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字數:7057   加入書籤

A+A-




    沈宜善無語凝噎。
    兄長的確對燕王此人極度防備。
    其實,何止是兄長,就連沈宜善自己也沒打算和燕王長久合作下去。
    等到侯府一切安妥,她就讓父兄給她找一個品行優良的男子嫁了,哪怕日後過著清貧日子也無妨,屆時,隻要能夠徹底和燕王撇開幹係就行。
    沈宜善垂首,答非所問,不再與燕璟對視,“今日多謝王爺助民女一臂之力,侯府到了,那民女就先告辭了。”
    丟下一句,未及燕璟首肯,沈宜善就兀自下馬車,全程沒與燕璟對視一眼。
    燕璟狹長的眸微眯,視線穿過半開的車簾,目睹著沈宜善提著裙擺,撒丫子一般跑進了侯府後門,隨即一把合上了紅漆銅釘木門,生怕有人會闖入進去似的。
    燕璟收回視線,冷嗬了一聲,“走,回府。”
    馬車外,左狼和王景明顯察覺到王爺情緒不高,不過這也是王爺第一次送一位姑娘回家,雖然是走後門,似是見不得人,但好歹王爺如今逐漸像個正常人了。
    沈宜善一回到侯府,就是直奔閨房照鏡子。
    在馬車上,她的小銅鏡不太清晰。
    此刻,麵對著閨房中的銅鏡,她對著自己的脖頸反複照了照,那副牙印並不深,細一看也無明顯血痕。
    這是怎的回事
    沈宜善已不敢對燕璟提出太多要求,她這個藥引子,對方用得順手,才是她最大的倚仗和運氣。
    她伸手觸碰了一下那處牙印,想到了某些畫麵,耳根子倏然一趟。
    沈宜善,“……”
    她默默寬慰自己,一切都會和上輩子不一樣的,她無需再恐慌了,夢裏的那些事宛若隔世,不會再發生。
    重新係好脖頸上的絲絛,沈宜善就去見兄長,並將今日入宮麵聖的結果告知了他。
    沈長修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
    他看向沈宜善,細細打量著自己的妹妹,他是男子,當然明白妹妹的容色許會帶來很多的麻煩,“善善,那位恩人到底是誰”
    沈宜善一僵。
    燕璟在她心裏,似乎當真是見不得光的。
    一旦一個謊言發生,就需要無數個謊言來遮掩。
    直覺告訴沈宜善,兄長若是知道了她和燕璟之間的交易,事情會變得棘手。
    而眼下,侯府經受不住更多的波折。
    沈宜善做為難之態,道:“兄長,恩人說……他不能讓旁人知道他幫過咱們侯府。你也知道,眼下朝中局勢詭譎,燕王殿下也被召見回京,既然恩人幫了咱們,咱們總不能讓恩人為難吧。”
    沈長修是個明事理的人,又見妹妹毫發無損,且侯府的確避過了一劫,他就暫且沒有逼問。
    當日,厲光帝就命汪涼登門侯府頒布聖旨,加封沈長修一等功,另賞賜了不少金銀細軟。
    隨著這道聖旨下達,籠罩在定北侯府上方的陰霾仿佛終於散去。
    兄妹四人喜極而泣。
    沈玥和沈心這對雙生子撲在兄長床前嚎啕大哭。
    “嗚嗚嗚……若是父親能早日過來,那就太好了!”
    沈宜善站在一旁,和兄長對視了一眼。
    是啊,父親若能歸來,一家人就能團聚了。
    三日後,定北侯府設宴。
    此番侯府洗脫賣國嫌疑,沈宜善讓管事從卯時開始點燃炮竹,一直“劈裏啪啦”斷斷續續響了近一個時辰。
    無疑是要告訴全京城,定北侯府沈家高風亮節、德高望重、忠君愛國。
    三日前,沈宜善就讓人給京城各大世家送了帖子。
    然而,直到酒席開始之前,也幾乎無人登門。
    沈長修已可以下榻,雖然身子還是虛弱,但他可以支撐住。
    堂屋內,兄妹兩人靜坐飲茶,對今日門庭冷落的狀況並不詫異,亦不失落。
    沈宜善道:“兄長猜測的沒錯,當真是聖上想收兵權,朝中大臣都看出了風向,哪怕咱們侯府無罪,這個節骨眼下也無人敢走近。”
    沈長修單手持盞,幽幽一歎,“善善,你現在可算是看明白了吧,這世道啊,就是恃強淩弱。父親的下落,咱們隻能靠自己了。”
    今日設宴,就隻是為了探探風向。
    這下,兄妹兩人心裏都有底了。
    這時,管事疾步邁入堂屋,似是受到驚訝,慌張道:“公子,姑娘,咱們侯府來了幾位貴人!”
    沈宜善和沈長修對視了一眼。
    沈長修問道:“哪幾位貴人”
    管事:“太子殿下,燕王爺,三殿下,以及傅家表公子,和……和陸家遠。”
    “……”竟都是不速之客。
    既然有人登門了,侯府沒有逐客的道理。
    這幾人正好可以湊一桌,沈長修眸光沉了沉,道:“吩咐後廚,可以開席了。”
    沈長修雖斷臂,但意誌力頑強,他並未因著自己的身子殘缺而自卑低沉,相反的,較之此前更為鎮定沉穩。
    去前院之前,沈長修特意交代妹妹,“善善,你莫要露麵。無論是太子還是燕王,都不是什麽好人,那三殿下也是陰損至極。同樣,傅茗和陸家遠也皆不是良配。”
    沈宜善連連點頭。
    兄長總是會很緊張自己會挨近外男。
    她已經習以為常。
    前院。
    侯府的下人正在上茶水,傅茗一看見陸家遠登門,就心生不悅。
    他心疼表妹,更是不想讓表妹與陸家遠這種沒擔當的男子繼續糾纏。
    既然退婚了,那就徹底撇清幹係,莫要毀了表妹清譽。
    傅茗神色不善,“陸公子,這裏不歡迎你。”
    陸家遠感覺到了傅茗的敵意,他現在同樣危機感十足,他已和沈宜善退了婚,他擔心自己稍有不慎,自己的意中人就會被旁的男子惦記上。
    陸家遠冷笑,“傅茗,這裏是侯府,你這個表公子有什麽資格不歡迎我就算我和善善暫時退婚,也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太子與三殿下好整以暇的看好戲。
    燕璟負手而立,刀削般的眉毛輕挑。
    下一刻,陸家遠和傅茗大打出手。
    傅茗年少時在侯府習過武,陸家遠是文官,兩人的懸殊很快就凸顯出來。
    傅茗一拳頭砸在了陸家遠的額骨上,讓陸家遠當場掛了彩。
    燕璟幽眸微眯,伸手拍了幾巴掌,“嗬嗬,不愧是傅公子。”打得不錯。
    太子這時愣了一下。
    傅茗和陸家遠都是他的人,燕璟這莫不是在挑撥離間
    太子靈光一閃,一個念頭起,就如醍醐灌頂。
    他堅信自己看出了燕璟的詭計。
    這時,太子身側的三殿下用胳膊肘戳了一下太子。
    兩人對視,三殿下遞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眼神給太子。
    太子更是覺得燕璟心機深沉。
    這廂,太子沉聲道:“夠了!傅茗住手!今日既是登門賀喜,如此大打出手,成何體統!”
    沈長修這時走了過來。
    一看院中狼狽之態,沈長修麵露不悅之色,他剛毅果決,有武將獨有的堅韌不屈。縱使眼下身處劣勢,也不允許任何人在侯府造次。
    何況,傅茗和陸家遠如此鬧事,對妹妹的名聲不好。
    又因太子幾人也登門了,沈長修不想站隊,態度強硬,“看來幾位並非真心登門道賀,既是如此,諸位還請回吧,我侯府的小廟容不下諸位。”
    不是沈長修故意不給太子等人麵子。
    而是如今事實就擺在麵前。
    皇上容不下沈家了。
    此時若是選擇站隊,對沈家大有不利。
    倒不如直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任它東西南北風。
    沈長修此言一出,登門的幾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沒理由強行留下,隻能離開。
    傅茗和陸家遠也徹底撕破臉皮。
    侯府後花園。
    沈宜善去見了兄長。
    她到底是宛若重活了一次,對諸多事也有清晰的見地,道:“兄長,看來對外人而言,咱們侯府是徹底落魄了,送出去的帖子幾乎無人登門,外租家亦然。”
    沈宜善的外祖父過世後,傅家與沈家愈發疏離。
    沈長修看著妹妹,欣慰的同時,也心疼她,“善善,經此一事,咱們要記住,這世上人心最難測,莫要輕易倚仗任何人,自己強了才是真的強。”
    沈宜善點頭。
    沈長修擔心她被退婚一事打擊,又說,“陸家的婚事不要也罷,大不了兄長養你一輩子。”
    沈宜善心想,被退婚的人可不止她一個,兄長也被退婚了呢。
    但她暫時沒提,她猜測兄長自己也已經知曉,兩人都心照不宣。
    沈長修再度叮囑,“善善,千萬不要接近燕王,可聽清楚了”
    關於這件事,沈宜善的耳朵都快要聽出繭子了,她違心點頭。
    就在這時,一道磁性低沉的嗓音傳來,似還摻雜著諸多不滿,“沈少將軍,你這話,本王就不愛聽了。本王難不成是什麽惡人”
    這道聲音剛落,兄妹二人俱是驚了一下。
    沈長修掃了一眼匆匆忙忙趕來的若容。
    若容擦了把額頭的汗,十分委屈,“公子,是、是燕王爺不允許奴婢通報!”
    沈長修麵色微沉。
    沈家人不會趨炎附勢。
    他語氣生硬,“不知王爺還有何事”
    燕璟漫不經心的抬眼,看了一眼沈宜善,沈宜善立刻垂下腦袋。
    沈長修見狀,側身邁出一步,擋住了燕璟的視線。
    這動作的用意已十分明顯。
    燕璟薄唇往輕輕一扯,風流不羈之態,“無事。本王隻是突然想起,你與本王同齡,算是一同長大,本王七歲離京,你也算是本王的故人。”
    沈長修,“……”誰與煞神是故人!
    燕璟一言至此,對身後的左狼輕輕一揮手,“本王有一物相贈,這是本王從外邦得來的假臂,若是沈少將軍不嫌棄,可取而用之。”
    左狼捧著錦盒上前,“沈家公子,這是我家王爺的一片心意,還望沈公子收下。”
    燕璟已經做到這份上了,沈長修沒有拒絕的道理,“多謝王爺。”
    燕璟頷首,“不客氣,你既不想與本王敘舊,那本王就此告辭。”
    沈長修虛手一請,不挽留。
    燕璟沉著臉離開。
    須臾,沈長修納悶,道:“善善,這燕王還真是古怪。”
    沈宜善,“……”她不敢多言,生怕露出馬腳。
    這廂,燕璟走出侯府大門,一上馬車就自言自語,“本王不高興。”
    左狼,“……”是因為人家沈姑娘現在有兄長護著了還是因為沈姑娘的兄長不待見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