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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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幾日,除了家中的庶務和府中的事,謝知筠不算太忙。
    她原本想去一趟品讀齋,喊上謝知行去糧鋪看一眼,會一會八堂叔,結果還沒等她出門,家裏卻來了人。
    謝信進來同謝知筠稟報的時候,言辭裏也有些小心翼翼。
    “今日是李叔過來的,李叔說家主擔心小少爺的安危,想請小姐回去一趟。”
    謝知筠垂下眼眸,輕輕摩挲茶杯的沿口,片刻後道:“告知馮校尉,備好馬車,我們回一趟家。”
    她叮囑了一番賈嬤嬤,若是有事請她先定奪,然後便換了一身藕荷色的衣衫,褙子上繡著荷花,顯得很是素淨雅致。
    因著是回家,謝知筠也沒特地上妝,簡單打扮之後,又讓賈嬤嬤選了兩盒名貴藥材,這才出了門。
    國公府前庭,馬車和府兵都已經準備好。
    謝知筠如今已經嫁人,也已經長大,她並不很害怕謝淵,隻是不知他這一出是何意。
    朝雨見她一直凝眉深思,也不敢打攪她,兩個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回到琅嬛,直接進了謝氏大宅。
    老管家忠叔在門口等候多時,見她這麽快就回來,不由鬆了口氣。
    “小姐,這一路辛苦了。”
    謝知筠關心了一番忠叔的身體,見他還算硬朗,便道:“忠叔你得注意身體,阿行是你照顧著長大的,最是聽你的話。”
    忠叔笑得眼睛都眯起來:“老奴知道的,還等著小姐和少爺有孩子呢。”
    謝知筠同他說了幾句,幾人就穿過月亮門,回到了後宅。
    隨著年紀漸長,謝知筠覺得謝淵的狀態越不好,他更偏執,更不可理喻,也更難相處。
    十二三歲的時候,謝知筠已經開始打理家中庶務,謝淵便不再管家裏事,把這些都交給了她。
    但他一直管著整個謝氏宗族的事,倒也不算輕鬆。
    早年的時候,他總覺得謝知筠哪裏都做得不好,這也要管束,那也要指點,後來謝知筠逐漸煩了,開始自己定奪那些事。
    這也練就了她的心性。
    有什麽事能果斷作出判斷,且從不猶豫。
    同她相比,謝知行就差了許多。
    謝知筠沒有讓他從品讀齋回來,就是想鍛煉一下他,讓他多看看外麵的世界,明白家中的庶務是怎樣的。
    不過自從出嫁之後,謝知筠也隻在今年新年的時候見過謝淵,時至今日已經三個多月沒見到麵了。
    謝知筠漸漸明白,父親並沒有那麽喜歡她跟阿行。
    他們不在家中,對他來說反而是一種清淨。
    謝知筠這邊胡思亂想,抬頭就到了勸勤齋門前,這一次同上次不同,勸勤齋大門洞開,一眼就能看到裏麵擺放著的文竹。
    “忠叔,勞煩您進去通傳一聲。”謝知筠很守禮。
    忠叔卻搖了搖頭,道:“小姐,家主讓您直接進去,他在二樓的書房裏等。”
    這倒是稀奇。
    謝知筠點點頭,她閉上眼眸,定了定心神,隨即便邁開腳步,堅定地踏入勸勤齋。
    這是謝淵所住的主院,是他一直生活的地方,從小到大,那些東西一直擺在原位,從來都沒挪動過。
    茶桌上放著的團扇,窗邊掛著的香囊,屋裏貼著已經褪了色的福字,那福字早就斑駁不堪,在掛了十三年之後,終於看不出任何鮮亮的顏色。
    除此之外,似乎是為了保持屋中的素雅,條案上的蝴蝶蘭倒是換過,卻一直都是粉白的顏色。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維持在舊日的時光裏,仿佛母親還活著一般。
    謝知筠微微歎了口氣,她踏步上了二樓,直接來到書房門前,伸手敲了敲門。
    “父親,女兒回來了。”
    裏麵傳來謝淵的低沉嗓音:“進來吧。”
    謝知筠推門而入,抬頭就看到一個高大消瘦的身影坐在窗邊,坐在他的老位置上。
    這間書房裏幾乎沒有能落座的地方,茶幾、圈椅上擺滿了書,後來幹脆在四周加了一排書架,現在也已經堆滿。
    謝知筠覺得,比過年時見過的書還要多一些。
    謝淵坐在書桌後,手裏捏著筆,正在寫著什麽。
    他頭發烏黑,麵容清雋,眼窩深陷,顯得眼神尤其深邃淩厲。
    筆下字未完,他就半垂著眼睛,奮筆疾書寫著。
    謝知筠也不著急。
    她前行幾步,在桌前尋了個位置站定,順著半開的窗戶看外麵的景色。
    從這個位置看去,能看到前方的噴泉和噴泉四周的綠樹。
    景色是很好的。
    謝淵沒讓謝知筠等太久,他把字寫完,就把筆放到一邊,直起身抬頭看向了謝知筠。
    父女兩個三個月未見,卻並不陌生。
    謝知筠看向謝淵,見他人雖然消瘦,卻並無病態模樣,略微放了心。
    “父親尋女兒回來,可是有事?”謝知筠問。
    謝淵看了她一會兒,也不知在看什麽,片刻後才垂下眼眸,淡淡道:“聽聞你們出了事。”
    品讀齋被州牧府連翻審查,謝淵不可能不知情,隻是不知為何當時沒有讓謝知行回家,反而過了幾日之後,把她喊了回來。
    謝知筠也沒隱瞞:“是的,有人要害阿行,還好當日衛戟在,救了阿行。”
    謝知筠說得簡單極了。
    似乎親眼見到了她,確認她無病無災,身體健康,謝淵也就算放心了。
    他嗯了一聲,雙手交疊,輕輕放到膝上。
    “你們可從此事中發現自己的錯誤,可否有反思自己哪裏做的不好?”
    謝知筠:“……”
    方才那幾句話,謝知筠以為謝淵改了性,當真擔心子女的安危。
    結果說到這裏,他還是要教訓他們。
    無論出了什麽事,都是他們的錯,他們要反思自己,要鍛煉自己,甚至還要寫一篇述論探討自己的過錯。
    寫的不好,還會被扣下晚飯,餓著肚子睡覺。
    從小到大,這場景太熟悉了,以至於離開謝氏幾個月的謝知筠都有些恍惚。
    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虛幻的。
    見謝知筠不說話,謝淵不由皺起眉頭。
    他坐直身體,上半身前傾,以一種壓迫的姿勢看向站立著的女兒。
    “你們沒有做讓謝氏,讓你們母親丟臉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