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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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知筠杏眼微垂,挑剔地在他手心瞥了一眼,然後便對牧雲伸出了手。
    賈嬤嬤一麵讓牧雲去喚朝雨,一對衛戟笑眯眯道“姑爺略等一等,近來天寒,小姐身骨嬌弱,還是要披一件鬥篷的。”
    衛戟衝她點點頭,也不往正房裏麵走,依舊靠在屏風邊,淡淡看著謝知筠。
    謝知筠正在同牧雲輕聲細語說話,她的目光並不落在衛戟身上,卻在他腰間淺淺掃了一眼。
    雖是武官,但衛戟腰間也總是墜著一塊羊脂白玉。
    那白玉是如意扣的樣式,簡單樸素,成色也很一般,並非稀罕物。
    謝知筠眼尖,從成婚那日便發現他從不離身。
    不過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謝知筠不欲同他多言,便沒有細問。
    衛戟看似平易近人,但不能說的他從來都不會多說半句,同他說話有時候是很累的。
    牧雲最後在她發間簪了一隻碧璽團花簪,謝知筠這才滿意。
    她似不經意地閑話家常“聽聞家裏來了客,是貴客還是遠客?”
    衛戟看都不看賈嬤嬤,隻說“不知。”
    他說不知,應當是真的不知,看來這來客上門很是倉促,就連衛戟都不知根底。
    此時朝雨也到了,謝知筠披上鬥篷,同衛戟一起出了春華庭。
    衛家雖已貴極人臣,權傾朝野,把北越宗室逼的隻能縮在潁州哪裏都不敢去,但家族上下依舊維持著舊日的習慣。
    若非如今的國公夫人崔氏也是出身氏族,怕是這國公府也要建得七零八落,不忍入目。
    衛戟大步走在前麵,謝知筠小步跟在後頭,她身上裹著披風,倒是一點都不怕冬日冷意。
    冬日時節的鄴州並不如西北寒冷,城中的紫鳴河也不曾結冰,依舊濤濤涓流,流入長山河之中。
    從春華庭出來剛走了三五十步,謝知筠便哼了一聲“你走那麽快做什麽?”
    衛戟腳步微頓,他偏頭過來瞧,便見謝知筠行行緩緩走在身後,好似在欣賞園中的冬景,並沒有追趕他的腳步。
    他蹙起眉,卻並未糾結,隻道“我有事同父親商議,便先行去,你慢些到榮景堂也可。”
    說罷,他不等謝知筠的反應,大步流星便消失在假山之間。
    謝知筠氣急“你這人!”
    說了要一起去榮景堂,還特意去等她,可這會兒卻又自己走了,也不知他是細心還是粗心了。
    朝雨輕輕怕了拍謝知筠的後背“姑爺先走豈不正好?咱們出來得早,還能在院子裏逛一會兒。”
    從春華庭出來便是府中新修的花園,名為百芳園,早先時候種的是綠菊,但謝知筠不喜那顏色,前日讓換成了冬日也能繽紛綻放的茶花。
    肅國公府形製仿照北越舊製,府邸大多是單院成局,環繞主樓,配以亭台花園,方成一家團圓。
    衛戟是嫡長子,故而他們所住的春華庭就在榮景堂左近,步行一刻便能到。
    謝知筠看著正在盛開的茶花,眉宇間多了幾分笑意“還是這茶花好看。”
    朝雨道“小姐眼光一向很好。”
    主仆兩個人走著便來到一處小徑,小徑清幽,兩周都是茂密的冬青,即便是寒冷冬日也依然翠綠如新。
    小徑一側有北越天啟帝賞賜的太湖石,高聳崎嶇,怪石嶙峋,很是好看。
    朝雨壓低聲音“小姐,該去榮景堂了。”
    謝知筠點點頭,扶著她的手正待轉身,便聽到另一側傳來說話聲。
    太湖石之後另有涼亭,聲音應是從那邊傳來,隱隱約約,卻叫小徑中聽得真切。
    隻聽一道陌生的女音響起“嫂嫂怎麽就倉促給伯謙定下婚事?如今婚約已成,待純兒尋到家,該如何是好?”
    伯謙是衛戟的字。
    謝知筠心頭一跳,她下意識攥起手心,臉上的笑容也隨風而去。
    涼亭中天然不止一人,這女子說完之後,另外一道聲音就很熟悉了。
    那是謝知筠的婆母崔氏。
    崔氏聲音溫柔,語帶安撫“小姑這一去便是六年,府中多次去信都說溫純並未尋到,眼看伯謙都過了弱冠之年,若再不給他婚配,實在不妥。”
    “小姑是伯謙的親姑姑,也應該心疼伯謙的。”
    崔季字字句句都是溫柔,可話中含刀,直刺那人心窩。
    果然,那人被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末了才道“嫂嫂這是背信棄義,斷了早就定好的姻緣。”
    崔季依舊溫柔“小姑,這是國公爺定的婚事。”
    後麵的話,謝知筠並未再聽,她努力壓下心中的驚詫,扶著朝雨的手輕手輕腳出了小徑。
    朝雨的麵色亦不好。
    門閥世家最講究孝悌忠信,禮義廉恥,尤其是婚姻大事,必不能瞻前顧後,多方協定。
    謝知筠記得當時兩家商議親事時,公爹親口說衛戟從未定親,怎麽今日竟還有個未婚妻了?
    朝雨小聲問“小姐,這可怎麽辦?”
    謝知筠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來者應當是國公爺的親妹妹,早年嫁給湖州牧的衛英,我記得父親曾說過,她同湖州牧感情極差,成婚十年也未有子女。”
    早年北越十六州中有十州起事造反,衛蒼就是在亂世中成就霸業,當時衛英先夫早亡,她年輕守寡,衛蒼就做主把她嫁給了剛歸順的湖州牧。
    衛英原本不願,無奈擰不過兄長,隻得含淚再嫁。
    故而這些年她一次都未回衛家,即便現在衛蒼權傾朝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肅國公,她也不同衛蒼往來。
    正因如此,謝知筠當時猜測來者是誰時,直接把她略過。
    卻沒想到這位姑母到底回了肅國公府。
    朝雨自然不知這些,聽了謝知筠的話,朝雨有些心慌“方才夫人所言的溫純,是……?”
    不過三五句話,謝知筠卻已經緩過神來,她緩緩吐出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
    謝知筠眉峰微揚,眉宇之間是清晰可見的疏離和冷漠。
    “不管溫純是誰,現在我是肅國公府的世子夫人,衛氏蒙騙也好,悔婚也罷,結局都已經不能更改。”
    謝知筠不愧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嫡女,遇事絲毫不慌亂,她平複好心情之後,便對朝雨道“這件事你知我知,莫要同牧雲和嬤嬤說起,你放心,這不過是小事。”
    即便如此,當她在榮景堂門口碰到三弟婦紀秀秀時,她臉上的笑容依舊顯得有些冰冷。
    謝知筠自忖是世家千金,待人接物總是要端方有禮,優雅大方,故而即便對上紀秀秀,她也一直是端莊得體的長嫂。
    紀秀秀鵝蛋臉,生得略有些豐潤,人還沒走進,謝知筠就被她頭上那一排金燦燦的發簪晃了眼。
    “呦,這不是長嫂嗎?”紀秀秀眼睛一轉,立即便問,“怎麽沒跟長兄一起過來?”
    謝知筠腳步微頓,她看著紀秀秀淡淡笑“三弟不也沒跟三弟婦一起過來?”
    紀秀秀麵色微變,卻伸手扶了扶頭上的金步搖“夫君有事請教公爹,我便讓他先來了。”
    “亦然。”謝知筠淡淡丟了兩個字,扶著朝雨的手直接進了榮景堂。
    留下紀秀秀站在門口,看著她婀娜的背影翻白眼。
    “得意什麽?”紀秀秀對自己的丫鬟元寶說,“就會拿捏什麽世家千金的做派,他們謝氏就是紙糊的燈籠,隻有玩命點蠟才光鮮。”
    元寶連忙扯她衣袖“小姐!”
    紀秀秀嗤了一聲,她站在門口補了補臉上的妝粉,這才昂首挺胸進了榮景堂。
    謝知筠到榮景堂的時候,闔家上下幾乎已經到齊。
    除了國公夫妻和來客,聽禮間已經坐了好些人。
    衛戟正在同三弟衛榮說話,而二弟衛耀同二弟婦虞晗昭坐在邊上,夫妻兩個自顧自吃茶,誰也不搭理誰。
    大娘子衛寧淑低頭坐在桌邊,安靜聽小娘子衛寧安說話,整個聽禮間其樂融融,好一派家族繁榮的景象。
    聽到腳步聲,衛戟抬眸往門邊掃了一眼。
    謝知筠正巧對上他探究的目光,耳邊立即就想起那位姑母的說辭,壓下去的脾氣還是翻湧上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衛戟“……”
    衛戟不知她為何又生氣,便不去同她糾纏,隻與三弟說話。
    衛榮今年剛滿十八,是三兄弟裏年紀最小的,他麵容清秀,滿臉稚氣,是三兄弟中看起來最正常的一個。
    他正道“多謝長兄方才替我說話,若非如此,這一頓板子是逃不了的。”
    衛戟淡淡點頭“你的想法很好,就是太過魯莽,沒有下一次了。”
    衛榮連忙拱手“是,小弟知道了。”
    這兩句話的工夫,謝知筠已經同屋中眾人見過禮,甭管是什麽態度,總歸該有的禮數不少。
    謝知筠往前行了幾步,正待坐到衛戟身側,就聽外麵傳來一道女音“怎麽家長未至,小輩竟都已落座?誰教你們的規矩?”
    這聲音熟悉又陌生,但謝知筠卻已經聽出大概。
    說話之人正是衛戟的姑母,湖州牧夫人衛英。
    或許……也是衛戟曾經的未婚妻的養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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