滿了肉眼可見的尷尬，旋即又打起精神說道：“海洋，我真得感謝你，是你在關鍵時刻，幫了我兩次，要不然絕對沒有我梁明的今天！”
    “哪兩次？”劉岩不由得側臉瞥了一眼梁明，問道。
    “頭一次你清楚啊。當時海洋剛進去，華宇內部人心惶惶。尤其是渠道部和企劃部的人，大夥兒都沒心思工作。
    我想出來自己幹。可那個時候，我哪兒有本錢啊？因此我就去看海洋，讓他幫我想辦法。
    海洋讓我找兩個人，其中一位就是你嘛。
    海洋說他有幾筆大額存單，讓我找你要。
    另一位就是海洋的姐姐，因為存單上寫的是他姐姐的名字，讓你帶著我找他姐要身份證，取出了十萬塊錢。
    十萬塊錢呐，而且是94年的十萬塊，要是沒那筆錢，我這公司根本辦不起來……”
    範麗莉旋即打斷了梁明的話：“這件事情我們都知道。劉岩剛才之所以這麽問，因為他覺得這筆錢嚴格來說，不應該叫做幫你。
    劉岩和海洋在一起這麽多年了，他非常清楚，海洋當初的意思是，拿出這十萬塊錢和你一起開公司。
    這是他的原始投入，並不是借你一時急用，明白吧梁總？所以不該算作幫你。”
    梁明聽範麗莉這麽一說，連忙擺手笑著說道：“沒錯沒錯，反正你們明白我的意思。
    不過，海洋第二回幫我，你們肯定就不知情了，這件事情我沒跟任何人講過。
    公司開起來之後，我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麽，一頭霧水，整個一個沒頭蒼蠅似的亂打亂撞。整天靠著裝機子、倒騰電腦、打印機、耗材之類的混日子。
    我冷靜一想，這樣下去不行，沒前途嘛！就又去看海洋了。
    海洋先是跟我提了兩個字：軟件。
    他接著告訴我，信息化的第一階段，是從無到有，需要打造硬件平台。
    所以，那個時候是製造電腦賣電腦的黃金時期。
    但有了電腦之後，關鍵要用起來，這就需要應用軟件。
    這就是信息化的第二階段：也就是軟件的黃金時期。
    海洋講的這道理我明白，我當初在大學裏學的也是這個，但軟件的範疇比硬件大得多。
    創業這種事情，不怕沒基礎，就怕沒目標沒方向。朝哪個方麵走，我當時真是兩眼一抹黑。
    殺毒軟件？漢化軟件？政府的辦公自動化軟件？銀行、稅務之類的行業應用軟件？
    我真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這個時候，海洋就又跟我提了三個字：y2k！”
    “什麽k？”劉岩一時沒反應過來。
    “y2k，就是千年蟲。電腦進入千禧年的千年蟲問題或者叫做千年危機，縮寫為y2k。”範麗莉在一旁繼續解釋道：“指的是在某些使用了計算機程序的智能係統，包括計算機係統和自動控製芯片中，由於其中的年份隻使用兩位十進製數來表示，因此當係統進行或涉及到跨世紀的日期處理運算時，就會出現錯誤的結果，進而引發各種各樣的係統功能紊亂甚至崩潰。
    比如銀行計算利息的時候就會報錯，類似的問題不計其數，得一行一行檢查修改程序，工作量簡直難以想象。
    千年蟲影響是巨大的。從計算機係統包括pc機的bios、微碼到操作係統、數據庫軟件、商用軟件和應用係統等，一直到與計算機和自動控製有關的電話程控交換機、銀行自動取款機、保安係統、工廠自動化係統等，乃至使用了嵌入式芯片技術的大量的電子電器、機械設備和控製係統，等等，都有可能受到千年蟲的攻擊。
    當年，我們mbi專門成立了一個部門做這業務，招了一大批人，還從早到晚忙得要死。”
    梁明興奮地一指劉岩說道：“你看你，到現在還不了解什麽是千年蟲，可是海洋跟我提這個事情是在什麽時候？知道嗎？
    四年前，也就是1994年！
    這叫什麽？這就叫高瞻遠矚、遠見卓識！海洋就是我職業生涯的指路明燈。
    範麗莉是圈內人肯定清楚，從根本上說，千年蟲是一種程序處理日期上的bug，也就是計算機程序故障，而非病毒。
    捉千年蟲這活兒其實沒什麽技術含量，關鍵是要下手早。項目接得多、經驗就多，手熟而已。
    我的公司按理說基礎很差，但就因為比別人搶先瞄準了這個方向、名聲一下子就打響了，現在項目多得根本就忙不過來。
    我跟下麵的人講，以前是咱們求客戶，如今是客戶求咱們。咱們得精挑細選，給錢少的不接、複雜羅嗦的不接。
    不瞞你們說，這些年來，錢賺得真是……”剛準備說後麵的盆滿缽滿四個字，梁明頓時盯著周海洋，戛然而止了。
    之前的喜形於色的表情，瞬間變為低調內斂，他含混的接了一句：“……總算解決了溫飽問題。”
    範麗莉見狀，不由得瞥了一眼梁明，皺了皺眉頭，頓時陷入了沉思。
    劉岩反過來一指梁明：“梁明，如果你所謂的第一次幫忙不成立的話，那麽這第二次幫忙也不成立。
    因為這個公司海洋占大股，他這是在幫自己，我說的有沒有錯？”
    “沒錯沒錯！我認同劉岩的觀點。”
    “如此說來，你確實應該好好感謝海洋。怎麽著？還不快敬人家一杯？”
    梁明立刻起身舉杯，繞過半張桌子走到周海洋身邊，一隻手搭在周海洋肩頭上。
    周海洋的表情隨即變得極其不自然了，好幾次想站起身子，都被梁明強行按住：“海洋，你坐你坐。我不僅要敬你這杯酒，還要對你說句真心話。
    沒有你，就沒有這家公司，更堅持不到現在。
    雖說一路走得磕磕絆絆，眼下這公司好歹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我衷心希望你能把它接過去，你來做這公司的老板，我梁明還像當年那樣，給你打下手，怎麽樣？
    今天當著範總和劉總的麵，我就等你一句話，這公司你隻管拿去！你來當法人代表，你來做總經理！”
    事發突然，範麗莉愕然間難以置信的看著梁明。
    劉岩卻在一旁馬上起哄道：“梁總大氣！怎麽樣海洋？人家梁總誠心誠意請你接手，你不會好心當成驢肝肺，不給梁總麵子吧？”
    梁明聽劉岩這麽一說，愈發誠懇地說道：“真的海洋，這公司股本裏大頭是你出的，大方向是你指的，我隻是忙前忙後出了些力氣而已。
    我早就想好了，之前你人在裏麵，我就在外麵先替你操持。等你人一出來，我立馬把公司讓給你。
    真的，有劉總和範總給咱們當個見證，你我之間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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