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驟雨與豺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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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幫我弄一杯好不好”
    “嗯。”這回她忘記去抗拒亞寧斯的撒嬌。
    “杜鬆子七盎斯,兩顆綠櫻桃,阿爾法劑三十毫升,半杯純伏特加,八角形冰塊四顆,體積立方。”
    伊沙貝以失神的高速度連按十二個鈕,輸送帶略為顛簸地送出一杯不懷好意的灰紫色飲料。
    “真感謝你,對於我的臨終酒不收服務費用。”
    亞寧斯以少有的鄭重語氣啟齒,幾口飲盡隻有她才樂意享用的獨家調味酒。
    “去機庫罷。”
    “連行動策略也不商議一下嗎”
    伊沙貝的長靴踩過走廊的聲響告訴她,什麽機靈話都省省吧。亞寧斯無計可施,隻好乖乖地跟著走向艦橋另一端口的機庫。她用腳趾甲都想得出來,這個一旦行動起來沒有回頭餘地的老大在打什麽主意。
    “唉,你可好了,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驍勇的騎士迎接迷路公主回巢。可我到底是為什麽在賣這條小命哩”
    “少來,我才不。”
    亞寧斯繼續發揮她伶俐辛辣的口舌,說盡兩人以上份量的話。
    “少來這一套,豺狼老大,反正你怎麽耍酷都瞞不了我這個萬年搭檔啦。我咧,反正涉及到某人的事情就是遭逢克星,你大可省下那半句推脫之詞,不然我要哭給你看喔!”
    伊沙貝無可不可地聳聳肩,反正她可不想再花功夫來處理亞寧斯的說嘴。這孩子八成以為充其量不過是一場陰錯陽差的出走事端,不過從珊曼雅保留許多細節的措辭,與代碼“天使手臂”的強烈暗示,她知道大事不妙矣。
    多年前剎汶特獨身前往珂爾星、但卻失去一隻手臂的那段往事,詳情隻有她與首領知道。難道說??伊沙貝目光陰騖起來,遠星距傳碼的那些含糊用詞底下暗藏著一堆隻有她才懂得的焦慮與噫想。
    亞寧斯還在好脾氣地抱怨著:“我們的副首領真是個頑皮的壞小孩,也不想想不告而別的後果,這下可好啦,女王與騎士不都方寸大亂嘛!”
    伊沙貝從緊咬的上下排齒縫之間抖出兩個詞組:“錯了,這回不是。”
    亞寧斯誇張地哀叫起來:“求求你就說句完整的話好不好歹這是咱們這三年來首次的特技演出,我拒絕充當唐吉柯德的小醜隨從。”
    伊沙貝深吸一口氣,以她獨門的斷句方式說出約略的隱情。
    “有些代碼的意思你,沒看懂。這次不是她自己行動,很可能是一次原因不明的,劫持。對方危險,極度。”
    艾西絲女神在上!亞寧斯翻翻白眼,吞下一籮筐的感歎俏皮話。難得豺狼老大說出好幾個月的單字份量,居然是報出這種霹靂消息來著。
    ?
    “嗨,等等,老大,我們的優先任務應該是追上那艘從『黑旋風』基地開溜的亞光速快艇罷”
    “嗯”
    亞寧斯耐著性子說:“那麽,沒有必要把摩擦指數設得那麽低。太冒險了,沒追上人之前就會被侵入有效航距的異物給撞得希哩嘩啦!我知道你想多省點時間,可是那等於把我們保命的護罩一把掀起。”
    “技術夠,不會出錯。”
    “喂,可不要這樣激我,當我是菜鳥嗎”
    對方的靜默讓亞寧斯更是不爽。去他家的節省時間,又不是在玩三度映像單人戰艦競賽,況且,伊沙貝飾演那種壯烈犧牲的角色也太不登對了點。
    “寧斯”
    “做啥”她沒好氣地回一聲,這家夥省字省到這地步,從來不肯完整叫她的名字。
    “你內圈順時鍾,我相反路徑,每秒間往外擴張一光子分徑的圓曲率。以前演練過,爵士二重奏,記得”
    亞寧斯嘟著嘴戴上頭罩:“這麽正點的曲子,也隻有我們這種亡命玩家才敢招惹咧,哼哼。如果不幸賠掉我這個美少女戰士的嬌軀,看你老大怎麽對得起本姑娘!”
    最後一個音節吐出,她毅然拉下遊戲杆,兩艘一模一樣的“戴韃勒斯”戰艦光滑無聲地往反方向繞出精美的循環。彷佛有雙看不見的巨大手掌在“奇普濃星淵”拋出相反方向的兩顆彈珠,由內往外擴大高速繞圈的半徑。
    轉瞬間,亞寧斯的所有貧嘴話都拋到數百萬光年之遠。伊沙貝與她自己都明白得很,若要封口她那張天才的利嘴,唯一的秘訣便是速度,加快速度,以及不要命的高速。
    柔軟無形的風一絲絲在他周圍打結,鎖煉無限延長,直到沒有逃脫的必要。起先,他隻是聲音的一部分,隨著波流在空間任意流漾,直到他自己也化幻為波動的一部分。被遺留在物質粒子界的『他』,或者說,那個狼吞虎咽著喂到身上的所有情感膠質物的感官接收器,隔著穿透不過的莫須有柵欄,與純粹的自我意念瞠目相對。
    他甚至不感到起碼的憂慮,或者突圍的渴求。
    說穿了就是那回事:你情我願的供需關係。就在心念赤身的相對,他在明知道是幻術的情況下投入敵手的誘引。過於自願,很難說他掉入陷阱或是受騙上當之類的。因為他想要如此,也因為默契早在語言的電光來不及劃破交流之前,勾連起兩者的鴻溝。
    嚴格說來,波裘安知道自己暫時進入全宇宙最昂貴的妓院,夜渡資更是難以言喻。他的對手類似他但又險險地超過他的捕獲範圍,於是他隻好從踢館的挑戰者變成委身相從的入幕之賓。
    在變幻角色的剎那間,雙方都無法規避那個事實:他的確忘我,甚至犯禁地越界,不惜讓自己成為比任何尋常人類都更加脆弱的存在。但是,他要的並非眼前的對手,而是對手所能提供的服務。
    它是一體兩麵的亞神,沒有獨立的麵目本色,隨著觀看者的心相投影“成為”對方意欲的形容、身心,甚至本體。曖兒?猗兒是它的名字也是關鍵詞,太古時代某一個過於輕浮因此無比浪漫的種族,擅於調理氣味、破損的心髒、以及優美陰沉的謀殺電影。他們的語言比細柔的肌膚更滑嫩動聽,卻也比他內心的那塊礦石更冰涼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