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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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知故抬起頭,等著他後麵的話。可偏偏他抬頭了之後,聞歸卻不說話了,隻是笑吟吟地看著他,然後等他低下頭的時候又叫了他一聲。
    “裴教授。”
    裴知故再抬頭,聞歸還是不說話。來來回回這樣叫了三四次,裴知故終於忍不住問了句:“你到底想幹什麽”
    聞歸的目光沉沉地落在裴知故的身上,伸手摸了摸他額前垂落的頭發,笑著說:“沒什麽,隻是想叫一叫你的名字。不能叫嗎”
    裴知故徹底被他纏得沒了脾氣,幹脆放下了手裏的東西,直接起身繞過了桌子走到了聞歸的身邊,抬手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說道:“走吧。”
    聞歸一時不解,然後就聽見裴知故接著補充了一句:“你不是讓我陪你嗎”
    聞歸沒想到裴知故會真的放下事情來陪他,或者說,他根本沒想過裴知故會願意陪他。他壓抑下心裏過分的驚喜,盡量自然地答應了一聲“好啊”。但嘴角眼底的笑意卻把他出賣得徹底。
    【裴教授你就寵他就行了,你把他寵上天了他就可以趁機來給我炫耀了,來吧,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我已經不會再被你們的愛情傷害了!!】
    【誰說不是,不就是撒嬌得逞了嗎,有什麽好嗑的,還不趕緊給我炫嘴裏!】
    【裴教授說陪他的時候,聞歸真的好開心啊,就是藏都藏不住的開心,看得我突然有點淚目不知道為什麽】
    【兩個人這種互寵的模式真的太甜了吧,我不行了,我媽問我為什麽哭,我說我在為聞故知新的愛情落淚,我媽說我有病,嗚嗚嗚我哭得更大聲了嗚嗚嗚】
    【我本來發誓不會再嗑任何一對真人c了,但是,他們是聞故知新耶qq】
    聞歸緊緊跟在裴知故的身後,問道:“要下去散會兒步嗎”
    裴知故沒什麽意見。他本意也隻是想陪著聞歸而已,做什麽並不重要。
    於是兩個人在門口換好了鞋子,一前一後地出了門。
    聞歸和裴知故住的地方位於中海市寸土寸金的地段,有不少明星和行業精英住在這裏,小區的安保自然也做得極好,從未發生過狗仔溜進來偷拍的事情,所以聞歸在小區裏活動的時候,基本不需要戴帽子和口罩做什麽遮掩。
    事實上裴知故不止一次地想問他,大夏天的在人群裏戴著帽子口罩和墨鏡,真的不會更引人矚目嗎
    但最後想了想,還是把原因歸結為了明星的通病。
    出門後,聞歸拒絕了攝影師的跟拍,而是向節目組借了一個手持的小型攝影機來自己拍攝。節目組倒是爽快地答應了他的請求,畢竟“影帝親自拍攝”的噱頭不用白不用嘛,說不定還能拍到點他們外人在場拍不到的小細節,那豈不是賺翻了。
    隻是裴知故看著隨口問了一句:“攝影師呢”
    聞歸晃了晃手裏的手持攝影機:“我。”
    裴知故掃了他一眼,還是把話頭止住了,但目光中明顯帶著些懷疑。
    “怎麽”聞歸繞到他的身旁,舉著攝影機,打趣道,“影帝給你當攝影師,你還不滿意嗎,嘖嘖……裴教授,好大的架子。”
    裴知故被他晃得頭暈,幹脆一把擋住了鏡頭,語氣不耐煩地說道:“你安靜一會兒。”
    鏡頭一黑,觀眾們也看不到鏡頭外發生了什麽,隻聽見聞歸輕笑了一聲。
    然後他說:“那你給我點報酬唄。”
    隻聽得見聲音卻看不到畫麵,讓觀眾們對外麵發生了什麽好奇得不行,簡直就是抓心撓肝地想知道,可一點答案都得不到,隻能靠著窸窸窣窣的摩擦聲憑空去猜到底發生了些什麽。
    【不是,我是尊貴的vi你就給我看這個】
    【啊啊啊到底有什麽是我這個花了錢的人不能看的!!!給我看!給我看!給我看!】
    【我要看到底發生了什麽啊啊啊啊裴教授你也太過分了吧嗚嗚嗚我不愛你了嗚嗚】
    【艸,你們在和我玩兒蒙眼ly嗎好刺激哦,嘿嘿】
    【等等,前麵的,你不對勁……】
    過了一會兒,鏡頭被鬆開了。
    裴知故習慣性地撚了撚手指,神情冷淡地從嘴裏吐出兩個字。
    “做夢。”
    說完,裴知故也懶得再搭理聞歸,反正從錄製開始聞歸就時不時腦子不正常一下,經過一天下來他已經適應了。對付這樣的人,不搭理是最好的,免得他再順著杆子往上爬,欠揍。
    聞歸見裴知故走了,連忙追了上去。
    【哎哎哎聞歸你跑慢點我頭暈】
    【額啊呃啊額啊我暈直播】
    【雖然知道你急得追老婆但是也不至於把我們不當人吧嗚嗚】
    聞歸不遠不近地跟在裴知故的身後,時不時喊他一聲叫他等一等。然後他伸出了一隻手,用手指勾住了裴知故的手。
    裴知故略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還是默許了他的動作。兩個人就這樣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兩隻手似牽非牽地把手指搭在一起,隱藏進越來越昏暗的傍晚。
    初夏的夜裏還泛著微微的冷意,風吹過梧桐葉,發出了沙沙的聲響。外麵散步的人很少,他們兩個走過一盞又一盞的路燈,影子被一次次拉長又縮短,聞歸故意往裴知故的身邊走了一步,把兩個人的影子也融成了一團,好像誰也分不開誰似的。
    他們的手指輕輕勾著,他們的影子緊緊抱著,既分不開,也吹不散。
    聞歸忽然抬頭看了眼細細彎彎的月亮,扣緊了裴知故的手指,對他說:“裴知故,要是能這樣一直走下去,其實也不算太差吧。”
    裴知故的身影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他試圖收回手,沒能從聞歸的手裏掙開,他沉默了許久後才開口說了句:“聞歸,醒醒。”
    “這條路是有盡頭的。”
    聞歸走在裴知故稍微落後一點的位置,目光裏流露出一絲苦澀。他和裴知故都明白,他們說的路是什麽。
    【哈哈哈哈裴教授太現實了吧,稍微心疼一下聞歸的浪漫啊哈哈哈】
    【笑死我了,好想看看聞歸的表情有多垮哦哈哈哈哈】
    【啊……可是我為什麽覺得裴教授的話格外有深意呢,突然想起來他們兩個協議結婚的那個傳言了,應該不至於吧……】
    【姐妹大可不必這樣糖裏找刀】
    【不聽不聽,聞故知新不可能有假!!】
    裴知故明顯感覺到聞歸握著他的手力度加大了幾分,捏得他有些疼。
    於是他皺了下眉毛,略帶警告意味地開口說道:“聞歸。”
    話音剛落,原本收緊的力度頓時被放開了些。裴知故這才繼續沿著湖邊往前走。
    一邊走,一邊分心想著聞歸剛剛說的那些話。
    說是出於愛嗎裴知故不信。就像他不相信一個lh真的可以抗拒og帶來的刻在基因裏的吸引力一樣,而bet……隻是在此之前的替代罷了。他早就認清了這一點,也早習以為常,所以他和他的床伴向來是不說愛的。
    隻是聞歸是個例外。但也並不例外。
    他很久之前就問過聞歸差不多的問題,可能聞歸已經忘記了,但他還記得,聞歸讓他別沉迷進去。而現在卻換成了聞歸來問他,這問題本身就帶著說不出的諷刺。
    聞歸不愛他,也不會愛他,他隻是沉迷於一種習慣。就像他也習慣了聞歸的存在一樣。
    裴知故緩緩地鬆掉了一口氣。
    這樣也好,他和聞歸還是兩不相欠。至少他不欠聞歸。
    【啊,裴教授剛剛喊聞歸的時候,好啊,我被蠱到了,救命】
    【對不起,聞歸,拔刀吧,我還是想和你搶老婆】
    【哈哈哈聞歸你這算夾帶私貨嗎,節目組讓你拍攝不是讓你隻拍裴教授啊】
    【噓,好了,大家不要再說了,懂的都懂,咱們之中隻有一個裴教授激推,首先排除聞歸】
    ……
    回到了家裏,裴知故先進來房間去洗澡,留下聞歸一個人和工作人員交接後續。因為後麵不會再出門,所以跟拍的攝像師也先行離開了,聞歸送走他們之後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給聞鄉發了條消息。
    發完,他也沒等聞鄉回複,就回到了臥室。
    臥室裏也安裝了攝像頭,隻不過找攝像頭對聞歸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多年來的演藝生涯讓他對攝像頭格外敏感,所以很快就找到了臥室裏唯一一個小型攝像機。
    他從衣櫃裏隨手拿了件衣服,徑直就往攝像機的位置走了過來。
    直播間的觀眾們看著他笑眯眯地越走越近的時候,心裏一陣緊張,而等聞歸真的把衣服一下子蓋到了攝像機的鏡頭上之後,大家都忍不住爆出了一句“我操”!
    【&&……看綜藝這麽多年我就沒受過這種委屈】
    【你媽的聞歸你夠狠,到底有什麽是我不能看的,你說啊】
    【蓋鏡頭算什麽英雄好漢,有本事你讓我去你倆床底躺著!!】
    聞歸可不管直播間的觀眾們怎麽想怎麽看,他都把裴知故放在外麵讓他們看了一天了,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要不是為了挽救他岌岌可危的婚姻,他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不知道裴知故有多好有多優秀有多值得喜歡。
    聞歸坐在屋子裏,忽然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
    聽著淋浴間裏嘩嘩的水聲,還有空氣裏微不可聞的苦茶香,他感覺自己的的腦袋裏像是突然鑽進了無數根細細密密的銀針,一陣一陣地刺痛著。裴知故無意間散發出的信息素現在對他來說已經變成了最致命的毒藥。
    這次不穩定的易感期來得毫無征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徹底失去了對事態的控製。
    lh易感期時,所有感官都變得格外敏感。比如觸覺、比如嗅覺。
    他能聞到裴知故身上飄散出的苦茶香帶著水汽,濕漉漉的,又悶又熱,像一壺被徹底泡開了的茶,在滾燙的水裏浮著。很香,是一種苦澀的香。
    分明是以往難以察覺的氣味,現在卻鋪天蓋地地朝他湧來,把他包裹在其中,扼住了他的喉嚨,攥住了他的內髒,叫他逃也逃不開,喊也喊不出來,明明什麽都沒做,後背就出了一層冷汗。
    聞歸靠在床邊,用舌尖抵著犬牙的牙根,想咬東西的一時衝上了頂峰,刺激得他頭皮發麻,還不忘慶幸自己剛剛把攝像頭已經蓋上了。
    就在這時,水聲忽然停了。
    聞歸“啪”地一下關掉了臥室裏的燈,等著裴知故走到床邊的時候就一把把他拽倒在了床上。裴知故一時沒反應過來,隻覺得一瞬間天旋地轉的,他就被聞歸壓在了身下。
    聞歸緊緊環抱住他,恨不得把他勒進自己的身體似的。既凶狠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河岸上的救命草,不敢放開也不肯放開。
    一片漆黑裏,裴知故推了他一把:“起開,我要吹頭發。”
    裴知故不知道聞歸在發什麽瘋,他現在隻覺得頭發上的水滴進了衣服裏很不舒服。但聞歸卻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
    “不要。”聞歸抱著他,聲音悶在了裴知故的脖頸和床被之間,繼續說道,“我就抱一會兒。”
    房間裏除了水汽之外彌漫著的寒氣,幹淨的、凜冽的、又意外柔和的味道。是聞歸的信息素,春雪。
    “吱吱,別動。”
    裴知故忽然停下了動作。
    因為他聽見,聞歸的聲音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