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哪壺不開提哪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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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逾白打算提前下車,公交車開了窗使得車廂內的冷氣毫無效果,人先不說,戴眼罩的沒一會兒就悶出了汗,右臉上半部分脹痛越發明顯,碰又碰不得。
    腳站的也酸,司機的車還開的不夠平穩舒坦,再不下車他怕自己胃部也要翻滾了。
    江逾白情緒不高的虛捂右眼,炎熱的天氣和眼睛帶來的悶痛難免讓他整個人肉眼可見的萎靡下來。
    都快把胃吐空了的男人撐著椅背,勉強維持著體麵,明明體虛無力的連扶手都握不緊,卻還是抽出一部分注意力在江逾白身上,見他捂著眼睛才意識到他右眼纏著眼罩,雪白、纖塵不染的顏色,襯得他人看起來有一種無暇的病弱感。
    “眼睛很痛嗎”這句下意識的關心說出口,連他自己都怔了一兩秒。
    這一年的時間曾經有多少人的好意被他視若無睹甚至是辜負,自尊心受創後固執己見不願再敞開,連恩師和摯友都無法焐熱的一顆心,居然在一個陌生的少年麵前毫無道理可言的軟化。
    “沒事。”從剛剛發生的事情江逾白不難看出男人其實性格偏冷,哪怕是讓座都隻是基於修養,會主動詢問他的狀況確實有點出乎意料。
    不過在難受的同時還能關心自己,不也正說明了這份關心的珍貴,江逾白幅度不大的搖了搖頭,露出了上車後的第一個淺笑,“我很好,謝謝關心。”
    這是實話,孤身在外的時候江逾白會表現的出乎意料的堅強,因為孤身一人所以不願意在外人麵前展露自己的脆弱無力。
    同時人的意誌力又很堅強,沒有人可以依靠的情況下,就可以擯棄所有的矯情與任性,也有餘力去回應別人的需求。
    男人握緊手中的手帕,後知後覺的發現身旁這個陌生的少年在身體不適的情況下克製住了病痛帶來的負擔,並沒有那麽輕易卻十分誠摯的對他一個陌生人表露了善意。
    深色的眼眸從對方身上輕輕劃過,帶著一絲連主人都意識不到的情緒。
    少年人永遠赤誠熱忱,不怕被辜負,所以他才怕會辜負,怕對方幹淨、明亮的心會在自己吝嗇與麻木的對待中蒙塵。
    所以自己才忍不住去關心他,許久沒有對人表達過的擔憂也自然而然的流露了。
    就像人無法阻止日升月落的浪漫,他也不該製止一束光的閃閃發亮。
    江逾白並不知道自己一時的舉動對身邊的人帶去了什麽影響,為了避免自己也在車上吐出來,等這一站車停下,他就順勢從後車們下去。
    離開時他遲疑了一瞬,從衣兜裏拿出之前剝落的橘子皮,不等男人拒絕就放進他手裏,車裏人本來就多,擁擠而出,蜂擁而上,他也沒顧得上跟對方交流幾句順著人流快速下車,正好來了輛出租車,直接被他攔下。
    等男人從人群中擠下車時,早已看不見他的身影。
    江逾白坐在出租車裏緩了口氣,後車座的冷空氣吹在臉上,原本浮躁的心都像沉在了泉水中,清澈的涼意舒緩了他發脹的大腦。
    等他稍微緩過神,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些什麽。
    他居然把垃圾丟在了陌生人的手裏。
    微微閉了閉眼,他無奈的仰頭歎氣,當時隻來得及思考對方身體不舒服,橘子皮應該能緩解一下他後續的狀況,正好自己也要下車了,不如把它留給有需要的人。
    可是
    給橘子還像點樣,給橘子皮算什麽。
    他抬手敲了敲腦袋,又這樣,又這樣,每次都是這樣,隻要稍微有點頭腦發熱就會神誌不清的做出一些不經大腦的傻事。
    什麽時候他能改改這個壞習慣,他靠在車座背上陷入自閉。
    從出租車上下來,江逾白就被陽光刺到了眼睛,失去了帽子的遮擋,隻覺得眼罩都要被烈日點燃。維持著最基本的禮貌,耐心回應並謝過門衛大叔的關心,他推出在保安室鎖好的自行車來到林蔭道上慢慢的走著。
    太陽吸走了他全部的力氣,整個人像被曬化的冰淇淋,快要融化在發燙的地麵上。
    走了沒兩步,他努力鼓足精神踩上踏板一蹬,趁著把手還未搖晃不穩前坐上自行車的車座,失去半邊視野騎車實在不是個好主意。
    人的視野受限,心靈也會受限。
    未知遠遠大於視線看到的危險所帶來的恐懼感,陷入黑暗的半邊沒有讓大腦停止思考,反而在鼓舞著歡呼著催促他集中注意力去假想一些令自己慌亂無措的淒慘畫麵。
    就這麽一路自己嚇著自己,江逾白心驚膽戰的緩慢且不穩的往前騎著。
    以至於當有人倏然攔在車前時,他根本毫無準備,一時心慌到車把不受控的搖擺不定,為了避開對方,差點連摔倒的心理準備都做好了。
    “喂——”
    來人一個跨步上前,寬厚有力的掌心牢牢的把控住了車把,幫助即將側翻的車重新穩住重心,江逾白也趁機及時兩腿一伸,結實的踩住了地麵。
    他驚魂未定的手還緊扣著刹車,心髒在胸膛裏劇烈的跳躍,有那麽一瞬間還以為自己會心率失控。
    可一抬頭,看清來人的臉後,是出乎他意料的陌生。
    江逾白微張的嘴唇終究沒能吐出一兩句難聽的話,以他的修養讓他對陌生人抱怨實在做不到。
    隻能理好心情後退兩步,把車撤離對方的掌控範圍,按捺住心底的鬱悶,心平靜氣的說道:“謝謝。”
    車把脫手,穿著無袖套頭衫的馮晚瀾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上次自報姓名是白費功夫了,心情不太好的頂了下腮幫子,沒什麽情緒的樣子讓他看起來有種漫不經心的冷漠。
    他真的搞不懂,甚至懷疑難道自己天生長得一副路人臉嗎
    不說別的,就說他這體格,他這身肌肉。
    這小區裏能找到幾個
    比他壯的沒他帥,比他帥的沒他壯,練出這麽一身不誇張又可以實戰的肌肉,除了他馮晚瀾就沒別人了。
    這還不夠有辨認度嗎
    自從上次在小區健身場所和大爺們玩單雙杠,一對五,讓他們來車輪戰都沒敵過後,他馮晚瀾一戰成名,現在所有大爺隔得老遠都能叫出他的名字。
    雖然下場是天黑回家自己一個人在半路上翻車,十分倒黴的抽筋了。
    但是江逾白一個耳清目明的年輕人,他倆還近距離的接觸過,不至於連小區遛彎兒的大爺記憶力都比不上吧
    “馮,晚,瀾。”他一字一句認真的看著江逾白,比起那極具壓迫力的身高,他的眼睛反而大又明亮,“那天晚上我抽筋你幫忙,還記得嗎”
    風過不沾身,似乎不太適合形容這座城市的風,從對麵的人身上吹過來,江逾白都覺得熱了一個度,就好像是對方身上沸騰的熱氣也隨著風傳遞而來。
    連帶著他被眼罩捂的脹痛的右眼都變得發燙了起來。
    江逾白的記憶也開始隨著眼睛的刺痛逐漸複蘇,雙手微鬆開手刹,他用完好無損的那隻眼睛望向身前的人。
    怎麽會不記得,讓他不得不輸液四五天,整整三天睡不好覺,連開學都要遲到,第一次做好人好事就把自己搭上的源頭。
    江逾白能忘,他的眼睛都忘不了。
    但是就這麽直接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對方身上,江逾白又做不到,蟲子是自己飛過來的,燈光是他自己打的。
    與其推卸責任,不如去怪那陣不夠溫柔的風。
    “我記得。”既然記得,也就不必再看了,江逾白借著眨眼挪開視線,對方背著光站的,一隻眼睛看著確實有點刺眼也累。
    “哦。”
    馮晚瀾慢半拍的應了這無意義一聲,也說不清自己想幹什麽,隻是得到對方平淡的肯定後,心裏也沒有多少高興的情緒,反而有點提不起興致了。
    麵上也難免帶了幾分情緒出來,他後悔就這麽直衝衝的過來堵人,可直接走掉又莫名的有些心不甘情不願。
    目光一轉找了個話題,“你眼睛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