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千年第一個春節，範麗莉過完除夕夜，大年初一就飛往舊金山了。
    老範不由得嘟囔道：“怎麽外企都一個德性，專挑過年的時候開會？”
    範麗莉隻能“嗯”、“啊”敷衍兩聲，沒敢多說。
    tni全球年會是在每年三月份，她此行是去與robert相會……
    同樣頗有微詞的還有林楠。
    由於華夏分公司剛剛初創，所以無論感恩節、聖誕新年還是春節，她一直留在國內沒回矽穀。
    她在電話裏質問範麗莉說：“我一天假都沒休，專門在等著跟你見麵，可到現在沒見過你第二麵。
    怎麽感覺我回國了，還是跟在美國一樣，依然見不到你？”
    範麗莉隻得以退為進說：“我不回國就跟你不回美國一樣，咱倆同是天涯淪落人，你怎麽反而跟我媽似的嘮嘮叨叨不理解我了？”
    直到第一個“五一”黃金周來臨，範麗莉總算令父母和林楠不再抱怨了。
    她終於可以在寧城多呆幾天了。
    ……
    這天，林楠挺神秘地約範麗莉和周海洋去一個地方。
    車子在一個冷清的工廠門口停下，範麗莉和周海洋一頭霧水地跟著林楠。
    三繞兩繞，三人來到了一座廠房門口。
    林楠朝裏麵一指，說道：“就在裏頭。”
    隻見廠房裏麵亂糟糟的，早已沒了原先的樣貌，但周海洋很快就確定這車間之前是做什麽的。
    他四處指指點點對林楠和範麗莉說：“看見這一溜凹進去的地麵沒？肯定以前是放機床的地方，長年累月，造成了地麵沉陷。
    這些溝槽，一看就是後來填補過的，當初應該是電纜溝……”
    林楠頓時一臉寫滿了肉眼可見的欣賞和崇拜，看著周海洋，如同當年在學校聽他輔導功課時的樣子。
    範麗莉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了，捅了一把林楠：“你這副表情差不多就行了啊，我可沒心思陪你倆鴛夢重溫。快說，大過節的幹嘛帶我們上這兒來？”
    “看展覽呀！”林楠向周圍一指，“這麽多雕塑作品你沒看見？！”
    聽林楠這麽一說，周海洋與範麗莉都驚訝得目瞪口呆。
    範麗莉說：“啊？！這些是雕塑？”
    周海洋接著說道：“我還以為是給下道工序備的坯料呢。”
    林楠不由得一臉寫滿了氣餒：“你們都什麽眼光啊？！這可是美院雕塑係的習作展，最正宗的科班！”
    說完就不理他倆，自顧自的去欣賞和膜拜各個作品了。
    範麗莉與周海洋相互對視了一眼，隻得跟在林楠身後，耐著性子挨個駐足觀賞，偶爾討論一下展品的材質和加工工藝。
    雖然時不時會有人進來參觀，但偌大的車間還是顯得空蕩蕩的。
    哪怕是體量最大的作品，看上去也顯得十分渺小。
    這個時候，林楠領著一位中年人過來，向範麗莉和周海洋介紹說：“這位是美院的高老師，你們好好聽藝術家講講。”
    高老師帶著他們邊看邊講，不一會兒，話題很快從作品遊離開了。
    他手指著高高的弧狀屋頂說道：“這地方實在太好了，高大、寬敞，粗放有力的線條和濃重的曆史感，全寧城找不出第二家。
    以前這裏是好幾家工廠，現在效益不行了。
    我們正需要地方，就把這個大車間租了下來。
    哎，考你們一下，注意到沒有？窗戶都開在北牆而不是南牆，你們說為什麽？”
    周海洋不假思索立刻回答道：“這裏以前是機加工車間，每台機床都自帶工作燈，不需要自然采光。
    而陽光直射進來，會在金屬加工麵上形成反光，影響工人操作。”
    高老師聽周海洋這麽一說，頓時愣住了！直勾勾盯著他，張著嘴好半天說不出話。
    接著，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周海洋，弱弱的問道：“你怎麽懂這個？”
    周海洋笑著說道：“我在學校的時候學過。”
    高老師轉向林楠：“你怎麽跟我說，你們不是搞互聯網、就是搞cpu的？”
    林楠連忙解釋：“當初在學校我們都學過，這是我們的基礎課，但後來誰也沒幹這行了。”
    範麗莉在一旁插話道：“誰說的？我畢業頭幾年向企業銷售計算機，這樣的工廠我去過不下幾十家了。”
    高老師聞言，興致頓時大受影響，草草聊了幾句，便去招呼其他訪客了。
    林楠一撇嘴抱怨道：“你們倆就不能裝得謙虛點兒嗎？看把人家給嚇跑了。”
    周海洋反問道：“你怎麽認識的高老師？”
    “robert介紹的。”林楠的話剛出口，就發現範麗莉整個人抖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不自然了。
    她正詫異，卻聽周海洋追問道：“誰是robert？”
    “一個美國老頭，朋友介紹的。是robert最先發現這地方，並且逢人便講，他說這裏要不多久就會火起來的，想先開個書店、圈一塊地再說。”
    周海洋笑著說道：“我還以為隻有我們搞互聯網的，成天惦記跑馬圈地呢。”
    範麗莉聽林楠這麽一說，暗暗鬆了口氣，心想自己也太神經過敏、草木皆兵了。
    此robert非彼robert，美國叫robert的男人，沒準兒和華夏叫什麽英的女人一樣多，有什麽好緊張的？
    這時，有幾個老外也轉到同一座展品前，其中一位立刻和林楠打了個招呼：“jane，好久不見，還好嗎？”
    說著，便和林楠來了個擁抱。
    剛鬆弛下來的範麗莉，突然發現原來還有一個人，比自己剛才聽到robert的名字更緊張，這個人就是周海洋。
    此時此刻的周海洋，正緊張地盯著林楠與對方一舉一動。
    等那老外走開，周海洋立刻問林楠：“是朋友還是業務上有聯係？我都不知道你還有個英文名字。”
    林楠隨口說道：“朋友，好像是robert介紹的，我都記不得了。”
    隻見周海洋一臉寫滿了不高興，對林楠嘟囔了一句：“你的朋友可真多。”
    “才不是呢，恰恰相反，我現在越來越覺得朋友不夠用。對了，我正有個想法要跟你們說，等看完展覽我請你們吃飯。”
    範麗莉和周海洋聞言，異口同聲道：“我們已經看完了。”
    林楠瞪了兩人一眼，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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