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癩皮狗也敢當街狂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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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搖搖頭,向女店員小翠伸了伸手。
    關小姐一笑:“付錢吧。”
    我給了銀行卡號,半分鍾後,五萬元錢就到賬了。
    “小兄弟,留個電話吧你能弄到王右軍的硯台,以後他的筆呀、碑帖啊、親筆作之類的,隻要弄到,全送到我那裏去,價格是關小姐文房齋的兩倍,怎麽樣啊”
    楊爺陰陽怪氣,公開在別人店鋪裏挖牆腳,已經是在明目張膽地破壞行規。
    我不想搭理這些人,準備離開。
    那個年輕人伸開手臂,一下子攔住我。
    “兄弟,唇典開不開硯台是哪兒來的呀鬼貨、賊貨還是生玩、水貨啊”
    鬼貨,是指盜墓人,挖掘盜竊古墓得來的古代文物。
    賊貨,是指從文物部門或私人手中偷來的賊贓古董,出價低,買賣雙方都犯法。
    生玩,是指出土文物。
    水貨,是指從境外走私來的“返流”收藏品。
    “唇典開不開”意思是“會不會說行話”——
    唇典開,就是會說。
    唇典不開,就是不會說。
    唇典半開,就是半通不通。
    我搖搖頭,故作一臉茫然。
    關小姐一笑:“別難為老實人了。”
    年輕人大笑,閃在一邊:“原來是個空子啊,哈哈哈哈,走吧走吧……”
    “空子”是道上黑話,也叫“空碼、老空、外碼”,意思是外行人。
    他用江湖唇典試探我,我搖頭表示聽不懂,他就放心了。
    我走出門,耳中聽到,那位楊爺又問:“關小姐,一年一度的上供大會要開始了,你有沒有準備什麽好玩意兒,獻給京城的三司十二官這些大老爺呀這些年來,多少生意都是大老爺們賞飯,伺候不好,就要砸鍋了呀……”
    三司十二官是江湖上的一個神秘機構,縱跨黑白兩道,統領八方豪傑,勢力之大,覆蓋之廣,約等於當年的廣州十三行。
    廣州十三行是清代專做對外貿易的牙行,是清政府指定專營對外貿易的壟斷機構。在“一口通商”時期,“十三行”的發展達到了巔峰,被尊稱為“天子南庫”,與亞洲、歐美主要國家都有直接的貿易關係。
    牙行,本指在鄉村和城市市場中為買賣雙方說合交易,並從中抽取傭金的居間商人,亦稱牙人。
    廣州十三行地位尊崇,已經是天子與洋人之間的牙人,肩挑起國家貿易,堪稱是“天下第一牙”。
    歲月更迭,江湖動蕩。
    大魚大水,天下湯湯。
    廣州十三行已經成了曆史遺跡,而三司十二官如暗夜神龍,頭角崢嶸,是當代江湖人仰望的九重宮闕,天上人間。
    昨天周六,今天周日。
    二馬路上閑逛的人特別多,真正的老玩家很好辨認,都把挎包吊在脖子上,雙手摟在胸前,就怕被小偷劃了包,好東西不翼而飛。
    新手玩家沒有這種防盜意識,大大方方地把包背在後麵,逛一圈回來,好好的背包就變成了漏勺,不知被刀片割過幾回。
    汴梁城魚龍混雜,古玩街就是一個江湖縮影。
    我雖然賺了五萬,但二馬路店鋪裏的商品標價太高,動不動就是十萬起步,百萬、五百萬的大貨也很多,真正的鎮店之寶,高達千萬元,沒有本錢和眼力,是絕對不能碰的。
    兜兜轉轉,我又去了小馬路。
    小馬路的東南麵是老城的護城河公園,花紅柳綠,遊人如織。
    出來踏青的人,順便到小馬路來逛逛,淘幾件小玩意兒,隻當是怡情養性。
    我剛進了小馬路,就聽見後麵摩托車轟鳴。
    昨天的黃毛騎著大摩托車,呼嘯而過。
    他昨天截胡了煙嘴,我都沒來得及拿在手裏細看,有點可惜了。
    當然,我跟他的老爹,那個油膩男人之間的交易,是真正的撿漏,一來一去,賺了四萬七千塊。
    “喂,把煙嘴還我,把煙嘴還我……”
    一個女孩子沙啞的聲音從前麵響起來,隨即人流湧動,在十幾步外聚集成了一個大圈。
    我站在外圍,踮起腳尖,向人群中望了望。
    一個穿著白色校服的長頭發女孩子揪住了黃毛的摩托車車把,大聲叫著。
    “你他媽誰呀煙嘴煙嘴——我欠你的呀”
    女孩子咬著牙,死死盯著黃毛:“煙嘴是我爸爸的遺物,我在學校,今天剛回來,我後媽讓人打掃房間,把東西都扔出來,送給收廢品的人了。收廢品的姐姐說,昨天就在這裏,你把煙嘴買走了。你給她五百元,現在,我給你一千,把煙嘴還我!”
    我遠遠看著,女孩子的眉色極濃,仿佛用墨筆描過一樣。
    她用力咬牙堅持的樣子,仿佛姐姐勸說甘蔗叔,要帶我走時一樣。
    現在我才知道,十年來,跟姐姐朝夕相處,她的模樣、笑容、聲音、身體,已經跟我的生命融合在一起,無法分割。
    “一千滾你媽的,再加個零吧!”
    黃毛坐地起價,這是古玩行裏最常見的手段。
    “你昨天五百買的——”
    黃毛色眯眯地笑起來:“妹妹,這是哪兒你看看,這是小馬路古玩街。我多少錢買的,關你屁事啊現在,你買,我賣,你想要,我想賣,對不對一萬塊,要就跟我去取,不要拉倒,別耽誤我賺錢!”
    女孩子又咬了咬牙:“好,一萬,我買了。”
    黃毛哈哈大笑,放肆地甩了甩頭:“要買就趕緊上車,帶你取去!”
    女孩子坐上了黃毛的摩托車,黃毛一加油門,摩托車轟鳴而去。
    “黃毛這小子不懷好意,一個大好的黃花閨女恐怕,唉——”
    “別管了別管了,老朱家這一老一少,都是老流氓、老地痞,在小馬路,誰惹他誰倒黴……”
    “人家有楊爺罩著,咱可管不了,散了散了散了……”
    我突然明白,一萬塊都滿足不了黃毛的貪心,他想借機會禍害人家女孩子。
    “簡直——該死!”
    我從路邊抓了輛沒上鎖的自行車,一陣狂奔,猛追黃毛的摩托車。
    幸好今天是周日,小馬路人多,摩托車跑不快,遠遠地看到了那校服女孩子的背影。
    黃毛的摩托車拐出了小馬路,進入側麵的居民區,停在了一個四層的老單元樓前麵。
    我趕到時,他已經帶著女孩子上樓。
    我飛步上樓,到了四樓,左側房間內傳來那個女孩子憤怒的哭叫聲:“滾開,臭流氓,滾開,不要碰我……救命,救命……”
    我剛剛上樓時,已經找到一截細鐵絲,現在,鐵絲插入鎖孔,一扭一拉,鎖就開了。
    我閃身進去,黃毛已經把女孩子壓在沙發上,一邊獰笑一邊撕扯女孩子的衣服。
    “煙嘴給你,哥哥不要錢,就看上你這朵帶刺的小玫瑰了……讓哥親一口,來來來,這地方沒人,叫破天也沒人……”
    我隨手拽了一條毛巾,從後麵兜住黃毛的眼睛,隨手一拉,黃毛就跌了個仰八叉。
    接著兩拳,直接封了黃毛的雙眼,免得他看到我的樣子,出去亂說話。
    “誰他媽的……誰他媽的敢——”
    噗噗噗,我連續三腳踢在他的右側肋下,每一腳都隻用三分力氣。
    “武術是殺人技。”我永遠記得姐姐的話。
    我從容控製分寸,不想一腳踢死這地痞,髒了自己的腳。
    “他媽的,我是朱小偉,敢惹我,你是不是瘋了……”
    他一邊罵,我一邊踢,直到他兩側肋骨都斷了,滿嘴吐血泡才停下。
    “我操……你敢惹……”
    我蹲下來,一個耳光扇過去,朱小偉一顆槽牙飛出來。
    他罵一句,我扇一次,直到滿地都是他吐的血水。
    “服了,英雄,我服了……哪裏得罪了英雄,我擺桌子賠罪,饒了我吧,饒了我……”
    朱小偉兩隻眼腫得像母豬屁股,一點都睜不開了。
    右側的佛龕上,那隻煙嘴擺在一個鋪著紅紙的盤子裏。
    我走過去,拿起煙嘴。
    女孩子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眼神絕望又倔強。
    我鬆開手,把煙嘴給她,然後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她那身白色校服已經被撕裂,胸口和腋下都露出了雪白的皮膚,這樣出門,一定會引發圍觀。
    我們往外走,朱小偉竟然垂死掙紮,打了個滾,從沙發下麵抽出了一把兩尺長的大砍刀。
    “我操……你給我死這兒吧——”
    他搖搖晃晃地衝過來,我當心一腳,砰的一聲,直接把他踹飛到沙發上。
    一聲慘叫之後,這家夥終於不再動了。
    我帶著女孩子下樓,把她送到能打車的地方。
    “謝謝你,給我個銀行卡號,我把錢轉給你……”
    我擺了擺手,一句話都沒說,轉身離去。
    “喂,等一等,等一等……”女孩子追上來,把一張銀行卡塞在我手裏。
    痛揍了這個叫朱小偉的地痞,我總算出了一口氣。不過,剛剛拿起煙嘴的一瞬間,我有種不好的感覺。
    好玉養人,壞玉廢人。
    這煙嘴打眼一看,是特別好的東西,色澤和做工相當不俗。可是,我的皮膚碰到煙嘴,就覺得寒氣逼人。
    好玉用砒霜泡過,才會給人這種感覺。
    砒霜是中醫藥物的一種,毒性猛烈,絕對慎用,但用得巧妙的話,就能治療大病。
    煙嘴整天含在嘴裏,如果它被砒霜泡過——別說是泡了,就算是每天抹上一毫升砒霜水,也得把吸煙的人毒死。
    “這就怪了,女孩子說,煙嘴是他爸爸常年用的,怎麽會跟砒霜沾上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