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家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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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點斑痕其實並不是楊白露掐出來的。
    他力道那麽輕,又隔著褲子,再怎麽用力都不會留下痕跡,更何況他怕江逾白會疼還省著力,與其說是掐,不如說是揉。
    至於為什麽會有印。
    那是洗澡的時候,他回想起在桌下被揉捏的有點癢,礙於當時的場合和位置又不能直接伸手去抓,就趁著洗澡亡羊補牢用指甲抓撓了兩下。
    自己動起手起來,沒輕沒重。
    指甲一刮一撓,皮下組織受損就留下細細密密的紅斑點,然後被他臨時想起來當個明麵上還算過得去的理由。
    白露最後有沒有信,他也不知道。
    反正這兩天確實消停了不少,對方明裏暗裏的小動作也收斂了許多。
    周六上完最後一節課。
    江逾白把筆收進文具袋,李碩在後邊冒出一個頭來,“下午去水上樂園,你去不去”
    入秋後,江逾白連衣服都開始穿兩件了,他看了看外麵的天氣,“最近轉涼,我怕冷。”
    李碩:“”又來了。
    錢坤和喬遠勾肩搭背來到他倆桌前就聽了這麽一句。
    錢坤長的濃眉大眼,球場上叱吒風雲的時候動不動就一副怒目金剛無人敢惹的氣勢,偏偏在江逾白麵前總顯得像個小媳婦,這會兒正哼哧哼哧的憋屈道:
    “夏天約你,你說曬的慌嫌熱,好不容易等到涼快點了再約你,你又嫌冷,咋了,欺負我們皮糙肉厚,不知冷不知熱啊。”
    喬遠早有預料的扭頭去拍好兄弟背,兩人做抱頭痛哭狀。
    江逾白把草稿收好,抬頭看了他們一眼,“你們要是上周約我,我就去了。”
    “你看我信不信”李碩小聲嘀咕了一句,嘀咕完又清了清嗓子繼續道:“你要是怕冷不想沾水,那咱們也可以去海洋館,看看海豚北極狐什麽的。”
    從江逾白來他們班,每周末約他的人就沒停過,就是不見有人成功,除了聞溪和萬江星,大家都知道他們是秤砣不相離。
    也就有人過生的時候約,他才會一口答應。
    至於給出的各種理由,大家也清楚是婉拒,但是架不住他人長的帥,明知道是堵南牆,也不缺人前赴後繼。
    再說你不撞,別人也在撞,連外班的都有,一個個如狼似虎,看了真是讓人不得不跟著卷起來。
    畢竟別人拒絕你,你還會不高興,覺得不給麵子,再也不會主動約下次。
    可是換成江逾白拒絕你——認真凝望過來黑如珍珠的眼眸,下意識偏頭聆聽飄逸悅動的側臉,思考該用什麽借口婉拒而瀲灩垂落的卷長睫毛,以及沉吟時會不自覺抿一下的淺色嘴唇。
    最後甭管他嘴裏說出來的是什麽,都隻會讓人看的兩眼迷糊暈頭轉向,別說被拒絕的不愉快了,你甚至會為他浪費幾分鍾在自己身上而感到受寵若驚。
    六班的人,最常見的就是外班的人來他們班上問江逾白要聯係方式,男的女的都有。
    通常都是鼓足了勇氣來跟江逾白搭話,結果對視了沒一秒,就麵紅耳赤連句話都說不齊整,磕磕巴巴的,最後一臉雲裏霧裏的傻笑著離開。
    見多了各種各樣的人在江逾白麵前铩羽而歸,因為占盡了同班優勢毫不費力就拿到了對方所有聯係方式的同學們,根本不覺得約他出去被拒是什麽丟臉的事。
    要知道就算是錢坤李碩他們,也隻約出來過一次,還是搭著江星聞溪他們的順風車,但是教室裏當時那氣氛,堪比過年。
    有一就有二,焉知下一個幸運兒不是自己!
    “”
    至於江逾白。
    他是真的不太想出門,夏
    天的時候,不管約漂流露營還是主題樂園,他通通用怕熱拒絕。
    沒想到有過一次被拒經驗後,同學們也拿出了相應對的方案,第二次全部改約室內的場地,什麽室內運動公園、遊樂園、看電影、密室逃脫
    江逾白隻能又給出了不想出汗這個令女生倍感深受卻又暗自痛恨的理由。
    不管怎麽說,夏天始終是一出門就會出汗的季節。同學們生怕把人逼急了,以後會直接說出‘不想出門’把他們通通打死,隻好消停了一段時間。
    萬萬沒想到的是,李碩出師未捷。
    並且出師未捷了還不死心。
    大家夥兒一個個優哉遊哉的收拾著桌子,有的人假裝整理背包,有的人擦黑板打掃衛生,其實都在分心留神他們這邊兒,想等個結果。
    萬江星托著下巴,偏著頭看向明顯就是在猶豫的江江。他多少也明白過來了,自己就是暑假那會兒吃了江江不太會拒絕人的紅利,才能順利約他出門。
    現在隨著兩人越來越熟,他最近也有點叫不動人了,那種不愛出門享受宅家的快樂簡直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隻不過小時候對方會認真的在窗口跟他說:江江要看書。
    現在的江江則是會花點心思猶豫個三秒才能找出借口,說實話,他低著頭費盡心思努力去找理由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江逾白還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去,現在天氣也不是很熱,海洋館又是室內,不用曬太陽就看看隧道,欣賞一下海底世界就行了。
    “那就”
    他猶豫了一下。
    李碩和錢坤他們屏息凝神,認識了江逾白這麽久,他們多少能看得懂對方的微表情,覺得這次可能有戲了。
    不約而同的誇張做出深呼吸的樣子,緊盯著他嘴不放,隻等著一個‘去’。
    “逾白!”
    “!!!!!!”
    李碩他們一個大喘氣,差點沒憋過去。
    氣呼呼的扭頭一看,進門叫人的正是他們六班深受各科老師信賴為人持正不阿的班長楚遊。大家都快冒到嗓子眼的叫罵聲又被噎了回去,不好對班長撒氣,那就隻能對著空氣大呼小叫。
    一時半會兒教室裏到處都是哀嚎聲。
    楚遊沒搭理他們的搞怪作亂,徑直走到江逾白桌前,俊秀的輪廓被透窗的陽光照出溫暖的光暈,有別於往日的清冷淡漠,語氣輕柔,“許老師讓我告訴你,先別急著回去,他一會兒送你。”
    江逾白話說到一半被打斷也不生氣,他抬頭望向楚遊,不知道為什麽,每次麵對楚遊的時候,會下意識連表情都柔和了幾分。
    “好,我知道了。”
    楚遊得了一個微笑,冷靜頷首,轉身收拾好自己的桌子,成了第一個走出教室的人。
    江逾白想起之前許雲起說過要家訪的事,果斷道:“不去了,下午班主任要家訪。”
    “家訪”萬江星合上書本,沉吟片刻,染著溫和水波的眼睛靜靜地望著他,“反正不著急,我陪你一起等他。”
    錢坤和喬遠還趴在桌子另一邊唉聲歎氣。
    “什麽時候不行,非得選今天。”
    “就是”
    “行了行了,人家有正事呢。”
    李碩站起身,兩手一伸把死纏爛打的兩人趕走。見他們消停了,李碩想起前不久江逾白跟他吐槽班主任不喜歡他這件事。
    思考片刻,還是俯下身在江逾白耳邊勸道:“小許第一次上門做思想工作,全班那麽多人,隻你頭一份,就這還能說他不重視你嗎他要是不喜歡你,還能費這心思你什麽時候瞧過他給別人家訪,中午回去和父母好好談,可別鑽牛角尖。
    ”
    說完小心端詳他的表情,見他眼裏閃過幾縷深思,就知道自己的話被聽進去了。
    心裏啵咧啵咧冒出點點水花,李碩高興的拍拍他肩膀宣泄了一下莫名激蕩的心情,最後臨走前還不忘叮囑:“那我走了,下午要還能抽出空來,記得給我打電話。”
    “恩。”
    其他人也紛紛跟江逾白打了招呼,眾人該回宿舍的回宿舍,該回家的回家。
    聞溪也坐著沒動。
    江逾白見教室裏的人走的七七八八,慢悠悠的伸了個攬腰,單手撐著下巴看向他,“不用等我,楚遊都說他要送我了,肯定是要直接和我一起走的。”
    “”原本打算多跟他待一會兒的聞溪。
    指尖翻動的書頁微微停下,他偏過頭去看江逾白,冷肅的眉眼舒展開來,“等白露來了再說吧,他連酒店都訂好了。”
    原本四人約著一起去吃午飯,沒想到班主任臨時橫插一腳。
    三人在教室等了沒多久,白露沒等到,反倒是許雲起先來了。
    “你們都在。”許雲起站在門口,比起學生氣依然濃厚的他們,那雙深棕色的眼眸望來時,不經意流露出的嚴謹與冷漠散發著成熟的氣質。
    “我和你父親說好了,十一點前送你回家,順便談一談分班的事。”這句說是對江逾白說的,然後轉向萬江星和聞溪,“你們還有別的事嗎”
    萬江星神色不變的看向江逾白,“江江”比起老師的話,他還是更尊重江江自己的想法。
    “沒事,那我和老師一起好了。”聽到許雲起說已經跟他爸商量好了,約的時間還是十一點,江逾白就知道中午還得留頓午飯。
    他主動站起身跟星星和聞溪告別,“你們等等白露,我先走。”
    聞溪和萬江星隻好看著他跟在許雲起身後離開。
    兩人來到停車場。
    “暈車嗎”
    “有點。”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問,但是江逾白還是禮貌的坦誠了自己有點暈車的事實。許雲起聽完,先替他開了副駕駛座的門,“坐前麵可以嗎我會開的稍微慢一點。”
    單手扶在車頂上,白襯衣緊身西褲襯得他身材欣長挺拔,有別於剛剛在教室時的距離感,單獨相處時的許雲起反而多了幾分溫和。
    “可以。”江逾白原本也沒打算坐後麵。
    應該說除了小孩子,很少有人會坐後座,出了社會就會懂的人情世故。除了網約車,為了不把開車的人當司機,基本上成年人都會坐副駕駛座。
    不過作為班主任的許雲起這麽認真問他的意見,沒有像老師對學生那樣,全然頤指氣使的態度,江逾白確實有感覺到他對自己的用心。
    車子平穩的開出校區,上路。
    “會熱嗎”
    “不熱。”
    “那要開一點車窗透透氣嗎”
    變成江逾白後就總是被偏袒被照顧的那一方,他已經習慣在各種場合被每個人詢問需求了,知道不要求點什麽會被一直問下去,選擇自己把車窗降到底。
    舒緩微涼的風亂了他的碎發,裹挾著柔軟的力量感從臉龐拂過,十分舒適安逸。
    他伸出胳膊半搭在上麵,隨後腦袋也枕了上去。
    這麽吹著,像一葉扁舟在風麵搖曳,江逾白避著風半垂著眼睛,昏昏欲睡的想,這可真是個適合睡覺的好天氣。
    “”
    作為一個行事為人都趨於克製守禮的成年人,按理說對於學生把頭伸到車窗上的這種行為許雲起應該給予批評和禁止。
    可換成了江逾白,無論是提醒還是建議都說不出口,甚至在心底替他解釋,一
    定是有點暈車想吹吹風才會這樣。
    他歎息著想,更何況也不過搭了胳膊,頭也沒有完全伸到外麵去,已經很小心謹慎了。
    “風吹久了,小心頭痛。”
    直到最後,許雲起也隻這麽叮囑了一句,同時調轉了方向盤,偏移了原本的路線,改走另一條距離較遠的老路。
    那邊車輛行駛不多,交通自由,道路也比較寬敞。這樣就算江逾白把頭全部伸到外麵,也有足夠的舒展空間。
    根本不記路的江逾白懶洋洋吹著風,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走的不是平時和星星他們出去吃大餐的那條路。
    就這麽姿態閑散的享受著清風許久,
    “滴滴滴滴——”
    另一邊的反向車道傳來灑水車的電子音響。
    “逾白!”
    江逾白眼一睜,連忙收回胳膊讓許雲起把車窗升起來,然而,噴灑過綠化帶的水流沒有減弱多少,激流衝刺在車窗上,從還未完全封鎖的玻璃上噴射進來。
    那些水花全部濺在江逾白頭發上,臉上,衣服上,不多,卻足夠令人清醒。
    “!!!”
    許雲起放慢了車速,連忙伸手拽了幾張紙巾遞過去,“逾白,沒事吧”
    心裏有點懊惱為什麽不早點提醒對方,明明灑水車還有電子音樂,已經是在提前警示了。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接過紙巾擦著頭發的江逾白沒有忿忿不平也沒有故作冷靜,摸著有點濕熱的臉頰,反而突然笑了起來。
    ——那是一種單純為了自己被一丁點的水花淋濕而倍感有趣,天真到孩子氣,率性又灑脫的笑容。
    讓人看了就心生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