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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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啥意思”何夫人將手絹甩在他胸口上:“你可知人家老太太今兒個上門是為何事”
何老爺一事摸不著頭腦。
“薛老太太今天是來上門問親的。”
“向言兒”
“不然呢咱們兩個兒子裏有幾個是坤澤的”
何老爺一屁股坐向紅木雕花座椅,臉上的酒氣也散了七分,氣得巴掌直拍大腿,他兒子這還沒回家就被賊人盯上了。
“老爺,別幹坐著呀”何夫人瞧著自家傻了眼的老爺,也惱道:“總要給人回個話吧總不能讓那老太太在前廳幹等著。”
何老爺思考片刻,長舒了口氣,慢慢道:“薛霖畢竟掌握金寧城唯一的礦藏,又是土匪出身,手下有的是成百上千的兄弟。”
“這回薛老太太的話可不能太絕,咱也不能太拂薛霖的麵子。你就說咱兒子從小在海外留洋,不興老一輩那一套媒妁之言,不如先讓兩個孩子見上幾麵,若是雙方覺得合適再定下親來。到時候,再讓言兒回絕了。”
“若薛閻羅看上了咋辦”何夫人還是不放心。
“薛霖雖說是土匪出身,可現如今畢竟也金盆洗手,做起了買賣。總不會真不顧及世人的眼光幹那搶親的事來”
何夫人聽著丈夫的勸,定了定心,返回了廳堂。
她整了整衣裳,歉笑著坐下道:“讓各位見笑了。家裏管著不讓我家老爺飲酒,他總愛出門偷喝上幾口。”
薛老太太點頭道:“這酒是要少喝才好,何夫人說得極是。”
她孫子也總愛上青樓喝花酒,要是有個妻子能管著就好了。
想到此處,薛老太太便接著剛剛的話題:“不知何夫人對兩家的親事是何看法”
何夫人也不慌了,道:“不瞞老太太您說,我這大兒子十二三歲便去海外留學……”
她頓了頓,見薛老太太聽得認真才接著說:“那兒可不像咱這,不興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子的婚姻都經過那叫什麽來著,噢對,自由戀愛。”
“自由戀愛”薛老太太皺起眉頭,她可從未聽過哪家姻緣不是父母、媒人撮合成的。
“咱不如也讓倆孩子約出去吃上幾頓飯,相看相看,若是雙方都覺得合適,咱再定親也不遲。”
薛老太太雖不懂什麽叫“自由戀愛”,卻覺得何夫人說的有道理,讓兩家孩子處一處,興許能處處感情來,於是她便答應了。
等何夫人打發走了薛家一行人,也已將近日落西山了。
何老爺從內廳裏出來,幾杯茶下肚,他身上的酒勁兒也下去了:“薛家人可算是走了。”
“怎麽老爺也怵得慌”何夫人笑道。
“哼,”何老爺哼笑,得意道:“你家老爺怎麽說也是金寧城商會會首,量他薛霖是土匪出身,如今既然改了行,在這地界做起生意,見了我也要恭敬幾分。”
何夫人也不管何老爺在外頭有多厲害,輕聲訓道:“瞧你這身酒味,今兒個兒子回家,還要出去喝酒!也不怕晚上吃飯的時候,爹聞見了罵你呀”
“嗐!還不是商會裏的老李得了壇好酒,約大夥去品一品,我怕錯過了這回就喝不上了……”何老爺也不顧麵子,覥著臉向夫人求饒。
何夫人哪管他的狡辯,回回都是各種借口,轉身問何大管家:“都這個點了,大少爺怎麽還沒回來”
何大管家躬身回道:“早上就派何二去碼頭等著接大少爺了,這兒也早該到家了。”
一旁的傅媽卻回道:“夫人,我怕大少爺回來剛好碰上薛老太太,便自作主張讓紅菱出門攔下少爺,讓少爺先去了茶館坐坐,等到晚飯時分再回家也不遲。”
傅媽是何夫人身邊最得用的下人,也是何夫人的陪嫁,做事向來讓夫人滿意。
何夫人滿意地點點頭,若是言兒剛巧碰上薛家人,估計薛老太太會更難纏些。
那邊,薛老太太滿意地回了家,在她看來,雖說沒定下親事,可這事情也成了大半。
薛老太太是滿意了,可有些人卻並不滿意。
“娘,你瞧薛老太太對何家少爺那麽滿意,我怕是做不成薛夫人了。”
秀芳姑娘剛回了房,掩上門,便對身邊的郭姨娘說。
郭姨娘端起茶杯,喝了口水,陰陽怪氣地說道:“哼,我算是看出來了。那個老不死的老太婆,孫子賺了大錢,翻了身,就看不上我們這些鄉下出身的了。瞧瞧她挑的都是些什麽大少爺、大小姐,咱這些遠房破落親戚,還真不配進他家的門。”
“娘,那咱們總不能這麽沒名沒份地一直呆在薛府吧。”秀芳坐在自己的床鋪上緊皺眉頭,她娘還能仗著和薛老太太這點血緣,厚著臉皮呆在薛府,可她一個十幾來歲的大姑娘總要嫁人,總不能一直沒名沒份地賴在薛家。
“咱們正妻撈不著,這妾室總能占上一個吧。”
做妾
秀芳的眉頭鎖得更緊了,她雖出身不好,卻也知道做妾的名聲都不好聽。
況且來到金寧後認了薛家這門親,她在金寧也認識上幾個朋友,雖都不是出身大家的小姐,家中也有幾分薄產。
秀芳平日裏與她們相處,也聽她們說起,這正經人家的姑娘誰會給別人做妾都是窯子裏手段了得的娼妓,勾得客人將其贖身抬進家門,也有家境貧寒,長相又有幾分出眾的姑娘被自家賣去做了妾室。
無論是哪樣,那些朋友們都是一臉瞧不起。若是她做了妾,該如何麵對這些人
郭姨娘瞧女兒不情願的表情,很是不高興,埋怨道:“你這丫頭什麽時候心氣這麽高了你也不想想自個兒就是個農戶出身。你爹前年死了,你娘我又不爭氣沒生下個兒子。要不是我帶著你從那個家逃出來,你叔叔指不定將咱娘倆賣到哪兒去呢還不是為奴為妾的命,運氣再差些,說不準還被賣到妓院裏頭。”
聽著郭姨娘這番恐嚇,秀芳有些嚇傻了,呆呆地回道:“娘。可是我那些朋友會看不起我的……”
“她們懂什麽”郭姨娘坐在她身邊,緩和了聲音:“自古笑貧不笑娼。如果你隻是個鄉下的農村丫頭,她們還會和你做朋友嗎”
“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郭姨娘執起秀芳的左手,上麵還戴著一枚兩指寬的雕花金鐲,那是薛老太太送給她的。
“你瞧瞧你,現在在薛府的日子過得不好嗎吃香的喝辣的,衣服首飾都是挑好的,平日裏還有丫環小廝伺候著。要是沒了薛家,以你的出身還能嫁到哪戶人家讓你享這種清福”
秀芳咬著唇不說話。
“我的好姑娘呀,你自己想想吧。”
說完,郭姨娘起身打開房門出去了,隻留秀芳一人坐在房中。
茶館裏。
何溫言聽了將近一下午的評書,喝了一肚子的茶水,便忍不住問紅菱這素未謀麵的薛閻羅為什麽會衝著他來。
紅菱瞧著自家少爺詢問,支支吾吾半天才說道:“這薛閻羅今年快二十二了,還沒娶親。他祖母今兒個來咱府上問親的……”
至於求親對象是誰,不用想就知道了。
何溫言也頗為驚訝,這個薛閻羅多麽招人嫌才能娶不上老婆
“我娘讓我攔下少爺您,等薛老太太離開後再回家,省得撞上薛家人。”紅菱的娘便是傅媽。
快到晚膳的點兒,何溫言一行人才趕回家。
馬車在府門口停下,門房早早候在門口等大少爺,一等何溫言下車,丫頭們就趕去稟告夫人。
何溫言才走到天井,何老爺和何夫人便已迎了上來。
何夫人一把抱住了大兒子,還沒說話眼淚就從眼眶中迸出,好好的一個端莊夫人一瞬間淚流滿麵。
“娘……”何溫言見何夫人哭得傷心,眼眶頓時紅了,所有話語也梗在喉嚨,隻喊出一聲帶著哽咽的“娘”來。
“你還知道我是你娘……”見到兒子的何夫人早沒了平日裏的體麵,她一手撫著兒子的臉頰,含著淚仔細打量著離家將近五年的兒子。
整整五年呀,她兒子長高了不少。離開時,個子才堪堪到她胸前,這會兒回家,她都要仰頭去看兒子了。
透過何溫言愈發精致的眉眼,何夫人還能想起當年兒子滿臉稚氣對著她撒嬌,說是想要出國留學。可她沒想到兒子這一去,就整整五年沒回過家。
“你這孩子真是狠心。這些年,娘沒少給你寫家書、發電報,可你就是不肯回來。”何夫人越說越惱火,一邊流著淚,一邊將手帕拍在何溫言肩上。
“娘,我想做出些成績來,再回家。”何溫言低下頭,也將腦袋靠在母親的肩上。
“我,也想家了……”
何夫人覺得肩頭一陣濕意,也顧及不上哭,趕緊抱著兒子拍了拍後背:“你這個傻孩子,父母哪指望你一定要出人頭地呀。咱隻要平平安安回家就好。”
何老爺再一旁看著愛妻和兒子抱著哭作一團,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水,上去拍了拍兩人的肩膀:“好了,都別哭了。”
何溫言抬起頭,水靈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著母親,眼尾朝下泛著粉紅,眼角還掛著幾滴淚,瞧著那可憐的模樣,和小時候犯錯時如出一轍。
何夫人顧不上自己臉上的淚水,趕緊拿絹子給兒子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