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思益死死盯著王一，眼裏的忌憚與憤怒幾乎凝為實質，如果眼神可以殺死一個人，那麽王一在他眼下應該已經死了一萬次了。
    隻可惜幻想終歸是幻想。現在的王一在推開那扇門後，已經迎來了完美進化，成長為和他同一類的存在，早就不能同日而語。
    甚至可以說，王一是有史以來，地球上唯一一個本土成聖，打碎虛空的傳奇。
    一想到這裏，鄭思益對李決心他們的恨意幾乎都要溢了出來。
    如果不是李決心驚天一擊，他也不會受限於這具殘破的肉身。更不會為了控製力量，與王一虛與委蛇，而沒有發現顓頊的存在。
    當然最可恨還是顓頊！
    幾千年前的算計，如今居然又來一次。而之前所發生的一切，竟都成了今日的鋪墊，哪怕中間分寸差上一絲，王一都沒有活下來的可能。
    鄭思益是怎麽也沒料到顓頊會拷貝下他的坐標。曾經為了不丟失地球位置，而布下的一記閑子，幾千年後竟然會化作回旋鏢打在自己身上，讓王一踩著他的頭成神。
    最可笑的是自己還沾沾自喜，認定王一絕對沒有成功的可能。為了不費力氣地得到完美肉身，從而放鬆警惕。而他就在這種猶豫之間，錯失了大好機會。
    常人或許會想，如果一開始少點算計，少點貪念，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至少鄭思益絕不會這樣想！
    對於擁有絕對力量的神來說，後悔是一種最沒用的情緒。如果局麵失控，那把它修正就好了。因為無論如何，他都會獲得最後的勝利。
    “很好，王一，真不愧是我看中的存在！”鄭思益獰笑著說道：“現在你有資格成為我的對手了。”
    他已經徹底放棄幻想，忍受著肉身崩潰的風險，令自己的氣勢無限拔高，仿佛立於萬山之巔，超拔於宇宙之外，所有物質通通重疊，都達到不了他的高度。
    “哢哢……”
    遠處傳來一陣細微的裂紋聲，竟是周邊山石草木受不了這種壓力，開始自我崩碎，逐漸化為齏粉。
    遠山傾頹，而秦鍾越等人也不好受。他們隻覺一座泰山猛地壓上肩頭，忍不住就要膝蓋彎折。最終還是憑著武人意誌，才能勉強做到立而不跪。
    可與這樣一股氣勢對抗，他們也實在不好受，渾身骨骼劈啪作響，便是臉上也早已經慘無人色，仿佛隨時都會暈過去一樣。
    王一見此，往前輕輕邁出一步。
    這一邁，便似憑空生了一個風眼，從中傳出巨大的吸力。鄭思益的氣勢與敵意，遇到這股吸力之後，竟然不受控製地發生偏移，通通往王一身上挪移而去。
    海嘯一般的龐大氣息朝著王一傾覆而來，王一卻像沒事人一樣，連眉頭都未皺一下。他仿佛化身為巨海中的一塊礁石，任歲月衝刷，雖千萬年也不曾更改。
    王一已經走到凡人的頂端，甚至踏足了另一個瑰麗世界，為天下武道開辟出了通天之路，證明打碎虛空絕不是憑空妄想。如今天道氣運加身，聖人意誌翻騰，翻掌間便可塑造一尊潛龍。
    他的心靈、肉身，乃至於與他相關的一切，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動搖。鄭思益想用氣勢擊倒對方，簡直是天方夜譚！
    眾人隻覺壓力一輕，但力竭過後，渾身也是湧起一陣虛弱。他們忍不住抬頭望去，便見到王一與鄭思益隔空相望的神奇一幕。
    眾人心頭頓時生出一種奇怪感覺：鄭思益仿佛化身這方天地唯一的神，超越時間與空間的限製，身形無限拉高，無所不在，無所不能。可是王一就那些平淡站著，卻比這尊神還要高。
    但王一給人的感覺卻又不是神，而是人。讓他們不由又想起那句話：凡人之軀，比肩神明！
    “喝……”
    就在氣勢到達頂點的那一刹那，鄭思益大喝一聲，狠狠一拳打來。
    這一拳驚天動地，仿佛把天下名山都煉入其中。而在王一眼裏，這拳頭也化作一座大山，雖叫不出什麽名頭，卻有泰山之雄、華山之險、廬山之秀，黃山之奇。竟是把王一當作了大鬧天宮的孫猴子，要用五指山將對方鎮壓當場。
    似乎是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力量，碎肉不斷從鄭思益手上剝離，化為無數齏粉，白森森的骨骼叫人看著都十分嚇人。
    麵對如此可怕的一擊，王一也是揮出一拳。與鄭思益有所不同的是，他卻像一位縱橫疆場的武將，手握一杆丈二銀槍，跨著一匹追月寶馬。而這一人、一槍、一馬，麵對數倍於己的力量時，竟是不退反進，結陣衝殺，豪氣幹雲，直衝霄漢。與那名山大川相比，也是不落下風。
    “轟……”
    兩拳相交，空中傳來一陣詭異頻率，眾人仿佛聽到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又像是什麽都沒聽到。但是氣血卻忍不住翻騰而起，直衝神竅，頓時隻覺頭痛欲裂，抱頭痛呼。
    如果把鄭思益的拳頭比喻為鎮壓一切的五指山的話。那王一的拳頭，則是一杆能捅碎天門的銀槍。
    在與王一對上的一刹那，鄭思益的拳頭變得厚重無比，擠壓之間，猶如群山齊來，隨意一晃，瞬間便可抵擋住王一後續所有的攻擊。
    可是王一的拳頭卻也變得十分詭異，時隱時現，居然越過時空間的限製，突然出現在鄭思益胸前，狠狠一拳搗了過去，將他一身玄甲砸了個稀爛，瞬間露出白骨化的胸膛，隻是骨頭已經根根折斷。
    鄭思益見此，眼中冷光一射，也絲毫不讓地砸了王一一拳。群山之力幾乎將王一半邊身子都砸塌下去，化為一攤肉泥。
    “王一……！”秦鍾越見狀，目眥欲裂，驚呼出聲。
    他實在沒想到，王一明明已經邁出那一步了，竟依舊不是輪回的對手，僅僅一拳，幾乎就要了王一的命。
    就在這時，王一沒有碎掉的那半邊頭顱上的眼珠突然一陣晃動，口中含糊不清地說了一聲：“虛無！”
    話音一落，他的身子頓時化作一顆泡沫崩碎，隨之抹去的還有這個世界上關於王一的一切痕跡。
    果不其然，秦鍾越明明剛還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不知怎麽就變得迷惘起來，似乎還在奇怪自己剛才為什麽那麽激動。
    但很快，虛空中就出現一個人影，就像有人拿著筆素描，接著開始填充色彩，直到人物逐漸豐滿，最終變成王一的模樣。
    當人像成型那一刻，王一突然就活了過來，隻見他輕輕一推，仿佛推開一扇看不見的門，接著輕輕一跨，竟似跨越無窮時空，出現在此方天地。
    一個新的王一毫發無損地立在原地，就那樣靜靜看著鄭思益。
    如果不看鄭思益殘破的身軀，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斷掉的記憶毫無停頓的續了上來，屬於王一的一切痕跡又一次重現在這個世界上。秦鍾越又懵了一瞬，更加搞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情緒變化如此劇烈。
    “為什麽你的存在，沒有侵蝕這方世界的維度？”鄭思益語氣驚疑不定。
    王一緩緩說道：“我有七寶加身，早就不是肉體凡胎，而是七種至貴之德，存想於億萬黎庶之中。隻要人道不壞，貴格猶存，我就能始終不滅。”
    “我在這方世界是虛，即可以是低維，也可以是高維，虛虛實實，全在我一念之間。和光同塵之下，對於天道自然沒有損害。”
    “咳咳咳……”鄭思益咳出滿口鮮血，眼裏閃爍著奇異的光彩，忍不住讚歎道：“這就是你們凡人所說，意識幹擾現實的量子力學嗎？”
    “不錯！”王一點點頭，朗聲道：“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流。有心即有所在，無心即無所不在，如來即如其本來。這……就是我在那一方天地得到的力量。”
    “高維的力量也是各有不同的。”鄭思益聞言，眼中閃過一抹羨慕之色，緩緩說道：“我和西王母也是如此！”
    “她的維度是肉身、心靈凝固唯一，無物可破，無所不破的規則。而我則是回溯本來，直取源頭的力量，因此才能創出‘天魔七變’這門補天造化的神通。”
    “‘天魔七變’雖然厲害，卻還是沒有觸及到創造的本源，相比起你這種虛實相生，無中生有的神奇力量，到底遠遠不及。隻憑此一樣，你就已經堪稱無敵了！”
    王一微微一笑，坦誠道：“如果沒有你和西王母為我打下的基礎，我根本不可能有此建樹。”他指了指雄俊秀美的龍珠嶺：“最開始，我便是在這裏悟出這種力量的雛形。隻不過被世界規則所製，一直流於設想。沒想到會在今天踏出那一步，徹底打破枷鎖，邁入更高階的天地。”
    鄭思益眼角微微顫抖，顯然王一的話令他有些難受。但他還是佯裝豁達，嗬嗬笑道：“雖然沒有得到你的身體，但能收獲一個同路人，也是不錯！”
    “不！”王一搖搖頭，輕飄飄道：“沒有同路人！”
    鄭思益瞳孔一縮，冷笑道：“你什麽意思？”
    王一微微一笑：“你不是我的同路人，因為你今天會死！”
    “哈……”鄭思益怒極反笑，大聲道：“狂妄！”
    “你以為顓頊說了一句‘隻有高維可以對付高維’，你就真的能夠殺死我嗎？”
    王一眉毛一挑，淡淡望他，眼神不置可否。
    鄭思益怒過之後，情緒緩緩收斂，接著冷聲道：“那我就再告訴你一件事，在低維世界，殺不了高維的生命。因為二者對於生死的規則是不同的，隻會令其再次回到高維之中。”
    “你王一想要殺我，除非也跟著回到高維之中。但我再善意提醒一句，你如果去了高維世界，一旦失去坐標，再想回來可就難了。”
    “而且高維之中沒有死亡，隻有輪回，你根本不可能殺的了我。隻會令另一個我得到重生！”
    王一聞言皺眉，點頭讚同道：“這確實是個難題！”
    鄭思益臉上剛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王一那令人討厭的聲音就遠遠傳來：“可也並非絕對，不是嗎？”
    “什麽？”鄭思益一愣。
    王一眼裏閃過一抹狡黠，笑道：“西王母不就是答案嗎？”
    “西王母？”鄭思益啞然失笑：“她是自甘墮落，主動降維，你看我會那樣做嗎？”
    “為什麽不呢？”王一淡淡一笑。
    鄭思益收起笑容，冷冷說道：“你什麽意思？”
    王一歪了歪頭，驀地一笑，輕輕一指鄭思益道：“存在！”
    鄭思益一怔，還沒搞清對方玩什麽花招，忽覺一堵高牆壓來，令他一陣窒息。身體也開始發緊，就像要重塑肉身一樣。
    意識影響現實的規則再一次發揮作用，隻要在王一觀測之下，鄭思益將徹底被禁錮，變成活生生的地球生命。而在這種規則之下，他的維度開始不受控製地下跌，從n維不斷跌向三維。
    鄭思益心頭猛生一陣悵然空虛之感，隻覺力量在增強，體魄在強大，但是本源卻隱隱透出危險意味。
    他頓時驚怒不已，猛地朝王一看去，大喝道：“你想逼我降維？”
    王一並不做聲，隻讓過程繼續，鄭思益卻獰笑一聲：“既然如此，那我就毀掉這方天地，大不了回歸高維！”說罷，鄭思益肉身瞬間崩碎，恐怖的高維力量傾瀉而出。
    天地像死一般的安靜，世界上所有生命在這一刻都感受到濃濃危機，許多人甚至被活生生嚇死。
    王一隻覺宇宙中的熵增突然間呈指數級上升，而地球首當其衝，星球壽命不可抑製地開始衰退。恐怕一分鍾後，就會變為冥王星一樣的死星。
    王一眉頭一皺，眼神透出一絲凝重，伸出雙手，輕輕道：“虛無！”話音一落，天朗氣清，之前那種氣息一瞬間消失無蹤。可是王一身體經受不住這種力量的摧殘，逐漸化為一陣虛無。
    但很快，王一的身體又一次凝聚。這種神仙手段，看得秦鍾越頭皮發麻，忍不住問道：“王……王一，輪回死了？”
    “還沒有！”王一搖搖頭，轉頭看向寧兵衛。
    輪回想要回歸高維，再次重生。可他卻忘了還有一道意識被王一意識糾纏住，留在了寧兵衛身上，根本不能真正完成這一次的輪回。
    王一眼裏閃爍著深邃的光芒，緩緩說道：“存在！”
    好像什麽東西凝固的聲音從寧兵衛身上傳來。
    輪回這股力量實在太過弱小，在王一觀測之下，便是想逃都逃不了，頃刻間就完成了降維，變成輪回存在於世間的痕跡。
    “毀滅！”
    聖人口含天憲，一開口，天地間沒有一物可以阻擋。
    “不！”
    這一刻，天地所有生靈都聽到一聲怒吼從心靈深處傳來。
    寧兵衛呻吟一聲，猛地驚醒，大叫道：“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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