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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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上了大學,餘初就再也沒有去過別人家,雖然她很渴望有一個家,但是那個一家三口才真正的是一家人,自己始終是個局外人,所以她才選擇了南城上學,明明北城也有很好的學校,而且更適合她選擇的專業。
    校園陸陸續續的有人撤離,很快之前還熱鬧非凡的校園,轉眼間就變得十分落寞。餘初也收拾了東西,準備離開,因為宿舍沒有人,餘初直接讓沈舟鶴坐在了自己的床上,然後她自己在收拾東西。
    沈舟鶴端坐著,很乖,什麽也不去動,隻乖乖的盯著餘初忙碌的背影。餘初被火辣辣的眼睛盯得渾身不自在,她有些氣餒,有些惱怒。
    氣鼓鼓的走近沈舟鶴,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摟著他的脖子,直勾勾的看著他,質問:“看夠了沒有。”
    因為離得太近,沈舟鶴被迫後仰。餘初故作生氣,追過去,挑逗道:“還敢躲。”到最後,是整個身子都往他身上撲,沈舟鶴無處可躲,被壓在了床上。
    餘初俯視得看著沈舟鶴,清楚的看見沈舟鶴的眼睫毛又長又密,比自己的都要好看,眼睛亮晶晶的。她忍不住酌上了他的眼睛,沈舟鶴被迫閉眼,餘初順勢的親上了他的臉頰,然後到嘴唇。
    這時沈舟鶴才反應過來要反抗,沈舟鶴隻覺得周身像起火一般,她就是火源,他推搡著她,又不敢太用力怕傷了她,小聲勸解道:“別鬧。”沈舟鶴側過臉去,表示反抗。
    餘初掰過他的臉質問:“怎麽怕我吃了你。”
    沈舟鶴躲開與她對視的眼睛,解釋:“沒有。”又補了一句:“這裏不方便。”
    餘初一下子反應過來,沈舟鶴不會以為我想跟他那什麽,臉一下子熱了起來,她踉蹌的從他身上爬起來,慌慌張張道:“我我…上個廁所。”
    餘初在鏡子裏看著發燙的臉頰,回憶剛才自己的舉動,確實是太過浪蕩了,論誰誰都會那麽認為的吧。但是話說回來是又怎麽樣,自己光明正大的談戀愛,光明正大的男朋友,睡了又怎麽樣,不是很正常嗎有什麽好糾結的。
    但是自己為什麽會聽到這些後臉紅啊,這點出息,一點都不合適自己的人設。做了好一陣的心理鬥爭,餘初才若無其事的從衛生間裏走出來。
    沈舟鶴也是若無其事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他沒有看向餘初,但是餘初知道他在用餘光在關注著自己。餘初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其實壓根什麽都沒有收拾,但是沈舟鶴還是很配合的點頭:“嗯…
    她是下午一點的飛機,現在出發和沈舟鶴吃個飯,再逛一圈,時間剛剛好。沈舟鶴一隻手拿著行李,一隻手牽著餘初,校園裏剩下窸窸窣窣的行人,但是他們還是成為矚目的焦點。梧桐樹落下片片葉子,鋪了滿地,無人打掃,冷風吹過,偶爾卷起一陣漩渦。路上靜悄悄的,行李箱的滾輪聲,也聽得格外的清晰,和冷風在耳邊呼呼作響。
    沈舟鶴突然的問她:“北城好玩嗎”
    環境太嘈雜,餘初其實聽不太清楚,他望向沈舟鶴,思索了片刻,嘟了嘟唇道:“不好玩啊,要不我也不會來南城,更不會遇見你啦。”
    餘初笑著問沈舟鶴:“怎麽你想跟我回家”
    沈舟鶴看著她,不像是開玩笑,認真的問道:“可以嗎”
    餘初停下了腳步,側了側身體,看向沈舟鶴,果斷的拒絕:“當然不可以。”順勢用空著的手點了點沈舟鶴的鼻梁安慰解釋:“拐賣良家少年郎也是犯法的,我怕你爸媽找我。”
    餘初明顯感覺到,握著的另一隻手被有力的攥了一把。
    學校附近的餐館,可能是因為放假的原因,到了飯點,也沒什麽人,他們本來想找個靠窗的位置。
    卻聽到背後有人叫住了她,攝影專業的學長戚森願。
    餘初自然的掙開被沈舟鶴牽著的手,迎了上去問:“學長,你怎麽會在學校。”這本是無心之舉,但是沈舟鶴落在半空的手孤零零的顯得十分的落寞,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樣,像是被拋棄了一般。
    戚森願手裏拿著文件夾,笑臉盈盈:“回學校找導師,有些事請教。”
    餘初問:“現在談完了。”
    戚森願道:“談完了。”然後客套起來:“我以為你回家了呢,所以沒有約你,沒想到在這遇見你了,學長請你吃個飯吧。”
    餘初剛要拒絕,沈舟鶴走到她身邊,直接幫拒接了,他說:“不用了。”臉上帶有莫名的敵視。
    餘初雖然覺得這樣不太禮貌,但是他說得也對,便默默的點頭。
    戚森願臉上似乎也帶有三分敵視的打量了一番她身邊的沈舟鶴,沈舟鶴回看著他,本來好看的眼睛,滲出層層寒意和警戒。還用手擋在了餘初的身前,就像一頭狼,護著自己捕回來的獵物。對峙了片刻,戚森願回避目光,回看餘初,笑著問:“這位弟弟是。”
    餘初倒吸一口涼氣,餘光瞥了瞥沈舟鶴,果然臉色很難看,沈舟鶴學弟都不給叫,何況是弟弟。
    餘初順勢牽起沈舟鶴的手,一為了介紹,二為了安撫,她說:“我男朋友。”然後又給沈舟鶴介紹道:“這是我學長,應該也是你學長,我們都是大的。”
    戚森願:“這樣子啊。”之後是一副長輩的姿態,有些裝腔作勢“那學弟是哪一屆。”
    沈舟鶴握緊餘初的手,但是半天也不說話,餘初接茬道:“屆的。”
    顧森願“那是比我小三屆了。”
    戚森願提議道:“難得見到你一次,這次這麽有緣,我請你們吃個飯吧。”若是換做之前,餘初肯定是來者不拒,但是現在有沈舟鶴,他肯定是不願意的,她了解他,沈舟鶴從來不糾葛於往來的人情,所以他絕對不會給麵子的。
    餘初連連拒絕道:“不用了,沈舟鶴口味獨特,可能不適合一起。”餘初為了拒絕隨便扯出了個借口,但是她說的也沒錯,她很喜歡吃辣菜,但是沈舟鶴卻是半點辣都吃不得。
    上次他們一起吃飯,餘初不知道沈舟鶴喜歡吃什麽,盡按照自己的口味全點了辣菜,結果那一頓,沈舟鶴都沒怎麽吃,還說沒什麽胃口,第二天就喇得嗓子說不出話來,還說是自己感冒了。要不是方知洲心疼他,偷偷一通電話過來罵了餘初一頓,她可能現在還蒙在鼓裏。後來他們一起出去吃飯,她會按著沈舟鶴的口味點一些非辣菜。因為他每次都不願意自己說,每次吃飯都是,都可以,聽你的。
    餘初隻好逗他半開玩笑的說:沈舟鶴不喜歡胡蘿卜也不說,不喜歡青椒也不說,不喜歡大蒜也不說,不喜歡餘初也不說。
    然後沈舟鶴皺著眉,反駁:“喜歡。”
    餘初輕笑,追問他:“喜歡什麽。”
    沈舟鶴咬著唇開口:“餘初。”帶有幾分惱怒和不滿,但是也是答案。
    餘初點頭:“原來你知道自己喜歡什麽啊!那為什麽每次問你你都不說。”
    沈舟鶴狡辯道:“那不一樣。”
    餘初就盯著他不可忤逆的說:“一樣,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後來她就在相處中慢慢的知道了沈舟鶴的口味和喜好。
    ……
    戚森願聽完說:“我記得餘初你好像是什麽都吃,沒有什麽忌諱的東西,我也是什麽都吃,所以我們每次吃飯都挺合拍。”她的確是什麽都吃,但是這話聽得怎麽都是怪怪的,有些故作姿態怎麽回事,這都不知道要怎麽回了。要是換做之前,她肯定是大大方方的說,可不是嘛,我們是最佳飯友,現在是怎麽都說不出口了。現在的感覺不僅有點心虛,更像是被人抓奸在床了一般,畏畏縮縮,小心翼翼。
    現在餘初就隻想快點逃離這裏,她沒有接戚森願的話,而是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道:“學長時間也不早了,我還要趕飛機,這邊先不打擾你了,下次再聊。”說完禮貌的點了下頭,拉著沈舟鶴就走了。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戚森願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了片刻。
    飯桌上,吃到一半,沈舟鶴出其不意的問:“你和那個人很熟嗎”眼神像是憋了很久,十分渴望的看著餘初。
    餘初沉思了片刻,腦子認真的在分析,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還行吧!上次的廣告創意大賽就是他幫的忙,才能取得這麽好的成績。”
    餘初不知道怎麽的,沈舟鶴的臉上沒有變化,但是餘初偏偏好像就是感覺到了他不開心,但是也不知道原因。很奇怪,有時候沈舟鶴的喜怒她一眼便知道原因,有時候卻捉摸不透,尤其是他不掛在臉上的喜怒就更加讓人不知所措了。
    沈舟鶴把她送到了機場,餘初接過行李箱吩咐道:“我走了,再見麵就是年了,新年快樂,記得想我。”
    餘初捏著沈舟鶴的下巴,親上了他的唇,蜻蜓點水一般,離開的那一刻也不忘了在他唇上輕輕的咬上一口,才鬆開。
    ……餘初拖著她沉重的行李爬了五樓,都沒顧上休息,裏外打掃了一番,才累癱在沙發上,小憩了一會。
    手機就有短信匯入,沈舟鶴:“到家了嗎”
    餘初:到了,剛才收拾了下房間,忘記跟你說了。
    餘初:你到家了嗎
    沈舟鶴:到了,你吃飯了嗎
    餘初:還沒,沒人給我做。餘初隻是一句大實話,沈舟鶴卻顧以為她在撒嬌。
    沈舟鶴:以後我給你做。
    餘初開玩笑的調侃他:大少爺,你還會做飯呢。
    沈舟鶴:當然。沈舟鶴坐在沙發上,看了一眼廚房裏忙碌的阿姨,幹脆的對答。其實沈舟鶴根本就不會做飯,但是為了把這件事變成事實,當天晚上就跟家裏的阿姨取經了。
    為了寒假不要太過無聊,餘初給自己找了份寒假工,在kfc上班。這些年來她一直如此,找盡各種理由不回那個所謂的家。
    因為那裏沒有人喜歡她,歡迎她。初三那年,奶奶突然離世,臨終前把餘初托付給了她所謂的母親,那個她從五歲之後就再也沒見過的母親,她愛她,也怕她。在她的眼裏,餘初從來沒有見過,哪怕一絲對自己憐愛。
    餘芳之所以接納了餘初自然也不是自願的,是迫於法院的壓力,不得不履行撫養義務。餘初多少有點自知,畢竟五歲之前的記憶她還是記得的。她知道自己是餘芳的累贅,拖累了她大半輩子,而她的出生也不是特別的合時宜,甚至可以說是不應該。
    但是當她第一次踏入那個家的時候,她還是滿心期待的,小心翼翼和惶恐,她覺得隻要自己夠好,就算大家不喜歡她,也會接納她的,她天真的以為。
    楊家在北城的嘉慶小區,地段好,交通便利,房價也不低,小區的綠化和商業都做得很好,餘初跟在她的後麵兩米多的距離,看著眼前女人的背影,覺得又熟悉又陌生。
    在她僅剩的記憶中眼前的女人,頭發很幹枯,沒有一點光澤和水份,臉色蠟黃,但是五官還是好看的,畢竟有底子,怎麽也不會太差。身形消瘦薄弱,穿著鬆鬆垮垮的衣服和褲子,臉上從來沒有笑意,尤其是看著她的時候,充滿的不耐煩,甚至仇恨。現在的她,穿著光鮮亮麗,膚色潤白又光澤,身材依然纖細,但是不等同於病態的羸弱,而是那種長久訓練出來的輕盈和有條不紊,每走一步都恰如其分,和十拿九穩。餘初想,她現在確實過得很幸福了。看她的眼神便成了冷漠,好像她是個什麽可有可無的東西。
    她忍不住去觀摩四周的環境,就像是一隻兔子,走到了未知的環境,用嗅覺和皮毛去感知威脅,時刻保持警惕一般。
    不過多時,就來到了一處兩層的現代獨棟別墅,院落的門隻是掩著,庭院裏支棱著兩三處遮陽傘,安放著露天桌椅。
    餘初心情萬分的忐忑,一口氣吊在嗓子眼,大門緩緩的被推開,一隻腳踏了進去,餘初踩在地毯之上,望著屋中光潔亮麗,一塵不染,餘初的腳像是被上了釘一般,寸步難移。
    直到餘芳從鞋櫃裏拿出一雙拖鞋,遞給她,叫她換上,她才稍微的回過神誌。可能是聽到動靜,二樓樓梯上下來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子,穿著公主裙,烏黑的長發,眼睛又大又好看。看見餘芳便一個急步上前,抱住了她的手撒嬌:“媽媽,你怎麽才回來,我餓了,什麽時候可以吃飯。”
    這是餘初第一次知道,她不知不覺中有一個妹妹,她和她現任丈夫的女兒楊幼儀。
    而她摸著她的頭,安慰:“很快了再等一下。”餘初從來沒在她的臉上看見過,像母親一樣的慈愛,餘初第一次意識到原來不是她沒有,隻是對自己沒有。此時她又像是被遺棄的流浪狗一樣,在門口不知所措。後麵有一個人推了她一下,還很不友好的說:“在這擋什麽路。”
    餘初看上他,是一個與她一般大的男孩,十五六歲,但是要比餘初要高一個頭,穿著一身黑色運動衫,脖子上掛著耳機,硬朗的五官,碎發自然的垂下,充滿了少年的朝氣,但是整張臉臭得像是人欠他的。她與他不期而遇的對視,餘初隱約的看見,他眼中亮起而後又轉昏暗,然後是蓬勃而出的敵意,然後變成眼中不加掩飾的鄙夷,輕視和嫌棄。
    餘初垂下的手,不知覺的撰緊,油然而生的卻步,她不想呆在這裏了。廳中的女人瞧見了男孩,依然是一副,慈祥溫婉之相:“小藝回來啦。”
    這時站在階梯上的楊幼儀也看見了門口的餘初,望著餘芳問:“那是誰啊。”女人看著她的臉恢複了一貫的冷漠,介紹道:“忘了介紹了,那就是媽媽跟你說的,你的姐姐叫餘初,小藝,她跟你是一年的,五月生,比你大四個月。”她這個代詞,餘初第一次覺得這麽刺耳。
    餘初耳邊傳來了一聲輕哼,不輕不重,剛好她聽見,確定了不是隱約,而是他當真對自己很不待見。
    餘初也想輕哼,簡直無比的可笑,讓自己更加心涼的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是五月生的了,一直以來不都是六月生的嗎。
    後來多少有點明白,為什麽他會對自己敵意那麽大,楊子藝是楊正礎和前妻的兒子。用他的話說就是,餘芳就是小三轉正,擠走正房,是導致他爸媽離婚的罪魁禍首。不是餘初沒在他那撈到好臉色,餘芳,嫁進楊家數十年,做牛做馬,也沒換來他一句媽,更沒得好臉色。
    相對著如出一轍的餘初自然他也不可能待見。一整個屋子就楊正礎對她還算友好,就是她名義上的繼父,從未謀麵,感情肯定是沒有的,或者可能是修養,或者是學識讓他始終維持著絕對的體統,彰顯他作為一家之主一視同仁的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