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皇宮假千金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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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福是順慶客棧的一名小夥計,雖然年紀不大,可也在這裏待了快有小十年了。
    因著跟掌櫃的有著七繞八繞的關係,從歲上就被父母送來,先是在廚上幫傭,做不了別的,隻能幹點洗菜刷碗的活。
    那段時間多累啊,每天幾乎每時每刻手都是泡在冰水裏,生的凍瘡到夏天都好不了。
    那樣的日子李福幹了好幾年,直到原本的夥計私自昧下客人給的賞錢沒上報被趕了出去,掌櫃的又見他嘴甜機靈會來事,這才將他調到了前頭。
    從此遠離了冬天凍如冰屋、夏天熱如火爐的廚房。
    比起之前的日子,跑堂真的已經很輕鬆了。即便一整天腳下都沒得歇,屁股也挨不到凳子,每晚回到屋裏都要用熱水泡好一會,才感覺雙腿算是重新活了過來。
    但是好歹風吹不著、雨淋不著,隻需動動嘴皮子、動動腿而已,李福很滿足。
    不過隻一點,他從來不敢輕易地將雙手露出來。
    他的手啊,皺皺巴巴、坑坑窪窪,這裏紅、那裏黑的,被客人看到,隻會汙了他們的眼。
    得來一頓排宣不要緊,若是惡心之下不想留下,影響了生意,掌櫃的不僅要扣他工錢,說不得他這個備感珍惜的跑堂差事都得丟。
    這一天真的是個很尋常的一天,李福照常堆著笑臉迎了客人進來,再堆著更大的笑臉送他們出去。
    可是這一天也是個不同尋常的一天。因為店裏來了一個幾乎可與日月爭輝的少年。
    他一進店,仿佛滿室都亮堂了,好似這裏不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客棧,而是富麗堂皇的仙宮。
    而他,就是仙宮的主人,注定高高在上、俯瞰人間的仙人。
    店裏或是正在吃飯,或是歇息喝茶,或是高談闊論的客人們,全都停下了動作,怔怔的望著那個少年郎。
    在他身後,斷斷續續湧進來不少人,直將大堂坐的滿滿當當,就這,門外還有很多來往的行人在向裏探頭探腦。
    另兩位小二哥忙得腳不沾地,李福則是收斂心神、努力心無旁騖的引著少年往樓上去。
    樓上有雅間,這樣的客人,問都不用問,他們肯定不會選擇在大堂用膳。
    直到點完餐出來,走到樓梯拐角處,李福才長長的籲了口氣。
    什麽叫貌比潘安,他可算是見識到了。
    客棧之前還有個說書的,就曾講過關於潘安的典故,那個成語叫啥,李福不記得了。
    但是內容大概就是一個男人駕車走在街上,讓垂垂老矣的婦人都為他著迷,拿水果往他的車裏丟,都將車丟滿了。
    李福當時還隻當笑話聽,覺得是說書人編來哄人的。
    一個大男人不健碩魁梧,美成那樣像話嗎換成女子還差不多。
    然而今日他才明白,有些美不分性別,即便他是男子,照樣可以吸引包括同性在內所有人的矚目。
    無論男女老少,都無法抵擋他的魅力。
    “然兒出去走一圈,估計就要收割一片的芳心。”
    雅間裏,蘇景熙也在調侃蘇悠然,語氣透著點自豪,又有些發酸。
    然然魅力太大,總叫他沒有安全感,誰若是盯著她時間長了,他就恨不能挖出對方的眼珠子。
    此時此刻,蘇景熙又開始後悔讓她出來了,書院裏還有那麽多狼……
    “三哥是不是說在書院必須四個人一間房”
    “嗯,而且不能帶侍候的人,所有的一切都得自己來。”
    蘇悠然端著茶杯先是聞了聞,微微一挑眉,沒想到客棧不起眼,茶卻是頂級的好茶。
    她不由的打量起周圍的陳設,簡單古樸的桌椅,牆上掛著一副山水畫,筆觸自然清新,不算大家之作,但是水平也在上層。
    整體來說,布置的相當雅致。或許是為了防止客人突然有需要,牆角甚至還備有筆墨紙硯。
    蘇悠然走過去,拿起一張撚了撚,又沾了墨,隨意的寫了一個“費”字。
    遊龍走鳳,一氣嗬成,字跡行雲流水、大氣磅礴,透著幾分霸氣和肆意,絲毫看不出是出自女子之手。
    “好!”
    蘇景熙不禁鼓了鼓掌,雙手舉起那張紙,不住的讚歎:
    “然兒,你什麽時候還會這一筆字的跟以往的簪花小楷一點都不一樣。”
    蘇悠然將筆放回筆架,聞言笑了笑:
    “早就會,不過寫得不多,現在以男子身份行走,小楷不合適。”
    其實她關注的不是這個。
    她的視線在桌上的文房四寶上打了個轉,眼尾輕輕上挑,宣筆、徽墨、歙硯以及澄心堂紙……
    都是上好的物件啊。
    再看桌上的茶,蘇悠然心裏有數了,這家客棧的主人底蘊隻怕非常深厚,不然也不可能隨意給客人供得起這些。
    而且他還是個清雅的讀書人。
    蘇悠然站到那副畫前,仔細觀摩,恐怕也有以文會友的意思。
    李福這一日就像打了雞血一般,渾身都好似有用不完的勁,那位芝蘭玉樹的少年郎還要留在客棧裏歇息一晚,他一定要將他照顧的妥妥當當才行。
    掌櫃應該也是看出了少年的身份非富即貴,專門囑咐他隻管照看他一人,其他事不用他操心。
    為此到了夜裏,李福都是直接窩在樓梯口睡的,就是擔心如果少年有需要,他在樓下聽不見。
    好在一夜無事,第二日一早,李福打著哈欠下樓時,樓下已經坐了幾乎一大半的人。
    乖乖,這些人都是幾時來的,不會天還沒亮就過來了吧
    敢情那個少年還是個財神爺啊,瞧瞧,往常隻能住上三兩間的客房在他來之後不久就住滿了。
    僅昨日加上今日的茶水點心收入,估計都能抵得上平時小一個月的總進賬。
    李福有些促狹的想:若是他願意再待上幾天,隻怕掌櫃的就要把他當佛祖供起來。
    蘇景熙和蘇悠然卻對這樣的場景見怪不怪,這一路上基本都是這麽過來的,早過了奇怪的時候。
    隻不過在李福恭敬的送他們出去時,蘇悠然額外交給了他兩樣東西。
    一個合起來的卷軸和一個瓷瓶。
    “感謝小二哥這兩日的招待,希望瓷瓶裏的東西能對你有用。”
    蘇悠然笑得和煦,對著有些愣神的李福微一頷首,又點了點那個卷軸:
    “雅間裏的畫作甚好,假如有機會,希望小二哥能把這個卷軸交給畫作的主人,我將不甚感謝。”
    蘇景熙麵無表情的朝李福扔了枚銀錠子:“拿好了,已經跟你們掌櫃的說了,這是屬於你自己的。”
    這小子能遇到然兒,真是他三生有幸了。
    李福一手拿著瓷瓶和銀子,一手握著卷軸,怔怔的站在原地,注視著馬車漸行漸遠,久久回不過神。
    “小二哥,介不介意讓老夫看一看你手上的東西”
    李福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回身一瞧,又一位玉麵郎君扶著一個老者,正笑盈盈的站在他兩步遠之外。
    “啊……”
    李福低頭瞧了瞧,有些猶豫的將東西遞了過去,兩人看著都挺和氣的,應該不至於搶他的吧
    邵忻接過瓷瓶打開,用手扇了扇,眼眸半闔,似乎是在認真辨別。
    不一會他詫異的睜開眼,視線落在李福被遮擋住的雙手上,這才露出幾分了然,唇角也不由自主的勾起。
    這種行事風格,好像真的是她……
    “老師。”
    邵忻將瓷瓶遞給公祖淩,世上很少有人知道,公祖淩不僅是秋山書院的院長,德高望重的師長,而且他還擁有一手精湛的岐黃之術。
    他的醫術就習自於他。
    公祖淩隻湊近輕輕一聞就知道了這是做什麽用的,他臉上的表情更為舒展,示意邵忻把瓷瓶還給李福:
    “小二哥,這是上好的生肌去疤的良藥,隻需早晚各塗抹上薄薄的一層,就連陳年舊疤也能去掉。小小的一瓶,萬金難求,望你且用且珍惜。”
    李福握著瓷瓶的手都有些顫抖,這般珍貴的藥,他一個跑堂打雜的,何德何能……
    “她既然給了你,你就好好用著,也別對別人提起,小心招了他人的眼。”
    邵忻盡了提醒之責,這才展開卷軸,剛展到一半,他就不禁睜大了眼,公祖淩已經一把奪過卷軸,迫不及待的全部打開。
    上麵是一首讚揚山水風光的詩詞,細細讀來,純任自然、文采非凡,乃一難得的佳作。
    但是最吸引人的卻不是詩本身,而是那一筆字。
    時時隻見龍蛇走,左盤右蹙旭驚電。什麽叫筆走龍蛇,這就是!
    一眼望上去,那一個個字仿佛就是脫韁的駿馬、飛天的蛟龍,流轉騰挪間,騰空而來,又絕塵而去。
    遒勁有力、氣勢恢弘,濃鬱的靈氣躍然紙上。
    “好字!好字!太好了啊!”
    公祖淩止不住的讚歎,撫著卷軸簡直愛不釋手,生平第一次升起了想直接搶過來自己私藏的念頭。
    邵忻同樣目露驚喜,這是她的字嗎,還是那個四皇子的
    兩次的驚鴻一瞥,都是側顏,一次男裝一次女裝,讓他有些拿不準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按打聽來的消息,她此刻應該是在皇家別院休養,而不是出現在千裏之外的費城。
    可是他又希望是她。
    四皇子要去秋山書院,如果真的是她,那他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接觸她、跟她相處
    當初期盼的走到她麵前,讓她認識他,也可以實現了……
    不過,老師似乎並沒有發覺。
    邵忻看向身邊喜不自甚的公祖淩,垂了垂眼,對不起老師,我有私心了。
    如果真是她,我想我得向您隱瞞,因為她是我唯一想要朝夕相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