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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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掠過眼睫。
沈宜善半眯著眼,抬手擋住了眼前的視線,稍稍緩和過後,她這才徹底睜開眼來。
她在昏迷之前就知道自己被擄了。
醒來的瞬間,她直接坐起了身子。
沐良就站在榻前,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見她蘇醒,他疲倦一笑,聲音顯得底氣不足,“善善,你……你是什麽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他很好奇自己在沈宜善心目中的位置。
他看著她長大,每回從西南歸來,都會給她帶諸多西南特產,還有各種好玩的東西,以兄長的名義愛護她。
得知她與陸家遠訂了婚,沐良恨不能連夜趕回京城製止。
可製止以後又能怎麽樣呢
他就是一個見不得光的罪臣餘孽。
他給不了她任何未來。
而今,他更是雙手沾滿鮮血,成了她的仇人。
沐良冥冥之中知道自己會走到今天這一日,但他沒得選擇,隻能一條路走到黑。
沈宜善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想起了自己上輩子的死。
她至今不知是誰在她的湯藥裏下毒。
但她很清楚,對方必然知道她是燕璟的藥引子,那人要弄死她的目的,就是為了對付燕璟。
故此,要她性命之人,要不就是燕璟的政敵,要不……就是宿敵。
沈宜善這一世可不想英年早逝,她對上了沐良的眼,想要套他話。
她對沐良的痛恨是真的,遺憾也是真的。
“為什麽沐良哥哥為何要這麽做你是聽了誰的指使難道侯府對你還不夠好麽我……我父親呢他現在到底在哪裏”
沈宜善一言至此,就開始忍不住哽咽。
想必父親應該比她更心痛吧。
父親一直把沐良視作了半個兒子看待。
卻不料,轉頭就被他害了。
沐良喉嚨滾動,他緩緩蹲下身子,直到視線和沈宜善平視。
男人眼底有太多情緒,裏麵布滿血絲,宛若累了太久的人,而今他好像終於可以歇下了。
他雙手抱著頭,哭了。
手背騰起青筋,仿佛在忍受著強大的痛苦。
“善善,白鬼穀的事,也有我的手筆,我害了你父親,還有長修,我罪無可赦,我知道我該死。”
他不反駁,也不隱瞞,此刻說出來是覺得應該對沈宜善有一個交代。
他啊,就想找一個機會,單獨和心尖上的小妹妹多呆一會。
此生,就是沒白來一遭了。
她恨他,他知道的。
她是應該恨他,他罪有應得。
沈宜善做了最壞的打算,可親耳聽見這些,還是招架不住,她雙手捂唇,強忍著痛哭,轉而雙手握成拳頭,在沐良身上一通亂砸。
沐良半蹲半跪,仍由她捶打。
一直到沈宜善累了,停歇時,沐良才抬頭,他神色疲倦,發髻淩亂,大抵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善善,接下來我對你所說的一切,你都要聽清楚了。我是個混蛋,罪該萬死,但我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你。其實,我並未打算苟活,我隻想……回來看看你。”
“你且記住,將來一定要遠離燕王。”
“另外……切記小心三殿下!”
沈宜善,“……”三殿下
為何會是三殿下
沈宜善還想問出口,門外傳來熟悉的低喝聲,“救本王的人要緊,誰若阻擋,格殺勿論!”
來人是燕璟。
沈宜善知道他當真會殺人,遂立刻看向沐良,“我父親此刻究竟在哪裏”
沐良隻哭著搖頭,一個勁的低喃,“善善,對不起、對不起……”
門扇被人一腳踹開,燕璟持劍破門而入,他幽眸如炬,一個健步上前,電光火石之間,沈宜善的雙眼被一隻大掌蒙住,而與此同時,燕璟手中長劍從沐良後背刺穿,又旋轉了一個幅度,當場索命。
長劍扒出,血濺三尺。
沈宜善立刻推開燕璟的手掌。
然而,為時已晚。
燕璟看穿她的一切心思,收劍的同時,他輕描淡寫,“此人是受人指使,你父親應該早就不在他的監視之下,否則他昨晚不會趕去城外謀殺你父親。因為他也不知你父親眼下身在何處,他也必然不會暴露幕後之人。”
“他早就想求死,這種人死了也罷,你又何必哭”
“不準哭了,把臉擦幹淨。”
沈宜善僵坐在了床榻上,她看著沐良的屍首,他的眼睛是睜著的,死不瞑目。
他到底是受誰人指使有什麽事不能與父親和兄長商議麽為何非要走上這條路!
她恨呐!
她不是哭沐良。
她是為了侯府哭,為了父親和兄長,還有那數萬白白犧牲的沈家軍哭。
沈宜善神色呆滯,淚落無聲。
燕璟抬袖,直接抹在了她臉上,抹幹了她臉上的淚。
可收手時,沈宜善的鼻孔忽然冒出了一個泡泡。
燕璟又在她臉上反複擦拭,直到少女細嫩的麵頰被揉紅了,他的錦緞衣袖也褶皺了,這才罷休。
沈宜善原本悲憤交加,卻是被燕璟整得一時間間斷了情緒。
左狼等人在外麵打鬥。
但沐良已死,他的人也成不了氣候。
屋外,沈長修的聲音傳來,他似是被堵在了外麵,一時間無法過來。
這時,燕璟俯身,看架勢是要抱起沈宜善。
沈宜善立刻大驚,內心的悲憤又緩了半拍,“不行的!我兄長過來了!”
她萬不能讓兄長知道她與燕璟之間的關係。
燕璟遞過來的手臂被沈宜善推開。
她的行徑,用意明顯。
燕璟勾唇輕笑,“你說說看,本王到底哪裏見不得人了是不夠俊美還是身份不尊貴你在怕什麽”
沈宜善,“……”
他又不是她的誰!
她才不在意他是否俊美,又是否尊貴!
沈宜善猶如受驚的鵪鶉,當真害怕燕璟會當真把她抱出去,“王爺,還請……請自重!”
又是自重。
燕璟覺得,他已經足夠自重,否則……
他眸光微眯,見沈宜善眼眶濕潤,不久之前從沐良口中得知真相,一定受到了不小的打擊,他善心大發,決定依了沈宜善,“好,你兄長的確很難纏,本王也深有感觸,你怕他也是應該的。”
沈宜善,“……!!!”
她才不怕自己的兄長!
又到底是誰才很難纏!
沈長修這時殺了過來,他先是關切自己的妹妹,見沈宜善毫發無損,他這才放心。隨即又看向地上的屍首,他擰眉,“王爺為何不留活口”
燕璟不以為然,“他不過就是個棋子,留著也無用,何況,本王不喜歡他。”
沈長修張了張嘴,又頓覺得無話可說。
戰神殿下要殺誰,是他的自由,旁人似乎無法幹涉。
沈長修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他無能力改變已發生的事,眼下最重要之事,是護著侯府和家人。
這時,外麵打鬥聲再次加劇。
左狼疾步走來,抱拳稟報,“王爺,出現了一批刺客。王爺您快看,這是東宮的標識!”
沈長修瞬間擰眉,東宮為何會摻和進來
燕璟輕笑,“長修兄,你莫要猜疑。本王的皇兄雖蠢,也不至於蠢到這個境地。太子他其實也是一個可憐人,這不,又要被人潑髒水。”
一言至此,燕璟高喝,“來人!殺手一個不留,統統給本王殺了,把屍首送去大理寺,就說東宮有人又要暗殺本王。”
“是!王爺!”
沈長修,“……”
東邊天際逐漸露出蟹殼青。
就要天明了。
燕璟把沈家兄妹二人送到了定北侯府大門外。
對此,沈長修百般不情願,奈何根本阻止不了燕璟的熱情。
定北侯府外到處都是探子,燕璟此舉的目的,無疑是打算告訴所有人,燕王府和定北侯府“有一腿”。
沈長修直接懷疑燕璟是有意為之。
但他無計可施。
這世間仿佛無人能夠控製得了戰神殿下。
臨別之際,燕璟站在定北侯府大門外,揮手作別,“今日就此別過,若有任何需要本王的地方,長修兄說一聲便可,你與本王不必見外。”
燕璟的目光落在沈宜善身上,就見她垂著腦袋,似乎生怕和自己扯上幹係。
沈長修俊臉微沉,單手抱拳,草草作揖,這便拉著自己的妹妹入府門,但總覺得如芒在背,仿佛沒法擺脫掉燕璟那廝了。
燕璟勾唇一笑,薄光之下,他的臉清雋俊美,半點不見憔悴疲倦,他跳上馬背之時,那戰馬也似乎附和著它的主人,鼻孔出氣似在輕笑,狂傲的不行,踩了踩雙踢,飛奔而去,像要與光爭速。
沈長修對守門小廝吩咐,“關門,今日侯府拒不見客。”
眼看著就要天明了,沈長修打算好好修整一番。
沐良帶來的傷痛還在,但人要往前走,花要向陽開。
哪怕是站著死,也不能躺著生。
小廝當即應下,侯府突發變故,他們也都要警惕起來了。
沈宜善要回房沐浴,沈長修不太放心妹妹,“善善,你當真無恙沐良可告知了你什麽在為兄趕到之前,燕王又對你說過什麽”
沈宜善本想蒙混過關,但看來並不容易。
她瞞的越久,自己也越累。
但不管是重生,還是藥引之事,都不能輕易告訴兄長。
她避重就輕,“沐良說,要提防三殿下。”
絕口不提燕璟。
沈長修忽然擰眉,“三殿下”
他想到了太子、燕王,乃至當今帝王,卻獨獨沒想到三殿下身上去。
看來,京城的水比他想的要深。
天光破曉,視野瞬間亮了。
沈長修剛要送妹妹回後院,就無意間瞥見了她脖頸上痕跡……更確切的說,是牙印。
沈長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