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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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霖勉力讓自己站直身子,脊背緊緊挺著。
她不想在最後一刻,在陸熠麵前露了怯,露了懼。
不遠處的男人深不見底的眼眸中翻湧著未明的情緒,牢牢將她鎖著,渾身亦是緊繃。
“陸熠,”小姑娘輕輕開口,嗓音柔軟,如一汪清泉,“你我走到如今這個地步,也該說說清楚了。”
男人氣息一窒,喉頭重重滾動幾下,看著小姑娘麵露悲涼,疏離淡漠地望著他,想要應她一句,終究沒有出聲。
顧霖的聲音很輕,由寒風送到男人的耳中,早已沒有半點溫度:“那時華直街初遇,我一心想要與你糾纏,直到最後用計設圈套嫁入定國公府成為你夫人,本以為日子久了,總會得你愛憐,可最終得到的卻是一年冷待,家破人亡。”
“霖霖,我可以解釋,以後我絕不會……”陸熠心中痛不可言,急急出聲卻被打斷。
“後來,家族榮耀盡毀,我隻想要族人平安流放,向你求一紙休書離開定國公府,卻又遭你拒絕。”
“再後來,便是母親重病,顧府舉步維艱。那時我便想,自己什麽都不要了,什麽都不求了,什麽夫君疼愛,什麽家族榮耀,都是過眼雲煙,我隻要親人安康,可是最終,也是沒能如願。”
小姑娘終於落下淚來,男人清冷俊毅的麵容漸漸模糊,隻留下一個遙遠而朦朧地輪廓。
她任由淚珠在腮上滾落,風吹過,那溫熱的痕跡很快變得冰涼。
她的嗓音變得淒婉又不解:“可是為什麽呢,為什麽我的要求明明已經那麽微弱,為什麽卻每一回都不能如意。”
小姑娘不停地搖頭,慢慢後退,一直走到了山崖最邊緣,她連一眼都未向後看,眼中淚光朦朧,甚至都沒看清麵前男人的表情。
她想,他這樣一個對自己冷清無心、滿腹利用算計的人,應當見到如此場景,也是無動於衷的。
如此,也好。
隻是她沒有瞧見,陸熠早已變了臉色,沉啞的嗓音裏都是驚惶:“霖霖,聽話,你回來,隻要你回來,隻要你想要的,我通通都給!”
他恐懼地看著小姑娘已經瀕臨山崖邊緣的身子,一步都不敢前進,更不敢大聲說什麽,他怕他不小心嚇到她,會害她受驚失足掉落懸崖。
可顧霖就像一點都沒察覺到危險一樣,抬袖將眼中的淚水拭去,視線重歸清明。她甚至淡淡地往後看了眼崖下深不見底的繚繞水務,而後回眸望回去,驀的笑了:“可是你給的,我已經不再想要。”
說罷,她毫不猶豫地往後一躍,純白蹁躚的身子如蝴蝶般墜入崖下,決絕又悲壯。
她再也不會信他的話,再也不會在這個男人身上寄放片刻希冀,不過是想要抓她回去重新威脅顧氏,她又怎麽能讓他如願!
唯有一死,斷他念想。
“霖霖!”一聲肝腸寸斷的急呼,陸熠幾乎瞬移到崖邊,伸手想去抓小姑娘飄落破碎的身子,終究抓了個空。
眼睜睜地看著那抹純白的纖弱身影急急往下墜,隱入雲霧中模糊消失,他心痛難抑,再顧不得其他,亦縱身一躍直直往崖下墜去。
他虧欠她太多,如果真要迎接死亡,他又怎麽舍得她一個人。
無論是在人間,還是在陰曹地府,從此以後,他都要陪著她一起。
她那麽膽小脆弱的一個小姑娘,沒有他守護,到了那鬼魂遊蕩的陰間,又該害怕地哭鼻子了。
更何況,今生的那些誤會,就算是墜到地獄,他也要解釋清楚。
霖霖,我愛你啊……
──
已是晚春時節,花兒在堤岸邊開得正豔,五顏六色的煞是好看。
江南的船兒在湖中飄飄蕩蕩,迎著暖融融的微風,船裏的人兒斜臥在軟榻上,半睜著水眸看風景,是小憩初醒的模樣。
臥著的女子穿著淺橘色的春衫,下配同色的百褶蓮花裙,小腹已經明顯隆起,隻是她身形纖弱,麵色也偏蒼白,給出塵絕色的容顏染上了一層虛弱。
在船頭生火做飯的大娘瞧了眼剛泛白的天空,又看看自家男人正賣力搖船的有勁樣子,和站在船頭的年輕男子攀談起來:“公子,我看著你家夫人臉色不太好,要不要給她做些葷食補補身子”
說著,她的目光下意識地轉向船艙內,見到裏頭那張明豔的臉還是忍不住失神。
怪不得船頭的郎君對這姑娘言聽計從、嗬護備至呢,生了這麽好看的一張臉,就算是她這種老太婆也喜歡得不得了。
三日前,船頭年輕的公子帶著這位夫人包下了他們的船,說是一路往南去清靈縣探親,他們本不想去,畢竟清靈縣實在太遠了些。
可這二人出手闊綽,給了他們好多銀子做酬勞,又見那公子眉宇溫煦親和,不像是壞人,她也就應了。
眼見得水路已經行了一半,見到那位有身孕的夫人臉色一直不好,她收了這麽多銀子到底心裏不安,唯恐怠慢了去,便開口一問。
聞言,沈安將目光從遠處波光淩淩的湖麵收回,頷首笑道:“多謝大娘好意,霖兒從前身子受過重傷,養了許久才好了五六成,大夫交代飲食一應清淡。”
他刻意沒否認那句“夫人”的稱謂,將視線挪到了船艙內的人兒身上,一時凝滯久久不願離開。
三月前,沈安從臨安趕回京都複命,還未進京都,忽然在山腳下發現了重傷昏迷的霖霖。
那時她滿身帶血,被陸熠死死護在懷裏,他當時陣腳大亂將霖霖抱起讓隨行的大夫醫治,正要命人救治陸熠,不遠處卻傳來大批定國公府隱衛搜查的動靜。
他隻好帶著顧霖先行躲避,看見陸熠被隱衛帶離,因未知發生了何事,謹慎起見就命所有人暫緩入城三日安頓顧霖。
接下來的三個月,沈安除了入皇宮複命,其餘時間都在通過各種關係遍訪名醫,終於將顧霖的身子休養得恢複了五六成,隻是她腹中的孩子到底是受了衝擊,連同著母體一樣孱弱不堪,隻能靜養才能保全。
一旦再受刺、激或衝撞,後果不堪設想。
因此,他更加體貼細心地照顧顧霖,事無巨細一一盤問打點,還另買了一處偏僻宅院讓她靜養,這才漸漸見她長蹙的眉心稍稍綻開了些。
本以為顧霖失蹤,定國公府會出動全府之力尋找,可是沒有,整個京都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
後來才聽說定國公府世子陸熠重傷昏迷,整整拖了一個月才轉醒,還向聖上告了三個月的假休養。至於為何遲遲沒有尋找世子夫人,他探尋好久都沒有答案。
難不成兩人墜崖前已經情斷再不往來可看當時陸熠渾身是血將顧霖緊緊抱在懷裏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情斷用無瓜葛的樣子。
那又是為何呢
這個問題藏在他心中整整三個月,折磨得他惴惴不安。他不敢問顧霖當時的情況,生怕引她傷心再傷了身子和胎兒,出於心底的那點私心,他描述救下顧霖的場景時,還故意隱去了陸熠的存在。
從前二人成婚前後顧霖癡心追逐,最後落得一敗塗地的場景曆曆在目,他不想再讓她回到從前的日子。
再者,隻要顧霖忘了陸熠,對陸熠心死,自己就可以有機會與她……
更何況,顧霖也對當日的事緘口不言,隻是追問他顧氏究竟如何了,他不刻意提起,也說得過去吧……
想到這裏,沈安緩了緩心神,抬步走進船艙。
察覺到有人進來,斜躺著的顧霖稍稍坐直了些,蒼白的麵容露出了抹笑:“沈家哥哥。”
沈安忍住想要摸摸她發頂的衝動,在小姑娘不遠處坐了下來:“這一路身子舒服嗎孩子可有鬧騰”
“孩子很好,我也很好。”顧霖抬手撫上隆起的小腹,烏黑的羽睫落下,在眼窩處投下一片陰影,眉宇間都是即將為人母的柔和。說來奇怪,最初她其實並不想要這個孩子,甚至於因為孩子是那人的骨血,一度心生排斥。
可隨著月份見長,感受到孩子在她腹中漸漸有了輕微的胎動,她的內心又忽然一片柔軟,好像腹中孕育的不止是一個生命,更是一種希望,支撐她活下去的希望。
顧霖睫毛顫了顫,抬眸望過去:“沈家哥哥,顧氏那邊……”
沈安知道她想問什麽,溫和地拍拍她的肩膀,安撫道:“兩個時辰前剛收到我父親的書信,顧氏在大理寺一切都好,也並未受到任何苛待,朝中倒是有大臣提了好幾次處置顧氏及參與的世族,都被聖上左右而言他地擋了回去,看聖上的態度,顧氏應該不會有性命之憂。”
說到顧氏,沈安就覺得一陣後背發涼。
顧伯伯竟然在顧霖墜崖後沒多久,以“定國公府設計害死顧氏夫人及逼死顧氏嫡女”為由,暗中聯結世族。部分世族早就對寒門淩駕於其之上的行為不滿,又眼看著陸熠對孫瑞等寒門也毫不留情,擔心顧氏之後倒黴的是他們,便響應顧伯伯鬧了好大一場動靜。
可這看似頗大的陣仗,到最後竟然悄無聲息地被壓了下來,聖上似乎對此事早就洞悉一切,甚至於其他大臣都還未反應過來,參與彈劾陸熠的世族一夜之間偃旗息鼓,與顧氏一起被關押在了大理寺,至今沒有放出來。
不得不說,大黎的這位君王雖然平時看著荒唐了些,可一旦關鍵時刻,其雷霆手段一點都不遜色於曆代君王,相反論能力比之更甚。
沈安本想等到顧氏被定罪後再行下一步計劃安頓顧霖,可等了近三個月,聖上竟然像忘了這回事一樣對顧氏及所參世族不聞不問,連嚴刑拷問都沒有。
對於聖上模棱兩可的態度,沈安心裏其實也猜不透,明明這次的罪名足以讓顧氏全族傾覆,聖上卻遲遲沒有表態。反而是之前獲罪的寒門該砍頭的砍頭,該流放的流放,行刑是一點都不含糊。
顧霖也沉浸在思緒中,眉心微微蹙著,囁嚅了會兒,又問:“那母親的屍首……”
“還在派人尋,這些事都交給我,你莫要擔心,自己的身子要緊。”沈安忍住想要將小姑娘攬入懷裏的衝動,溫聲細語地安慰。
顧氏再次出事後,他第一時間去過顧府,顧夫人駕鶴西去,其屍骨卻平白消失,後來他又特意尋過好幾回線索,都是無功而返。
這一樁樁詭異的事情接連而出,讓沈安越來越不安,眼看著三月休期已到,陸熠重返朝堂,京都內又遍布定國公府的眼線,沈安擔心暴露顧霖的行蹤,畢竟她身為顧氏之女,若陸熠不加以庇護是要一同進大理寺牢獄的,顧霖這麽孱弱的身子又怎麽受得了。
為了穩妥起見,沈安主動攬了江南刺史的官位,前往清靈縣治理水患及流民之亂,悄悄帶著顧霖先行離開京都這個是非之地,自己則留了眼線人手繼續查探真相。
顧霖現在身子虛弱,孕相凶險,不管京都如何情況,也要等她平安生下孩子再作打算。
顧霖不知他內心已經閃過千百回思緒,隻是垂下腦袋“嗯”了一聲,不知在想什麽。
船大娘端著碗剛煮好的米粥過來,笑嗬嗬道:“米粥熬好了,夫人快些吃吧,別餓著肚子裏的孩子。”
顧霖臉上露出抹感激的笑容:“多謝大娘。”
沈安怕燙著顧霖,提前一步接過粥碗,用勺子攪動著散去熱氣才端給她,眼中俱是溫柔:“小心燙。”
一旁的船娘看著,眉開眼笑地誇讚起來:“哎喲,夫人可真是好福氣,嫁了個這麽體貼心疼人兒的夫君,哪像我家那口子,隻會搖船,吃食不合口味了還要抱怨我幾句。”
顧霖端著粥碗的手一頓,揚起臉解釋:“大娘誤會了,這是我……哥哥,並不是夫君。”
“啊”船娘這下也愣住了,扭頭看看麵色不變的郎君,不對啊,剛才在船頭時她稱呼這姑娘為小郎君的夫人,這位俊俏的郎君也沒否認啊,怎麽現在變成哥哥了。
而且這姑娘身懷六甲,身邊沒有夫君陪伴,反倒是由哥哥護著回家鄉探親,這是什麽道理
不過做船生意久了,什麽事情沒見過。船大娘是個直爽的性子,當下嗬嗬一笑,掩去了尷尬,抱歉道:“哦喲,你看我這張嘴就會亂說,夫人與這位郎君兄妹情深也是難得。”
說著,她目光掃過略顯異樣的兩人,轉身走到船頭給自家男人盛粥去了。
沈安眉宇間有一瞬間的失落,隻不過被掩飾得極好,他蜷了蜷手指,將米粥遞得更近一些:“船上吃食有限,霖兒先勉強用著,紫雷已經前往清靈縣打點,兩日後下船我再給你好好補補身子。”
“嗯。”顧霖柔順地接過,小口小口地開始喝,思緒卻不知道飄到了何處。
整整三個月,她一直躲在京都偏僻的宅子裏不敢露麵,可顧氏的事,母親的事都無一不牽掛著心弦。
這次離開是迫不得已下躲開那人,她總要回來的……
──
很快兩日過去,顧霖的船已經到達清靈縣,紫雷帶著全部死士提前三日趕到此地打點,又計算好了時間候在碼頭等待迎接小主人。
大船緩緩靠岸,顧霖戴著帷帽,身上一襲純白的錦繡輕羽曳地長裙,四肢纖細,隻腹部明顯隆起。
沈安在旁一步不離地護著,一直將小姑娘帶到了地麵才稍稍放鬆,對迎麵趕來的紫雷道:“此地人多眼雜不必多禮,盡快護送霖霖回私宅。”
紫雷行禮的動作頓收,低聲道:“是!”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泉水巷的私宅,這是個三進三出的宅院,周圍都是書肆,地處幽靜正適合養胎,門口一塊黑棕色的匾額,上頭用鎏金大字寫著“榴園”。
宅院裏已經上下清掃過,來往下人都是提前查驗過身份的,可以安心留用。
紫雷將二人引入正廳坐下,又上了茶水果點為他們接風洗塵,恭敬站在一旁道:“小主人,沈大人,這兒從前是清靈縣富商造的宅院,沒想到宅子剛造好就遇到了水患,富商賠得血本無歸,著急脫手榴園周轉,屬下便買下了。”
沈安點頭,道:“辛苦你上下打點,這幾日我要去赴任,恐抽不出空照看這邊,還需你多多照顧霖霖。”
“這是屬下職責!”紫雷答得一本正經,肅然道,“屬下就算豁出自己及百名死士的性命,也會護小主人安全。”
說著,正廳外忽然走進一女子,那女子一身勁裝,與江南女子的嬌柔溫婉完全不同,渾身上下都帶著一股淩厲及颯爽之氣,倒像是北方飛雁,適合翱翔於天地蒼茫之間。
女子大步走到顧霖麵前停下,也是一臉肅然:“屬下藍溪,隸屬紫雷大哥部下。見過小主人。”
紫雷緊跟著解釋:“小主人孤身一人,身邊沒有貼身照顧的婢女,屬下不放心人牙子手裏的孤女,就派藍溪寸步不離地伺候照顧您,另外百餘名死士也會在暗處守護榴園,請小主人放心。”
顧霖抬頭看向紫雷及藍溪,心中一片感激,他們將一切都早早打點好了,唯恐自己受到任何閃失,她又有何不滿意的呢
她眨眨眼,露出抹笑容,真心實意道:“多謝你們。”
紫雷似乎不願受她道謝,立刻又道:“小主人的道謝屬下愧不敢當,這本就是我等死士分內之事。小主人好好休息,屬下再去看看榴園各處是否妥當。”
說著,他轉身大步離開。
藍溪瞧瞧走得隻剩個小點兒的紫雷,豪爽地走到顧霖身邊:“小主人不用理他,紫大哥就是個粗人,一誇他他就跑。”
顧霖聞言便笑了,也覺得藍溪這樣口無遮攔的性子很是可愛,糾正她:“藍溪,以後叫我姑娘就好,要辛苦你費心照顧我了。”
藍溪也被她的客氣弄得怪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回:“是,姑娘。姑娘不必如此客氣,我愛吃豬肘子,姑娘讓小廚房多給備些豬肘子,我吃了可以單挑三個大漢,一點都不累!”
“好,”顧霖被被逗笑,眉眼間光華舒展,流瀉出無限美豔。
藍溪一時看得愣住了,剛才進屋時小主人的容貌就足以讓她驚豔,沒想到小主人笑起來的樣子更加攝人心魂,就像……就像天上來的仙女一樣。
隻是不知為何,小主人麵色不太好,身體看著也虛弱,她暗暗下定決心,以後吃豬肘子的時候,不能再藏起來吃獨食了,一定要給小主人留一半!
顧霖笑了會兒,覺得胸中的悶窒之氣都消散不少,她轉身對上沈安的目光:“沈家哥哥,這一路也多謝你護送,你且放心去忙正事,不用牽掛這裏。”
沈安見榴園一切都好,也安下心,頓了頓,他有些欲言又止:“霖霖,等忙過這幾日,我再來看你。你……你一個人住在這兒怕不怕”
其實他有私心,若她說怕,他便棄了縣令的邀請,搬來與她同住。
反正對外隻說顧霖是沈家妹妹,外人也不會多說什麽。
哪知顧霖卻搖頭:“不怕,榴園有紫雷和藍溪,又有百名死士守護,我不會怕的。沈家哥哥不用憂心,沈家已經幫我足夠多,現在我已經找到落腳點,就不能再耽誤你的正事了!”
她說得認真又嚴肅,儼然一副不想再耽誤他的模樣,明明是處處替他考慮,沈安心裏卻一陣難受。
他的霖霖,什麽時候才能對他打開心門,心安理得地接受他對她的所有關心與嗬護。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味回避,一味與他保持距離,生怕影響他的仕途及姻……緣。
隻是她不知道的是,他心裏的姻緣一直以來都隻有她一人啊。哪怕當初她義無反顧地嫁入定國公府,也從未變過。
隻是這些話,他不敢與她明說,怕一說出口,如今保持有度的關係也會隨之崩塌。
那他就再也沒有機會靠近她了。
“既然如此,”沈安說得艱難,心中苦澀一片,藏在衣袖中的桃花簪被他捏著,已經微微沾染了汗意,“你好好休息,等我忙完這一陣就抽空來看你。若有什麽需要的,就拍紫雷上華安街的縣令府尋我。”
說罷,他轉身往外行,頗有點落荒而逃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