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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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若踏入乾清宮,第一時間注意到了滿地跪著的禦史,不是因為人數眾多,而是因為這些禦史的跪姿歪歪扭扭,委實稱不上挺拔。
    “定妃妹妹可來了,這些禦史正在說本宮當日買通張侍衛陷害你一事,本宮想著自己說終究沒什麽可信度,所以才讓皇上請了妹妹來為本宮辯上一辯。”
    寧妃的請求合情合理,尤其是一百萬的報酬安若早就收到,幫忙解釋清楚,理所應當。
    但寧妃的過度熱情讓安若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好像,以前看到的寧妃是真人,如今看到的卻隔了一層紗。
    之前寧妃用藥設計魏彥不成,反而找來她和徐婕妤一事就已經很奇怪了,如今這個狀態莫不是被魏彥拒絕的後遺症?
    “定妃妹妹?”
    聽到寧妃的催促,安若輕咳了兩聲,說道:“確實如此,此事是本宮和寧妃自作主張,為了引出殺害耿充容的幕後凶手,故意暴露寧妃,想讓幕後之人放鬆警惕。隻是可惜,如果耿充容不是自盡,那便是幕後之人異常謹慎,此事之後並沒有暴露出任何破綻。”
    然而有些人,即便解釋了,也不會罷休,比如跪的東倒西歪的王禦史。
    “即便如此,也不能說明寧妃娘娘就是無辜的。否則,珍珠究竟是因為什麽出現在荷花池旁?”
    魏彥輕挑眉梢,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這位王禦史的身份也很可疑。
    “哦?王大人不知曉嗎?當日朕留宿延禧宮,寧妃的宮女珍珠是被朕派出去做事的。還是,王大人的意思是,珍珠是朕指控,去殺害耿充容的?”
    “臣絕無此意。”
    在魏彥施加的巨大壓力下,王禦史的汗珠順著額頭滴落下來。
    可事已至此,若是扒不出珍珠去做了什麽,才是真正的無功而返,白費功夫。
    “臣請皇上明示,當日清早指派珍珠究竟去做了什麽,也免得流言紛紛擾擾,前朝後宮都不安穩。”
    “怎麽?朕的一舉一動還要向你這個做臣子的匯報?”
    王禦史垂頭不語,用態度表明了自己的決心,一眾禦史見有王禦史帶頭,也紛紛叩首,請求皇上說明真相。
    似乎是迫於禦史們施加的壓力,魏彥簡單解釋道:“能有什麽?珍珠不過是為了快些,抄了近路路過禦花園的荷花池而已,也值得諸位大人這般關注?”
    “皇上,臣等請皇上不要再包庇寧妃,從延禧宮途徑到荷花池,無論去哪座宮殿都不順路,珍珠根本不是路過。”
    安若看著王禦史臉紅脖子粗的樣子,腦中迅速勾勒起皇宮的地圖,以延禧宮及荷花池為兩點,建立直線,再將範圍擴大一周。
    好像也不是都不順路,那個偏僻的少有人煙的角落,似乎是冷宮?
    可是後宮嬪妃人數本來就不多,她也沒聽說過有誰被魏彥打入冷宮,珍珠究竟是去做了什麽?
    乾清宮中一片寂靜,空氣似乎都變得緊繃起來。
    安若偷偷向低氣壓的源頭——魏彥瞄過去,沒想到他發起火來的樣子還真是挺嚇人的,難道就是憑借這個,嚇退了一心想要撲上去的寧妃?
    所以,今日寧妃才會用一副看舊抹布的表情,看魏彥。
    也可以理解,誰會喜歡凶巴巴的男朋友呢!
    當氣壓低到一定程度,滿地的禦史仍舊不肯退讓後,魏彥終於開口。
    “朕派珍珠去了趟冷宮,怎麽,還需要朕繼續跟王大人解釋嗎?”
    冷宮?
    年輕的禦史們麵麵相覷,不能理解。
    年長的禦史們卻竊竊私語起來,言語間總是提到一個先帝年間的秘聞。
    可惜豎著耳朵的安若並沒有聽清,耿直的王禦史又站出來作妖了。
    “即便珍珠與耿充容的死無關,寧妃也未必無辜!”
    王禦史這般糾纏,寧妃當場便氣樂了。
    這一瞬間,她特別希望把王禦史抓進後宮做妃嬪,找個機會賞賜下一丈紅,屆時還看他敢不敢胡攪蠻纏。
    “王大人,從來查案都是舉證殺人的證據,萬萬沒有要求人自證清白的說法。若是寧妃需要自證清白,王大人是不是要先打個樣?畢竟,也沒有證據證明這事兒不是王大人指使的呀!”
    王禦史張著嘴,萬萬沒想到被臨時叫來作證的定妃娘娘這般口齒伶俐。
    “臣,臣跟後宮的嬪妃能有何仇怨,定妃娘娘莫要胡說。”
    “哦,那耿充容剛剛入宮,寧妃也跟她沒有仇怨啊,怎麽王大人就揪著寧妃不放呢?總不能是大人嫉妒寧妃娘娘受皇上寵愛吧?”
    “噗呲!”
    殿上不知誰先笑出了聲音,寧妃受皇上寵愛,那是男女之愛,王禦史這莫不是對皇上有非分之想?
    安若見王禦史臉紅脖子粗,不等對方反駁,看向了大理寺正崔大人。
    “哦,對了,崔大人。這枚耳環的質地是金子吧?”
    “定妃娘娘所言極是,想來就算耿充容沒有溺死在荷花池,也會因為吞金而亡。”
    安若翹起嘴角,沒想到這個後外公頭一次見麵,便跟自己配合的這麽默契,當即感歎道:“耿充容這還真是上了雙層保險,生怕死不掉呢!”
    崔大人低頭沉默不語,將表演場地全部留給了安若,安若自然不能放過。
    “哦,對了,仵作可有跟大人說過耿充容胃部有什麽異常?”
    “這,不曾說過。”
    “哦,那就可疑了。諸位大人怕是不知,這吞金而亡可不是中毒,而是利用黃金的密度大,墜破肚腸引發腹腔感染而死。這金子別是耿充容死後被塞進去的吧?”
    安若的話瞬間打開了所有人的思路。
    有沒有一種可能,耿將軍夫婦不滿女兒的死,又道聽途說以為是寧妃加害,所以故意不給耿充容下葬,甚至還通過各種渠道,拿來了寧妃珍藏的耳環,想要借此落實寧妃加害耿充容的事情?
    魏彥輕輕歎了口氣,說道:“耿充容之死,之所以被確定為是自戕,是因為耿充容確實死於溺亡。按照當日侍衛排班守衛的情況,如果耿充容出現被人殺害的情況,掙紮之下發出的水聲,絕對不可能不被守衛發現。都說謠言止於智者,怎麽朕的禦史們不先找崔大人問清楚情況,再去宮門口跪著呢?”
    眾禦史垂下了頭,一個小小的聲音反抗道:“但是,張侍衛又是怎麽回事?”
    魏彥看了眼開口說話的年輕禦史,耐心解釋道:“張侍衛此人有極大的問題,先是指認定妃指使他溺死了耿充容,後又改口說是寧妃指使,順便陷害耿充容,最後重刑之下才說出了跟耿充容有私情。張侍衛與耿充容的關係確實是朕武斷了。”
    皇上承認錯誤,大臣們還能說些什麽,見時機成熟,安若在寧妃的示意下說道:“耿充容的那封書信寫的真情實意,臣妾相信她是真的愛慕皇上。那個張侍衛滿口胡話,半句不可相信。臣妾提議,不再追究耿充容自戕的原因,為耿充容正名,以充容娘娘的身份下葬皇陵,也好撫慰耿將軍夫婦一片愛女之心。”
    寧妃補充道:“但是那個張侍衛身後指使之人必須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兩位愛妃所言極是。不過也多虧了汪太傅抽絲剝繭的能力,如今張侍衛身後之人已經浮出水麵,隻待時機成熟,便可一網打盡。”
    魏彥最後一句話是故意說給滿殿跪著的禦史們聽的,如今就看一手促成耿充容之死的背後之人,會不會自亂陣腳了。
    “那麽,如今各位大人可還有疑問?”
    以王禦史為首之人全部低頭不語,一部分人是因為目的已經達到,另一部分人則是真心被這一通的分析所折服,接受了耿充容死於自戕的事實。
    “沒有疑問,那麽朕的疑問就需要各位愛卿解答了。諸位禦史是因為什麽,越過禦史大夫跪在宮門之外,又是誰帶的頭,膽敢在毫無證據和結論的情況下,逼朕處罰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