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一陣尖銳的劍鳴響起，就像森林裏最清脆的鳥雀聲，接著便是銀光閃爍，如匹練一般射向盤坐在地的王一。
    “噗嗤……”
    刀身入肉，濺出千萬朵血花。變起倉促，所有人都驚地瞪大了眼睛。
    秦鍾越鷹爪一揮，擊退寧兵衛，連帶著“梔鵲”從肩頭抽出，他卻眉頭都沒皺一下，隻冷冷說道：“果然非吾族類，其心必異！”
    寧兵衛對此嘲諷充耳不聞，隻是換了個劍勢，抖落幾滴鮮血。空中殺氣一寒，再次揮劍殺來，目標仍是直指王一。
    秦鍾越目眥欲裂，“啪”地一聲，地上踩出一個大坑，直接飛掠而去。可才踏出一步，渾身一陣“劈啪”暴響，竟是殘留的劍氣爆炸，令他傷上加傷，猛噴一口鮮血，身子隻得生生止住。
    眼看那劍便要刺中王一，寧兵衛忽地心生警兆，便見怪道人猛一張眼，輕飄飄看了過來。
    “轟！”
    淡淡的目光落在寧兵衛身上，寧兵衛隻覺心裏轟然一震，仿佛整個人在怒海操舟，巨大的壓力如同狂暴的海嘯一般，朝著他傾覆過來。
    寧兵衛在半空中深深吸了一口長氣，腰胯猛一用力，便使出一招“燕返”，整個人飛退而回，再不敢貿然出擊。
    一眼而化解無邊殺機，這世上除了輪回與王一之外，也隻有這位天下無雙的怪道人可以辦到了。
    寧兵衛警惕地盯著怪道人，使筋骨不斷放鬆，可即便如此，他的汗毛還是不斷炸起，“劍心通明”應機而發，周身上下精氣神都在瞬息間凝聚成一團，可見怪道人給他的壓力之大，到了何其恐怖的地步。
    睡虎終究也是老虎，哪怕怪道人受了傷，也不是普通金丹可以冒犯的存在。
    寧兵衛睜大了眼睛，死死迎上了怪道人的目光，似乎想通過這種方式，來讓自己的氣勢不落下風。
    秦鍾越此時調息完畢，喘著粗氣道：“前輩，這人居心叵測，虧的小友如此相信他，真是不當人子！”
    一說到這裏，他心頭極是憤恨，五根指頭捏的哢哢作響，催促道：“還請前輩將他斬殺當場！”
    怪道人淡淡一笑：“不急！”說著，轉過頭衝鄭思益道：“閣下難道不想說些什麽嗎？”
    鄭思益冷笑一聲：“我該說什麽？”
    秦鍾越滿心迷惑，不禁問道：“前輩，這是怎麽回事？”
    怪道人點點頭道：“鷹王，你難道沒有發現，寧兵衛的劍不純粹了嗎？”
    “不純粹？”秦鍾越皺著眉呢喃幾句，下意識摸了摸肩上的傷口：“這是何意？”
    怪道人緩緩說道：“心不正，劍則邪。他若以通明劍心出招，你此刻已經是個死人了！”
    “嘶……”秦鍾越倒吸一口涼氣：“前輩，您是說……？”
    “沒錯！”怪道人點了點頭，微微笑道：“想來這一切，都是這位輪回閣下埋下的暗手！”
    秦鍾越心中一震，迫不及待朝寧兵衛看去，果見對方目光呆滯，氣質大變，與之前判若兩人。隻不過之前自己處在暴怒之中，反而把這些破綻給忽略了。
    衛凝霜走上前道：“控製人心向來是輪回的拿手好戲，對方既然如此迫不及待，看來王一確實戳到對方痛處了！”
    秦鍾越當即痛罵：“輪回，你可真是卑鄙無恥！”
    鄭思益哈哈一笑：“你們自己人鬧內訌，緣何怪到我的頭上？我人在這裏，可是什麽都沒做！”
    怪道人搖搖頭，笑道：“閣下既和我等定下賭約，緣何要做行此等反複無常之舉？”
    鄭思益微微撇嘴，不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們要是怕輸，大可向我求饒。我或許會大發慈悲，留你們一具全屍！”
    怪道人嗬嗬一笑：“閣下到如今還在矢口狡辯，非要貧道點破此人真名不可嗎？”
    “哦？”鄭思益笑容一斂，淡淡道：“我倒也想聽一聽呢！”
    兩人目光如電，狠狠一對，仿佛都在互相試探，連空氣都劈啪炸了一下，接著又凝固幾秒。
    怪道人嘴角一翹，輕飄飄開口：“幸饒彌沃，還不醒來？”
    說來也怪，隨著怪道人話語聲落，寧兵衛身子猛地一陣顫抖，仿佛從夢魘中醒來，驚慌地看了一眼四周，特別是見到鄭思益陰冷的雙眼後，整個人露出濃濃懼色，想也不想便往遠處奔去。
    “賊人休走！”
    秦鍾越大喝一聲，剛要拔腿去追，豈料寧兵衛奔出幾步之後，忽然一個趔趄，重重摔倒在地，整個人痛苦呻吟，不斷發抖。
    怪道人歎了口氣，說道：“你何苦要這麽折磨他？”
    鄭思益目光森寒，冷哼一聲：“本座做事，還要你來教嗎？”
    秦鍾越拎著寧兵衛走上前道：“前輩，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怪道人深深看了鄭思益一眼，說道：“是閣下來說，還是貧道來說？”
    鄭思益冷冷一笑，偏過頭去，不再言語。
    怪道人不以為意，緩緩說道：“寧兵衛身上其實一直藏著一具假身，乃是千年前‘苯教’之主——幸饒彌沃！”
    “啊？”秦鍾越驚了一下，低頭看去，忙道：“他們怎麽會攪到一起？”
    怪道人道：“幸饒彌沃曾經替輪回入‘昆侖墟’尋惡屍，因此修行過‘天魔七變’，得了潛龍之力，成了一位駐世之魔。”
    “千年輪轉，此人手下不知害過多少人命，直至最近才掩藏行跡於京城小龍山。想來是打算待時而動，以行鳩占鵲巢之事！”
    秦鍾越一驚，忙道：“這等巨魔來京，難道國師和武聖都不管的嗎？”
    怪道人笑道：“這是他們留給王一的大機緣，怎麽沒管？而且他就亡在王一手中，機緣造化皆被奪走，不然王一和武求之間，勝負之數猶未可知呢！”
    隨著怪道人講述，寧兵衛翻著白眼，用一種怨毒的眼神盯著眾人。
    “那怎麽……？”秦鍾越有些不解，為什麽一個死掉的人，突然在此刻作妖。
    “這人學過一門‘分神之法’，與密宗灌頂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想必當日他自知難活，便趁著寧兵衛重傷虛弱，悄悄分裂元神，藏到了對方身體裏！”
    “原來如此！”秦鍾越點點頭，隨後又道：“那為何前輩叫破他真名之後，他轉身便逃呢？”
    怪道人嗬嗬一笑：“這些陰暗之輩，試問有哪一個不害怕那位高高在上的輪回之主呢！”
    “幸饒彌沃分神藏身，求的是東山再起。隻是因為輪回降世，才不得不蟄伏起來。卻不想人家一眼就瞧破他底細，專等著拿他作刀呢。”
    “況且他修了‘天魔七變’，幾乎是絕佳傀儡，操控起來全不費力，輪回絕對不可能視而不見的！”
    秦鍾越沉默幾秒，歎道：“前輩是否也早就知道了？”
    怪道人看他一眼，解釋道：“劍心通明，不染塵垢。這麽一具假身藏在其中，便如夜中大火，又怎會逃得過貧道的法眼。”
    不待秦鍾越出聲，怪道人又道：“貧道知道你怪我沒有早一點出手除掉對方，差點害了王一是嗎？”
    “不敢！”秦鍾越嘴上如此說，雙眼卻直直盯著對方，顯然是要弄個清楚。
    怪道人不以為忤，緩緩說道：“暗子之所以能稱為暗子，是因為藏在暗處，才能給人帶來危險。一旦轉為明處，便沒有半分威脅，反叫人容易防備。”
    秦鍾越恍然大悟，知道誤會了怪道人，有些羞愧道：“前輩也該知會我們一聲，畢竟一人計短，三人計長，萬一出了意外，總有人來幫襯。”
    “此事確實是貧道考慮不周！”怪道人歎了口氣道：“隻因輪回太過狡猾，貧道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而且鷹王你性子暴烈，若是掩藏不住情緒，被對方瞧出端倪，棄子不用，弄出其他花招，怕是更難防範！”
    秦鍾越尷尬一笑，不知如何作答。
    怪道人瞧見他肩上劍傷，又是一聲長歎：“其實你不出手，貧道也會出手，何必如此魯莽？”
    秦鍾越倒是一臉嚴肅：“事起倉促，在下顧不得許多了！”
    怪道人盯著他看了一眼，點頭道：“王小子倒是交到一位真朋友！”說完，他轉頭看向輪回，緩緩說道：“其實我留下幸饒彌沃還有一個目的！”
    “是什麽？”眾人紛紛看了過來。
    怪道人高深一笑：“便是要試一試這位輪回之主的態度。至少現在來看，王小子並非沒有勝算。”
    鄭思益眼睛一眯，渾身爆發出驚天殺氣，周邊草木都結了一層寒霜：“那又如何？行百裏者半九十，你真以為王一能走到那一步嗎？”
    怪道人在這殺氣席卷下，整個人如巨海浮舟，起伏不定，顯得十分虛弱可憐，可偏又能屹立不倒，隻叫人嘖嘖稱奇。
    “他已經創造太多奇跡了！”怪道人的聲音緩緩響起：“輪回，你根本不懂。最後一步，其實在千年前便已經注定！這一次，你注定還是要失敗！”
    怪道人臉上突然浮現許多奇怪圖騰，瞳孔也變幻出神秘莫測的神采，渾身更是散發出玄奧莫測的氣息。
    鄭思益瞳中震驚，接著轉為寒光，咬牙道：“顓頊！”
    “哈哈哈……”怪道人仿佛變了個人，眼露睥睨，氣勢驚天：“輪回，你謀劃千年又如何？孤敢用軒轅一脈氣運和你賭。這一次，孤依舊要——絕——天——地——通！”
    “你該死！”
    鄭思益渾身血氣化作一隻大手，猛地朝怪道人拿來。
    怪道人幾乎毫無還手之力，就被狠狠捏在手中，護體真氣猛地破裂，口中都噴出內髒碎塊和鮮血。
    “前輩！”秦鍾越大驚失色，就要上前來救。
    結果蘇幕遮當先一步攔在他身前，陰陰一笑：“你的對手是我！”
    “讓開！”秦鍾越一聲厲喝，猛地朝他喉嚨抓去，腳下則踢向下陰。
    衛凝霜也是臉色一變，將阿歡放在王一身邊，分心二顧，幫忙對敵。幾人戰至一團，局麵也一時混亂。
    “咳咳咳……”怪道人慘然一笑：“輪回，孤不怕死，因為孤已經培養出了最強的戰士，他將超越一切，超越你！”說罷，他手上做了個奇怪手勢，輕輕一彈，仿佛引動什麽不可思議之物，天地都齊齊一肅。
    “那是……！”
    原本打鬥中的幾人都停下來，轉頭震驚地望向王一。
    隻見王一胸口一陣熒光亮起，與天光交接於一處，生出一種奇特異力，似有非有，虛實不定。
    “輪回，你以為孤不知道嗎？王一已經尋到了推開門的力量，他所欠缺的，隻是通向高維的坐標！”怪道人臉上露出報複的快意：“你害怕了，所以才想毀掉賭約。可你根本不會料到，孤在‘絕天地通’之時，就已經把你的坐標拓印下來了。通天，通天，這就是‘通天戒’的秘密！哈哈哈……”
    “你去死吧！”鄭思益怒火驚天，再顧不得什麽高維之力反噬肉身，血氣巨掌狠狠一捏，怪道人頃刻間爆炸成一團血汙。
    王一猛地一顫，隻覺一股力量從身體裏快速流走，轉頭一看，竟是係統麵板轟然崩碎，仿佛完成了他最後的使命。
    但王一並不感空虛，反而生出一種寬闊感。如今他七寶加身，七星也跟著打碎重塑，而之前一直不得寸進的‘托天’神意，根本就是輪回限製王一的暗手。
    如今七寶代替七種神意，一身神通早已無拘無束、融為一團，灌注全身，越發得心應手。
    但他此刻處在茫茫宇宙，仍是無限迷茫，隻因四維八極，竟不知要往何處去。就在這時，天際一顆星星亮了——紫薇！
    王一心神猛地牽動，不覺向之飄去，原來那裏根本不是星星，而且一扇看不見的門。
    群星雀躍，發出鼓勵的意味，王一受到感染，隻覺熱血激蕩，伸手輕輕一推……
    …………
    鄭思益匆忙凝固肉身，一道意識探過去，控製住寧兵衛身體，輕輕說了一句：“殺了他！”
    寧兵衛身子猛地一僵，臉露戾氣，猛地揮劍斬去，秦鍾越幾人震驚不已，卻被蘇幕遮攔住，根本抽不出身。
    眼看一劍就要劈到王一的頭顱，王一卻緩緩睜開眼睛。
    “你在幹什麽？”
    那雙眼睛仿佛有無限魔力，時間在其中都變地極緩，連劍也是一樣。
    寧兵衛好像見到了許多人，有顓頊、帝紂、霍去病……，又像是隻有王一一個人。
    但他根本無法確定眼前之人是不是王一，好像隻是一團宇宙意識匯聚於此，存在而又不存在。
    “退下！”
    王一一聲輕斥，寧兵衛身子又是一顫，一道高維意識進入他的身體開始與輪回交鋒，瞬間令他陷入昏迷。
    鄭思益暴怒不已，王一卻不看他，隻是望向蘇幕遮，輕輕開口：“毀滅！”
    蘇幕遮驚訝發現，自己從腳到頭居然開始不受控製地逐漸虛化，直至化作虛無。
    秦鍾越和衛凝霜先是震驚於這種力量，但很快就陷入迷惘。
    因為蘇幕遮不是簡單的毀滅，而是他存在於世間的所有痕跡都被抹去，包括記憶，仿佛世界上根本沒有存在過這個人。
    如果需要一句話來形容，那便是——聖人殺人，不沾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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