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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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皇城金鑾殿
早朝剛散,大臣們紛紛退出。
陸熠一身絳紫色的官服,麵無表情地行走在眾多大臣之中。今日是他三個月以來第一次參加早朝,朝堂變換如白駒過隙,整整三個月不問朝事,有些事情竟聞所未聞。
比如刑部剛才多番提及的顧氏及相關世族黨結下大理寺牢獄一事。
因牽扯到栽贓彈劾定國公府,多名大臣在朝會前故意搭話刺探他的口風,都被他囫圇應付了過去。
非是他不願意回答,而是他絞盡腦汁都沒有在腦海中回想起曾有這事。
他隻知道三月前自己失足墜崖,重傷昏迷,醒來後就缺失了近一年多的記憶,顧氏究竟與定國公府有怎麽樣的糾葛,他實在想不起來。
“陸世子,陛下有請。”蕭涼隨侍身側的陳公公叫住他。
陸熠回眸,那雙鳳眼裏寒潭之色絲毫未減,隻多了幾分迷茫,他點頭頷首:“有勞公公帶路。”
到了淩霄殿,陳公公止步留在殿外,陸熠隻身一人進內。
殿內空空蕩蕩,隻是嫋嫋燃著龍涎香,蕭涼身穿明黃色的龍袍,坐在主座上假寐,察覺到有人進內,才懶怠地抬起眼皮:“陸熠,你終於肯上朝了啊!”
從前他為了偷懶,將大半的奏折扔給陸熠處理,自從陸熠墜崖重傷後,整整三個月!三個月他累死累活、沒日沒夜地批閱奏折,差點把自己累死。
好歹等到陸熠重新上任,他心裏重重舒了口氣,終於不用再這麽累了!
陸熠冷冷淡淡,將目光落到雕刻著繁複圖騰的地麵:“陛下召臣來有何事”
“唔……就是顧氏的事兒,你怎麽看”蕭涼換了個姿勢,眼中流露出幾分同情,“這案子壓在大理寺三個月了,朕再不下判刑部那些老匹夫怕是要跳腳了,正巧,這事兒與你有關,你說說看法。”
當初顧博鬧出的動靜都在他們的掌控之內,要不是陸熠突然墜崖昏迷,顧氏的案子早在三月前就可以結案。
隻是這中間又夾著個顧霖,顧霖又至今屍首無歸,定國公府的隱衛趕到時,隻找到了昏迷不醒的陸熠,又在不遠處找到了顧霖的血衣……
蕭涼重重地歎了口氣,誰能想到顧霖好好地呆在定國公府裏頭,會突然在關鍵時刻跑到顧府去呢!
亂套了,一切都因此亂套了!
陸熠態度依舊淡淡:“既然顧氏擾亂朝綱,目無法紀,那就按照刑部的那一套來。”
“你不後悔”蕭涼脫口而出,半晌才想起陸熠現在已經忘記了與顧霖的一切,自然也忘記了當初為了能保全顧霖及顧氏殫精竭慮,機關算盡……
現在,陸熠隻模糊記得,曾經因為局勢被迫娶了顧氏嫡女顧霖,接著顧霖因為顧氏的算計不慎墜崖身亡。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一個對他來說毫無印象、隻因局勢結親的妻子,並無半點情分在,而且已經身亡,陸熠自然能夠做到秉公辦理。
可,萬一他某天突然想起一切了呢
要是現在將顧博處死,顧氏族人流放邊遠之地,等陸熠想起一切會不會徹底發瘋
更何況現在京都別院裏還躺著一個……
蕭涼心煩意亂,覺得現在和一個記憶全失的人談這事簡直和智障無異,他疲憊地擺擺手:“罷了,罷了,顧氏的事再往後拖一拖。”
頓了頓,他又不死心地問:“這三月裏禦醫天天往定國公府跑,你的病症可有起色”
“臣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陸熠將絳紫色的衣袖往後攏,拇指壓住銀紋雀邊,“隻是從前的事還是一點都想不起來。”
他話語中有些煩惱,隱隱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很多重要的事情,可就是想不起來,每回隻要一努力回憶便頭痛欲裂。
蕭涼一顆心直往下沉,歎口氣讓他退下:“行了,你走吧,朕要去批折子去了。”
陸熠卻沒動,淡涼的目光直直望向高位上的帝王:“對於清靈縣水患一事,陛下當真放心交由沈安去做”
把守貿易命脈的清靈縣水患嚴重,盜匪猖獗,已經讓許多百姓流離失所,流民之亂近在眼前。
這一問正戳中了蕭涼的心事,他腦袋突突地又痛起來,煩惱道:“清靈縣離皇城遠,又事關大黎貿易命脈,除了沈安主動請纓,其他人精明地都當啞巴,朕也是無奈之舉啊!”
陸熠的言下之意他又怎麽不懂,沈安雖然胸懷百姓,才能也有,終歸是少了點魄力在,走的又是文官的路子,麵對猖獗的盜匪還有餓瘋了的流民,能否招架得住還是個問題。
“若沈安平不了清靈縣之亂,臣願意前往。”
蕭涼一驚,坐直了身子:“當真”
片刻後,他又頹然靠倒在龍椅上,有氣無力地朝陸熠擺擺手:“罷了,定國公就你一個獨苗,這次墜崖已經把府裏老太君嚇得病了好幾次,這個節骨眼再把你調去清靈縣,她非跪在朕的金鑾殿前哭慘不可!”
……
林建與徐答早已在宮門口等著人,見到主子出來,連忙站直身子行禮:“世子。”
陸熠抬眸看了他們一眼,掀袍上了馬車。
雖然即將入夏,日頭正濃,林建和徐答後背還是躥上一陣涼意。
不知為何,世子爺昏迷醒來以後,整個人更加冷冰冰的,話更少,深邃幽冷的目光望過來,能把人冰掉一個窟窿。
二人對視一眼,不敢吭聲一句,跳上馬車就開始往定國公府趕。
馬車內一室靜謐,陸熠閉眼假寐,瘦削的下顎緊緊抿著,薄唇如刀鋒,劍眉亦淩厲。
忽而,他心口泛上疼痛,一陣濃烈的困意襲來,墜入煙波迷茫的濃霧之中。
迷霧如影隨形,陸熠極力想掙脫開這種茫然無措的境地,在迷霧中胡亂穿梭,卻遲遲不得法。
“陸熠,等我身子好了,想給你生個孩子,可以嗎”
一聲清脆欣喜的女聲傳來,落入他的心頭,聽著無比悅耳,言語中給夾雜著絲絲希冀。
陸熠心中一動,眉目隨之放柔,隻是劍眉依舊蹙著帶著茫然,這女子是誰
為何聽起來如此熟悉為何她會直言要為他生孩子
下一刻,一個嫋嫋婷婷的淺緋色身影映入眼簾,那姑娘背對著他坐在後花園的秋千上,赤著雙足在空中愜意擺動,長長的裙擺也隨著她的動作飄飛舞動,清靈又飄逸。
陸熠想上前看個仔細,雙腿卻像被釘在原地,一步都不能往前。
女子微微仰著腦袋,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肩頭,嫋娜纖細的腰肢在發絲中若隱若現,清脆俏皮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陸熠,你原來在這裏啊!好巧啊!”
“陸熠,我是京都最尊貴的嫡女,多少世族公子想要求娶於我!你若是娶我,上門下定那日,一定要尋來西域獨一無二的紫潤靈鐲!”
“陸熠,這是我親手做的糕點,你要不嚐嚐看”
漸漸的,那姑娘的聲音變得有些哀傷,帶著絲絲縷縷的氣憤與不甘──
“陸熠,你為什麽要躲著我,我有這麽討你嫌嗎”
“陸熠,你站住!”
“陸熠,你究竟喜不喜歡我”
“陸熠,你是不是很討厭我纏著你,好……從此以後,我再也不這般恬不知恥……”
“咚”的一聲響,馬車被路邊石塊絆到,劇烈顛簸幾下停了下來。
陸熠乍然睜開眼,雙眸中血絲遍布,泛著可怖的紅色。
他重重地吐息幾次,右手撫上心口,那裏正猛烈地跳動著,還有明顯鈍痛傳來。
“嗬……”他艱難地呼出一口氣,身體靠在馬車壁上等待這陣難挨的疼痛過去。
這樣的夢三月來他常常做,迷霧中這女子時而喜悅地叫他,時而語帶悲涼地質問他,可不管他如何追問,女子從未回應,也從未回頭。
陸熠幽邃的眸子像墨一般化不開,她究竟是誰,能夠時時入夢中牽動他的心緒
每回夢見她,聽到她破碎悲傷的話語,他的心就如被利刃劃過,疼得幾乎承受不住。
這時,徐答忐忑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世子爺,咱們的馬車壞了,車夫正在修繕。”
陸熠等心口猛烈地疼痛過去,撩開了車簾。
他的臉色透著蒼白,鋒銳的唇角沒有絲毫血色,在陽光下看著有一層病弱的詭異。
掃了眼正忙著修馬車的車夫,陸熠掀袍跳下馬車,看向徐答:“此處離定國公府不遠,我帶林建先走,你留在此處。”
徐答正想開口勸主子不可在身子大好前受勞累,見到林建在他身後不住地使眼色,隻得閉嘴:“是,世子爺。”
陸熠點頭,轉身往定國公府的方向走去。
此時街上的百姓並不多,三三兩兩坐在茶館前閑談聊天,微熱的風吹在陸熠麵上,倒吹去了剛才夢中帶來的煩悶。
隻是沒走幾步,他被人從身後叫住:“陸世子大病初愈,在下一直沒來探望,倒是失禮了。”
陸熠回頭,就見永定侯府的嫡長子袁臨站在不遠處,身後還跟著位年輕的女子,隻是那女子心情似乎不好,睜著一雙圓圓的眼,正麵帶怒氣地瞪著他。
陸熠掠過那女子,回望袁臨:“多謝袁世子記掛,我已無礙。”
話音剛落,袁臨身後的女子更加氣憤,重重地“哼”了一聲,看向他的目光更加厭惡。
袁臨麵上閃過尷尬,輕輕扯了扯女子的衣袖:“媛媛,陸世子麵前不可失禮。”
那名叫“媛媛”的女子非但不聽,反而梗著脖子倔強地將臉扭到一邊,就是不肯服軟。
袁臨隻好笑著拱手賠罪:“我這妹妹平日裏被寵慣了,沒大沒小的,世子勿怪。回去我一定讓家母好好教她規矩。”
原來是永定侯府的嫡幼、女袁媛。
隻是不知為何一個深閨女子對他會有如此大的不滿,他甚至從袁媛的目光中看到了厭惡與憤恨。
陸熠不會和一個小姑娘計較,斂起神色,淡道:“無妨。”
話畢,他與袁府兄妹二人告別,繼續前行。
身後傳來袁媛刻意被壓低的憤憤不平:“哥哥,你幹嘛讓我向那人行禮,他那樣對待霖霖,我恨不得……”
聲音戛然而止,緊接著是袁臨醇厚的嗓音,似在勸慰。
陸熠腳下未停,心中卻“咯噔”一聲。
霖霖
他口中反複默念著這個名字,好不容易平複下去的鈍痛又劇烈地洶湧而來。
──
瀾滄院
身體基本複原後,陸熠照例在書房埋首處理政務,三個月悶在屋內休養,在朝事上他已經落下太多。
書房內隻燃著一盞燭火,靜悄悄的漆黑一片。徐答推門進內時,就見主子已經單手撐在桌案上睡了過去。
他不敢打擾,輕手輕腳地將老太君差人送過來的參湯放在桌案上,剛想轉身候在在一邊等主子醒。
身後涼得沒有一絲溫度的嗓音傳來:“霖霖是誰”
徐答腳下一歪,差點跌倒。
他摸著鼻子轉身,目光閃爍,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老太君疼惜孫子,怕再受刺、激導致病症加重,下了死令不讓府裏人再提及世子夫人,如有違令一律趕出國公府永不再用。
見到主子寒沁沁又帶著疑惑的眸光,徐答戰戰兢兢:“屬下……屬下不知。”
“你是不知,還是不願意說”陸熠不輕不重地瞥了他一眼,黑暗光線中,那張臉沉得讓人發怵。
“世子爺,屬下……”徐答冷汗都下來了,低垂著視線不敢直視,世子爺這是要逼死他啊!
正當他猶豫著是否要冒著被趕出府的風險,坦白世子夫人的一切,陸熠忽然起身,寬大的玄色雲錦袍袖拂過桌案,一步一步地向他走來。
男人身上的威壓極重,雖依舊蒼白著一張臉,可幽深黑暗的眸底暗潮湧動,醞釀著洶湧的情緒。
徐答下意識地往後挪了幾步。
陸熠行至他身側停下,沉默地站了片刻,緩緩吐息:“隨我去寒月院。”
“是,世子爺!”
等到身側高大極具威懾的人離開,徐答才敢抬頭去看。
前方男人的身影已經行至書房門口,外頭暖陽照進來,在他肩頭落下點點金輝,可那玄色的身影卻依舊寒涼如冰,好像那人是千年不化的積雪堆砌而成,冰冷又死氣沉沉。
他恍然反應過來主子要去哪裏,心裏頭又是“咯噔”一聲,連忙快步跟上。
寒月院被封鎖三月,已經成為誰都不敢輕易提起的存在,世子爺怎麽忽然想去那裏
──
朱紅色漆木大門被緩緩推開,迎麵撲來一股灰塵,在陽光中上下飛舞。陸熠眯了眯眼,站在院門口看裏麵四四方方的院落陳設。
這裏據說是他與顧氏嫡女成婚後的主屋,隻是二人感情淡漠,他幾乎日日宿在瀾滄院,很少踏足這裏。
顧氏女身死,寒月院被徹底鎖起來,直到今日才重新打開。
陸熠沉默回憶良久,也沒能想起自己曾經在寒月院做過什麽,目光所觸之處也沒有任何熟悉的感覺。
想來,他跟這位名義上的妻子的確沒有半點感情可言。
院子裏的花圃已經沒有人去打理,雜草叢生,一副破敗淩亂的景象。男人避開路上的灰塵雜草一路往內,抬手推開主屋那扇並未關上的雕花門。
又是一大片灰塵揚起,陸熠略往後退了一步,等那片積攢了數月的塵土褪去。
徐答跟在後頭,大氣都不敢出:“世子爺,這兒灰塵大,要不咱……別進……”
就見前頭主子微側頭,麵無表情地淡淡睨了他一眼,徐答立刻縮緊脖子,將剩下的話吞回肚子。
得,按世子爺的脾氣,他能阻止那就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陸熠將眸光重新落到了屋內,玄色的雲紋錦靴踏入,裏頭的陳設皆映入眼簾。
海棠花銀紋床帳,梨花木圓桌,繡著錦繡花樣的被褥,以及暗紅色檀木軟榻……
他立刻就感覺到了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這種感覺很微妙,陌生中帶著絲希冀,小心翼翼裏又帶著幾分欣喜,除此之外,還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隱痛夾雜期間,與夢中遇到那女子時的感受如出一轍。
陸熠劍眉微皺,忍不住伸出修指揉了揉眉心,試圖消散那陣突然襲來的慌亂與心痛。
可是這種令人渾身發慌的感受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有越來越濃烈的趨勢,他重重吐息幾次,難捱地用手扶住門框,悶哼出聲:“嗬……”
徐答臉色大變,趕緊上前去扶:“世子爺!”
“無妨。你在外頭守著。”陸熠揮手避開徐答的手,艱難地重新站直身體,寒涼深沉的眸光落回室內,男人緩緩走了進去。
繞過紫檀木倒座雲母屏風,他終於踏入了內室。屋子裏的陳設更加清晰,各色紋樣都透著精致,用料也是上乘,處處暗示著曾經主人身份的尊貴。
隻是如今人去樓空,那些價值不菲的器物上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遮住了它們本來的光華。
陸熠在屋內轉了一圈,腦中仍舊一片空白,他想不起自己曾經明媒正娶的妻子的模樣,也想不起自己在這屋子裏與她發生過什麽。
他輕輕歎息,不再期盼能因此想起什麽,轉身準備離開。
倏然,他視線似被什麽吸引,腳下驟停,轉過身去──
隻見那架落滿灰塵的妝台前,安安靜靜躺著一枚鐲子,通體的紫色,泛著溫潤的色澤,即使是被塵灰落滿鐲身,也難掩它原本的矜貴與華美。
更神奇的是,這紫色的鐲子上給用金絲鑲嵌,勾勒出繁複絕美的圖案,在紫色鐲體的相配下,竟然又增添出別樣的光華。
幾乎同時,一個嬌嬌俏俏的欣喜女聲回蕩腦海──
“陸熠,你若是來我家提親,一定要帶著西域獨一無二的紫潤靈鐲來。”
“紫潤靈鐲寓意男女琴瑟相合,永不分離,這樣我們就會永遠在一起恩愛美滿了!”
三月來糾纏著他的澀澀鈍痛再次洶湧而來,比從前的每一次都要強烈,男人幾乎是撲俯在妝台上,衣袖在布滿灰塵的台麵上劃出一道明顯的痕跡。
他痛得額頭滲出冷汗,眼尾漸漸染上了紅,修長的指用力握住那隻紫色的鑲金鐲子,而後一點點地,用自己的衣袖去拭上頭沾染的灰塵。
不知為何,他見不得這鐲子染上半分塵埃,也見不得它孤零零地躺在妝台上受人冷落。
這是……紫潤靈鐲。
踏出主屋時,陸熠又恢複了平時沉毅淡漠的模樣,他握了握袖中藏得好好的鐲子,看向門側的徐答:“去永定侯府遞個帖子,就說我想邀袁世子到匯客樓一聚。”
──
匯客樓二樓的廂房
袁臨其實並不想赴這場約。
他的職位不顯,與定國公世子沒太多的交流,上次也隻是在路上碰到客套著和陸熠打個招呼。
沒想到這回,卻被上門遞了帖子受邀與對方單獨見麵。
因著袁媛的關係,他聽說了定國公府與顧府的糾葛,也在袁媛義憤填膺下,聽到過幾句陸熠狠心害得顧霖家破人亡、葬身崖底的過往。
可是,過往也真的都成為了過往,如今陸熠記憶全無,又深得陛下信任,可謂權勢滔天,他又能做什麽呢
酒水續了第三回,桌上飯菜一樣沒動,兩個男人相顧無言地舉杯暢飲,誰都沒有主動開口,氣氛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
終究是袁臨沒按耐住,觀察著對方的神色,問:“陸世子突然來約我,是朝中有要事相商”
陸熠放下酒盞,淡淡抬眸望過去:“小酌之處,不談政事。”
“既然不是朝事,陸世子是想參加三日後袁府舉辦的馬球賽”袁臨有些不確定地問。
袁府崇武,府中上下都打得一手好馬球,京都世族又多喜愛這一活動,袁府便起了頭操辦馬球賽,一年一次,好不熱鬧。
這次的馬球賽放在三日後,受邀者大多是京都勳貴,往年也會送帖子到定國公府,隻是因為陸熠墜崖的事,定國公府由老太君出麵一律謝絕了。
陸熠麵色無波:“並不是。”
袁臨被他涼薄的目光看得心裏一緊,暗示自己放鬆:“那……陸世子……”
“那日令妹見到我時,口中說著’霖霖’二字,”陸熠品著口中殘留的酒味,思緒似乎飄到了很遠,“我想問……”
“霖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