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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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家哪個何家”郭姨娘不死心,嘴硬著在一旁打岔。
    “哪個何家”劉媒婆瞥了她一眼,得意地笑著懟回去,“咱金寧城有幾個叫得出名的何家自然是金寧首富,城南何家。”
    “若姨娘您真不知道,那小人就給您好好介紹介紹。”她臉上掛著誠懇的表情,可郭姨娘依舊聽出了話中的諷刺意味。
    “何家雖因何老爺早年經商而發家,卻已是金寧屈指可數的富豪,光是東門那片兒的商鋪,便有一半是何家的。何家的絲綢布匹更是遠銷海外,就連洋人都在用何家的絲綢。更不用提那些個糧行、酒館了。”
    別說郭姨娘,就連薛老太太也睜大了眼睛,這何家的生意做得竟如此之大。
    “不過是經商起家的暴發戶罷了,一身的銅臭味。我還當是有什麽好身世!”郭姨娘的臉色泛白,咬牙切齒道。
    卻不想,她這一句“暴發戶”連帶著薛家也一同罵了進去,薛老太太臉色變得鐵青。
    “當然不及郭姨娘您的好出身了。”
    郭姨娘這話就惹得劉媒婆不高興了,她也不假裝什麽好臉色了,瞧郭姨娘的眼神滿是憐憫,譏笑道:“何家祖上世代是前朝的禦醫,城南最大的醫館便是何家老太爺創辦的,你說這人呀,一輩子哪有無病無災的。”
    “就連何少爺的母親,何夫人也不是尋常人家出身的,家中往上正數三代,還出過三品的朝廷大員。不過這些都是前朝的老黃曆了,郭姨娘瞧不上,我也不想細說了。”
    劉媒婆憤憤地一甩手絹,表情難看。在她看來,這樁親事明擺著是薛家在高攀何家!
    薛老太太見她生氣,也是一肚子惱火,這準兒媳她是越聽越喜歡,紫檀木的拐杖衝地上狠狠一杵,轉頭瞪了郭姨娘一眼,警告她閉嘴。
    郭姨娘被劉媒婆懟得沒了脾氣,又被薛老太太一瞪,頓時不敢放肆,乖乖地站在一旁作壁畫。
    薛老太太麵上帶著和藹的笑,滿意地說道:“這何家真是再合適不過了,我這孫子的親事還請有勞劉媒人了。”
    劉媒婆依舊跨著一張臉,神情不悅。
    薛老太太接著道:“事成之後,我給劉媒人再添一條大黃魚做謝禮。”
    劉媒婆臉上這才慢慢地染上了笑意,用手絹掩飾著得意的嘴角,溫聲道:“瞧老太太這話說的,這是小的應該做的。”
    薛老太太滿意地招呼下人給劉媒婆添茶,舉起茶杯喝了一口,臉上璀璨的笑容好似已經喝上了親孫的媳婦茶一般。
    “不過——”
    薛老太太聞聲立刻抬頭,怎麽
    “不過何家這樣的親事,靠小的這麽一個媒人,還真的不一定能成。”劉媒婆說這話也不覺得心虛,“這結親是結秦晉之好,若是僅憑小的一人上門問親,便體現不出薛家對這門親事的重視了。況且,這結親也要雙方相看相看的。我聽說,何家少爺過幾日便回國了——”
    “!回國”站在一旁的清秀姑娘突然發出了一陣驚呼。
    “秀芳——”郭姨娘拉了拉姑娘的衣袖,低聲止住她的話語,免得她惹薛老太太生氣。
    劉媒婆臉上的得意絲毫不掩飾,何溫言可謂是她見過最完美的人選了:“是呀。何少爺品學出眾,早些年留洋學醫,這才遲遲未定下親事。”
    換而言之,若非何溫言出國留學,也真不會便宜了他們。
    薛老太太好似中了頭彩般,心頭一陣狂喜,握著拐杖的手都有些發顫。別看她孫子是土匪發家,對讀書人的敬重還是紮根在農婦出身的老婦心中。
    在她看來,出國留學便如同科舉金榜題名,都是讀書人中拔尖兒的。
    他們老薛家如今正缺個讀書人,這個孫媳婦她是認定了。
    五天後。
    當薛家的馬車穿過東門大街,停在何府門口。
    薛老太太在郭姨娘的攙扶下下了馬車。為著今日的問親,幾人皆精心打扮了番。薛老太太花了幾個時辰,找出一件既體麵又端莊的嶄新袍子,郭姨娘和秀芳姑娘更是將最昂貴的衣裳首飾全部穿戴上了,力求在何府不再露怯。
    待馬夫將馬匹栓在了雕刻成獅子的青石栓馬石上,薛老太太正眼打量眼前的建築。
    何家祖籍皖省,祖上遷至金寧,便在金寧建了這所老宅。這宅邸便是徹底的徽派建築風格,粉牆黛瓦的馬頭牆層層迭落,座尾蹲坐著各式各樣仰頭朝天的吻獸。何府的大門則是八字門樓,門簷上嵌刻著精美的石雕與磚雕,素雅而大氣。
    郭姨娘撇了撇嘴,她還以為金寧首富的府邸有多麽金碧輝煌呢
    丫環上前叩門,不一會兒何家的門房開了大門向內稟報。
    何大管家來稟報時,何夫人正在大少爺房中為他整理床鋪。
    “夫人。”大管家敲了敲大少爺敞開著的房門。
    “什麽事”何夫人頭也沒抬地回道,她還沉浸在何溫言即將回家的喜悅中,正親手為兒子鋪著被褥。
    “門外有人拜訪來您。”大管家的聲音壓低,無意破壞何夫人的興致。
    何夫人抬起頭,鳳眸狹長,細挑的柳眉微鎖,顯然為這“不識時務”的訪客而有些惱火。
    來者是客,到底沒有將客人晾在一旁的道理。
    何夫人隻好將整理房間的事兒交代給傅媽,自己撣了撣坐皺的衣裳,準備去廳堂接待客人。
    剛邁出房門,何夫人便問道:“來訪的客人是哪位”
    “煤礦薛老板的祖母。”
    “誰”何夫人停住了腳步,側頭看向何大管家。
    跟在身後的大管家也止住了腳步,老實回答:“就是薛閻羅的奶奶。”
    薛閻羅那個土匪商人
    何夫人眉頭頓時緊縮,絞緊了手頭的繡帕,緊張道:“咱家和他們無冤無仇,這薛老太太來我們家是要幹什麽”
    何大管家老實地搖了搖頭,他的確不知道。
    “那老爺上哪去了”
    “老爺今早兒就去商鋪裏算賬了。”
    何夫人冷哼一聲,開始碎碎念:“這都沒到年關,算哪門子的賬呀估計是跟著商會裏的那幫狐朋狗友偷喝酒去了吧。明知道爹說他的身子不宜飲酒,硬要背著人出去偷喝上幾杯。今兒個兒子都要回家了,他倒是找不到人影了。”
    何大管家隻得賠笑道:“那小的這就去將老爺找來。”
    “你就說,薛閻羅來找咱家麻煩了,他要是回來遲了,夫人孩子可就都沒了。”
    何大管家用衣袖擦了擦額頭沁出的冷汗,趕緊跑出去找人。
    等何夫人到了廳堂,薛老太太早就坐在下位,身邊照例跟著郭姨娘和秀芳姑娘。
    “各位久等。”何夫人收拾好了所有煩躁的情緒,麵帶笑意對這幾位“不速之客”道:“不知老太太今個兒為何蒞臨寒舍有失遠迎,實在是招待不周。”
    何夫人一麵說著客套話,一麵讓丫環們再上些糕點來。
    “夫人真是謙虛了。何家尚且稱為寒舍,那些個平民百姓住的是狗窩嗎”先出聲的不是薛老太太,而是一向多嘴的郭姨娘。
    端坐在主位的何夫人一下子被這個站在一旁的中年婦人所吸引,發髻上插滿了金簪,一身鮮亮的繡花衣裳,可看這人生著老繭的雙手和粗糙的皮膚,又不像個富人。
    何夫人一通打量,多半也琢磨出這女人是薛閻羅的窮親戚,便也沒和這鄉野村婦計較:“這位夫人真是幽默。”
    郭姨娘也發出了“哈哈”的笑聲,真以為自個兒幽默,得到了何夫人的認同。
    何夫人這邊打量著三人,薛老太太也悄悄打量著她。
    烏發綰成圓髻,簪著枚珍珠排釵,粒粒皎白圓潤,素雅中卻襯著貴氣。
    為人處事,舉手投足間的這氣度,不愧是官家教出的大小姐。
    這母親尚且如此,想必何家少爺自然也不差吧。
    薛老太太十分滿意,便直奔主題道:“不瞞您說,老身這次來是為我那不成器的孫子,向何夫人您的長子求親的。”
    求親!
    原先一副端莊模樣的何夫人,突然瞪圓了鳳眸。
    她大兒子還沒回家,咋就被薛閻羅看上了!
    何夫人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端著茶杯的手有些發抖,她將杯子湊近嘴邊小抿上一口,整個人卻依舊無法冷靜。
    薛老太太見何夫人不作聲,又問道:“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意下不如何!
    何夫人隻覺得薛老太太臉上誠懇的表情是在步步緊逼。她心底早有了答案,可總不好同這老太太直言看不上她孫子土匪出身吧。
    就在何夫人左右為難之時,從門外傳來躁動聲。
    “夫人!”
    來人還帶著一身酒氣,步履匆匆地朝廳堂趕來。
    可不是她家那個出去偷喝酒的老爺嗎
    何夫人連忙朝薛老太太道了聲失禮,攙扶著何老爺進裏屋換身外衣。
    她接過丫環擰好的帕子,遞給了何老爺,嘴上念叨著:“怎麽一身的酒氣呀是喝了多少呀”
    何老爺擦了把臉,人也清醒了片刻:“何大說,薛霖派人來咱家了”
    何夫人下巴尖朝廳堂一指:“是他祖母來咱家了。”
    “不就是個老婦人嗎有什麽緊張”何老爺鬆了口氣,瞧著妻子一臉緊張,嘲笑道:“我還當薛霖那個臭小子真敢派人搶了咱家呢”
    “哼。”何夫人鳳眸一瞥,氣道:“你夫人是還在,你家大兒子可就快沒了……”
    “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