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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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知筠很快就想通了。
她是個雷厲風行的人,想通這些有的沒的,就不再逼迫自己,把自己弄得精神不濟,這反而不好。
故而今日趁著天氣好,她提前沐浴更衣,然後就拉著朝雨和牧雲等人打麻雀牌。
如此這般玩了一個多時辰,謝知筠便直打哈欠,朝雨見了便道:“小姐,早些睡吧。”
謝知筠也不強撐著,很快躺倒床榻上,這一次她一閉眼,就迅速進入了夢想。
很平靜的夢,沒有花也沒有霧,沒有風也沒有雨,謝知筠一夜好眠,待她早晨醒來時,這幾日的抑鬱一掃而空,她重新變成了神采飛揚的大少夫人。
雖然她每日都會期待一下家書,可在沒有收到的時候也不沮喪,隨著春耕開始,整個鄴州都忙碌起來,謝知筠自然也沒了那麽多空閑。
衛家的人很多,地更多,她一早就跟崔季商量過重新規劃耕種地,集中把幾十畝地都化為耕地,剩下的零散地按照耕種的時間和配比,請了專門的農人來計算,又分了幾塊不同的菜地。
從今年夏日開始,衛氏的菜一律都從莊子上出,這樣既減少了采買的銀錢,又讓許多退伍的老兵有事做,一舉兩得。
最近府中有戰事,衛戟不在,謝知筠就沒有親自去莊子上,她每日都要同幾名管事詢問進度,看耕種的農具使用和耕種情況,忙碌的日子過得很快,一晃神的工夫,又是兩日過去。
四月二十五這一日,梅子雨再度落了下來。
這對於農戶來說倒是好事,此時整個八州差不多都耕種結束,一場細細密密的梅子雨落下,不用百姓們再去辛苦澆水,倒是能在家中休息幾日,倒是省事。
如此想來,這梅子雨也沒那麽煩人了。
今日莊子上無事,謝知筠在家休息半日,傍晚時分就開始做繡品。
她很少做這些,手藝相當不怎麽樣,女紅裏隻能做簡單的縫補,就連給衛戟做的那幾雙襪子,針腳也十分粗糙,勝在布料好,穿著倒是也很舒服。
她漫不經心做著帕子,賈嬤嬤看到了,就問她:“小姐怎麽想起繡這個了?這些活計不用小姐做,小姐想要什麽花紋,嬤嬤給你做。”
謝知筠卻笑了。
“嬤嬤,不用你忙,我想著明年我就二十了,雖說女子沒有及冠禮,但我也算是長大成人,真正成為了當家人,”謝知筠淡淡一笑,眉宇之間皆是清潤,“我想自己繡一個青竹荷包,算是自己送給自己的及冠禮。”
謝知筠的筠字就是青竹的意思,當年謝淵給她起名字的時候,希望她知識豐富,風骨如竹,如今謝知筠覺得自己並不愧對自己的名字。
她就是青竹,她也喜歡青竹。
聽到這話,賈嬤嬤便笑了:“這倒是好,還有一年光景,隻要小姐不累著自己便好。”
謝知筠:“……”
她有些無奈,道:“嬤嬤,我雖不經常做這些,也並非一點都不會,一年若是都繡不出個能見人的荷包來,回頭邀月得笑話我了。”
謝知筠就坐在窗邊,手邊是嫋嫋燃起的千鳥香,暖黃的燭光照耀再她臉上,點亮了她眉眼裏所有的光華。
賈嬤嬤並非自誇,他們家小姐就是整個鄴州最好的姑娘。
謝知筠認認真真做了一會兒,好歹秀出一片葉子,然後就打了個哈欠。
賈嬤嬤笑著說:“小姐早些休息,明日可還要忙呢。”
明日就是謝知筠的聲音,不是整年歲,所以府裏也不大辦,中午的時候一家人要一起吃壽宴,算是給她慶生。
這樣的日子,可不能隨便怠慢。
謝知筠想想便也知道,故而她順從放下手裏的針線,早早躺在了床上。
今夜她依舊很早就入睡了。
前半夜還算安穩,可是到了後半夜,她卻忽然能聽到一陣悶雷聲。
轟隆隆--
轟隆轟隆——
刺耳的雷聲成功入侵她的夢,讓她的好夢也開始翻江倒海,不再安穩。
夢裏,天地之間隻有一片黑暗,持續不斷的雷聲在她耳邊炸開,讓她心神劇烈。
她似乎聽到了一個小女孩的聲音,那聲音很輕很細,年紀很小,卻帶著毫不退縮的勇氣。
“你們不可以欺負我娘,欺負我弟弟,我要保護他們。”
轟隆——又一道悶雷響起,謝知筠猛地睜開眼睛,她急促地喘著氣,仿佛要把夢裏的恐懼全部都排解出去。
可沒有用。
因為即使她醒來,逃過了噩夢,也逃脫不了春日的驚雷雨夜。
外麵狂風大作,悶雷聲聲不絕,謝知筠掙紮著坐起身來,她屈起膝蓋,把自己縮成一個堅固的石頭。
仿佛這樣就能無堅不摧。
她環抱雙膝,把臉埋進膝蓋裏,隻覺得渾身冰冷,整個人似乎被人丟在那冰冷的雨夜裏,讓人不寒而栗。
“快停吧。”
她多麽希望雷快停下,雨快休止,而非這樣肆無忌憚地在深夜炸響,吵醒每一個酣睡的人。
謝知筠覺得渾身冷透了。
她甚至覺得自己都開始哆嗦,許久不曾經曆的雷雨噩夢重新回到她的生活裏,讓她不停給自己堅固起來的心防瞬間崩塌。
要不就去找賈嬤嬤吧,或者把朝雨喊來也好。
誰能來陪陪我?
她緊緊閉著眼睛,似乎在黑暗裏看到那個無助的小女孩。
誰來救救我?
她似乎也曾經祈禱過。
有人救了那個小女孩嗎?
謝知筠不知道,也無暇旁顧。
因為有一雙溫暖而有力的手,正緊緊捂在了她耳邊,替她把所有爆裂的雷聲都遮擋出去。
她的世界一瞬便安靜了。
謝知筠以為那是自己的幻覺,是她在無數次的期盼之後,出現的奇跡,她甚至沒有抬起頭,隻一味把臉埋在膝蓋裏,也把自己縮在那個堅固的殼裏。
忽然,左耳邊的一隻手拿開了。
緊接著,熟悉的嗓音便在她耳邊回響。
“念念,我回來了。”衛戟的聲音染著笑,也沁潤著濃濃的相思,他的聲音很低,仿佛夢裏的囈語。
可在那一瞬間,謝知筠淚如雨下。
他回來了,回來保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