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安若將孩子抱緊一些，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說什麽？”
    方策似乎打定了主意，整個人也不再僵硬，身體微微向前傾斜，誠懇說道：“能讓你參加這樣危險的遊戲，你的丈夫一定不是什麽能擔當的人。聯邦那麽多工作，怎麽樣也能養活一個孩子，而非要你來，隻能說明對方沒有把你的命當作一回事。這樣的人，留著過年嗎？”
    “沒把我的命當回事？”安若低下頭，喃喃重複。
    魏彥不就是這樣，先救雍親王，後又讓寧妃看顧他們，否則她如今也不會在這裏。
    “那，如果我愛他呢？”
    方策用手抓住安若的雙肩，逼安若直視自己的雙眼，說道：“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很清醒的人，怎麽也會這樣戀愛腦？這份愛情可以讓你不要命嗎？何況這樣過下去，消耗的隻是你自己，換個思路，你難道真的不介意，去愛一個根本不愛你，甚至視你如螻蟻的人嗎？”
    “螻蟻……”
    安若腦海中閃過寧妃那副高傲的麵孔，口口聲聲的市井之人，或許，在聯邦十大家族的少爺小姐眼裏，她們這些普通人，真的隻是螻蟻而已。
    所以，魏彥才能夠放棄她放棄的那麽快，在他眼裏，她都不如一個掌握著一個不知道有沒有用的信息的npc。
    安若嘴角泛著苦澀，對方策說道：“那你呢？方家少爺，你難道不也是同樣高高在上，視我如螻蟻嗎？”
    方策皺起了眉頭，說道：“你怎麽會如此想？就因為我姓方嗎？那你或許不知道，我不過是方家的養子而已，在方家的少爺小姐眼中，我與你並無差別。安若，我們是一類人，擁有相同的出身，更有當日相救的恩情。你可以相信我，我真的會對你的孩子視如己出，哪怕日後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
    安若表示有被這句“自己的孩子”震驚到，立刻掙脫了方策的雙手，抱著孩子向後麵爬了幾步。
    “咳，那個，大可不必。咱們倆可沒有什麽自己的孩子，你也沒必要對我的孩子視若己出。啊呸，我意思是，我沒有孩子，剛剛逗你而已，不必當真，不必當真。”
    方策上前一步，真誠說道：“你不必因此自卑，我真的不介意你有孩子。”
    “不是，兄弟，你不介意我介意啊！不對，我意思是，我真沒有，沒有老公也沒有孩子。真的，剛剛就是順嘴胡說的，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這麽幹了。”
    方策還是不願意相信，問道：“那你怎麽會喂養孩子這麽熟練？”
    “大約你沒聽過，有一個地方叫坐月子會所，還有一種工作叫做金牌月嫂。生活不易，我都幹過，別說是喂個孩子，哪怕讓我一起照顧個孕婦都沒有問題。”
    然而這話並不能取信於方策。
    “你不是法醫嗎？”
    “你不能憑借我會檢查屍體，就說我是法醫吧？小說看多了的人也能！你忘了那天我把耿將軍切成了什麽樣子了，那是法醫能幹出來的事情嗎？還有個職業，你可能也沒聽說過，叫做停屍房守夜人，這活工資高、待遇好，還能解決住宿問題。這活兒我也幹過，跟著火葬場的老師傅學過幾招而已。”
    正常人應該也不會接觸到這麽多的職業，不過想想耿將軍，或許安若的話有幾分可信之處，但是……
    “那你當年去瓊山是幹什麽的？若是你當真要幹這麽多活來賺錢，大約也不會是去旅遊的吧？”
    安若對方策豎起了大拇指，誇讚道：“真聰明，確實不是去旅遊的，我是去當導遊的，那大概是我從事的職業裏麵幹的時間最短的。畢竟，沒有導遊第一次出工，就把所有遊客都送進了泥石流。”
    “那你當年救我？”
    “救你也是以為你是我的遊客，畢竟那天救了多少人我都記不清楚了，何況你還一身黑泥。”
    方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受傷，安若卻覺得整個人都放鬆了許多。
    畢竟當初她確實對方策動過心，對方策的為人也是真心欣賞，有些事情說開了，總比對方要以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的強。
    “可即便如此，你也確實救了我的命。安若，我喜歡你確實有當日救命的感激之情在，但這並不是全部，真正讓我心動的，是你在瓊樓與我同看萬家燈火熄滅之時，你說，還會陪我。”
    安若眨了眨眼睛，提醒道：“瓊樓已經沒了。”
    “回到漠北我可以再建一座。”
    誒？以前怎麽沒發現方策這麽軸？
    “不是這個意思，方策，我實話實說，我確實是在這段時間愛上了魏彥，甚至當初你讓人提醒我不要去先帝淑妃冷宮一事，我也如數告訴過魏彥。魏彥能夠對當日的證據早有戒備之心，你的謀算會落空，都是因為我。方策，即便這樣你也不介意嗎？”
    安若說完，房間內陷入長久的沉默，就在安若以為方策會對她失去所有耐心，甚至拔刀相向的時候，方策揉了揉她的頭。
    “立場不同，算不得你的錯。你放心，我不會因為自己的喜歡對你造成困擾。隻是，安若，哪怕是為了我的兄弟們，如今我也沒有辦法放你回皇宮了。我說過的，你不該參與到我跟魏彥的這段爭鬥中。你安心呆在這裏，等日後隨我回漠北，直到遊戲結束，這場遊戲的紛爭再與你無半分關係。”
    安若聞言隻覺得五味雜陳，難怪說，做人做事最怕有對比，哪怕魏彥對自己再好，表現的再情深似海，都不如方策這幾句話來得更有力度。
    “那，如果你在這場遊戲輸了，會怎麽樣？”
    方策自嘲般苦笑：“我不過是方家養子，丟了這麽大的項目，還耗費了方家那麽多的資源，方家家主自然不會放過我。不過別擔心，隻要咱們能夠回到漠北，哪怕最後我與魏彥仍舊僵持，也不過是平局而已，怎麽也不會殺了我。”
    看著方策對生死這般隨意，安若再一次認識到，或許方策真的跟自己是同一類人，甚至作為外人，在聯邦家族的謀生要比自己更為不易，享受的資源與付出的努力總是要成正比的。至少，安若覺得如果不是自己黴運纏身，怎麽也不會因為幹不好活被人殺了。
    “你先休息，如今京都戒嚴，隻怕咱們短時間都不能離開，或許會在京都呆上數月之久。”
    安若點頭，看著方策離開，輕輕拍了拍懷中的孩子。
    所以，這場遊戲於魏彥而言隻是利益之爭，但於方策而言，卻是性命之爭嗎？
    果然大家族裏麵黑暗的很，在享受著權利和金錢的同時，也要麵對更為嚴苛的懲罰和考核那麽。
    方策當年為什麽要做方家的養子？說到底，不過都是想要追求更好的生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