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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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確認降穀零並沒有悄悄跟上來後,鳴海光走到路邊攔了一輛車。
    “去哪,客人”坐在駕駛座的的士車司機問道。
    鳴海光麵無表情地從備忘錄中翻出一個地址:“麻煩去這家咖啡廳。”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順便從杯戶町二丁目十六號繞一下。”
    “可這根本不是一個方向啊”司機有些納悶地透過後視鏡看向後座的客人,與那雙冰冷的藍眸對視的瞬間突然噤了聲。
    正如鳴海光所設想的那樣,整整一天過去,小早川拓真的家依舊是黑漆漆的一片,他翻開郵箱裏那封昨天出院時就發送給他詢問有關於好友相關事情的郵件,至今宛若石沉大海一般了無蹤跡。
    自從看到安室透開始,鳴海光整個人就陷入了一種無端的憤怒與焦躁裏。
    此刻他那自以為好的七七八八的大腦又開始頓頓地疼痛起來,那種如同整個人浸入海水中的窒息感即將將他整個人完全淹沒。
    外麵的天空漸暗,襯著高樓大廈一盞一盞亮起的燈,鳴海光閉上眼又睜開,反複數次,車窗上投射出的人像逐漸變得愈加清晰起來。
    那個總是有些笨拙的、懶散的、不自信的警官先生仿佛在這短暫的十幾秒鍾裏再次變換成了另一個人。他冰冷又尖銳,暴力且頹喪,仿佛沒有什麽東西能夠讓他感到快樂。
    鳴海光就這樣靜靜地注視著另一個自己,直到這個人格再次消失不見,到達目的地推開了車門。
    咖啡廳處在大學城附近的鬧市區,他這一身白發黑衣墨鏡的打扮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路人,他先是走到附近的商場買了一部新的手機,又去辦了一張新的電話卡。
    他將新手機組裝好,撥出了一個電話。
    “喂,貝爾摩德嗎是我。”
    “……嗯,幫我一個忙。”
    他原本的打算是,借用一下五條君的人設隨便扯個假名在宮野誌保麵前糊弄出一個不存在的人出來,可ero得出現完全打破了這個計劃。
    所以現在,他必須讓這個身份,變成一個有據可查、真實存在的人才行。
    比起這條街的其他店,地理位置並不怎麽引人矚目的咖啡廳相比之下有些冷清,掛斷電話的鳴海光踏進店鋪裏環視了一圈,最終選了一個角落的空桌坐下。
    距離八點時間還早,他從口袋裏摸出煙盒,僥幸煙盒裏還剩下最後一支,他和店員打了個招呼,走進衛生間。
    二十分鍾後再回來,赴約的另一個人提前坐在了那張桌子對麵。
    鳴海光莫名站在原地躊躇了一下,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好久不見了。”
    他的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
    “明美。”
    宮野明美今年剛剛從大學畢業,她在附近一家銀行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平常節假日也時常和大學時的好友外出旅遊,日子過得平淡且充足。
    很少有人知道,這樣一個普通人,十幾年來實際上一直過著被組織監視的日子。
    看到鳴海光的一瞬間,宮野明美先是露出困惑的表情,直到聽見了聲音這才緩緩反應過來。
    她眼眶微紅:“我還以為……”
    “……抱歉。”
    鳴海光實際上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半晌才吐出這兩個字來。
    他其實也十幾年沒有和宮野明美見過麵了,在英國最初的幾年,他們兄妹之間還保持著每個月最基本的通話,有時還能夠在組織的允許下視頻見一見彼此。
    後幾年鳴海光的病情逐漸加重,在加上藥物的關係完全失去了和過往有關的記憶,可以算是和對方完全斷了聯係。
    這家咖啡廳是那時候明
    美時常在電話裏告訴他的地方,地址和店鋪名字一直被鳴海光存儲在那部老式按鍵手機裏,直到最近才想起來。
    宮野家的三個孩子向來已經習慣了聚少離多,在今天給對方發送這封約見的郵件之前,鳴海光實際上猶豫過要不要和她見麵。
    這麽多年過去,原來記憶中那個總是趴在窗台上和他聊天的孩子也長大了,她考上了理想的大學,有了不錯的工作和朋友,就連組織也漸漸放鬆了對她的監視,一切看似都過得很好。
    可想到今天在實驗室見到宮野誌保時對方的樣子,鳴海光還是忍不住想要知道那件事情。
    宮野明美也在短暫的難過之後恢複過來,她擦掉眼淚,笑著問:“你怎麽打扮成這樣,難道是偷偷過來見我的嗎”
    “不算。”鳴海光搖了搖頭,“boss現在讓我負責誌保所在的實驗室,應該暫時不會限製我的行動。”
    “誌保……”宮野明美詫異道,“你和她已經見過麵了嗎”
    “嗯,不過是用這副樣子。”鳴海光苦笑了下,“我想問問,那個孩子她後來……”
    “我告訴她了。”宮野明美打斷了鳴海光的話,“當初爸媽的死和你沒有關係。”
    她蹙起眉還想要再繼續解釋這件事情,卻突然聽見僅僅隔著一道玻璃之外傳出一聲格外淒厲的慘叫。
    鳴海光越過圓桌用手蓋住了宮野明美的眼睛,側過身,雙目不自覺睜大。
    正對著他們側麵的人行道上,一位穿著藍色西裝的中年男士麵色猙獰地捂住脖子靠在落地窗上緩緩倒了下去,鮮血不斷從被他捂住的地方噴濺出來,染紅了鳴海光眼前的這塊玻璃。
    目睹了這一幕的鳴海光也麵色難看起來,他將手放在宮野明美的肩膀上,低聲道:“轉過來,別怕。”
    割破死者頸動脈的凶器是一把不鏽鋼製的刀,在死者倒下之後,這把凶器就非常奇怪地出現了死者的麵前,仿佛就像是死者自己用刀割破了自己的喉嚨自殺似的。
    很快,鳴笛的警車飛速到達了現場。
    鳴海光看了眼時間。
    距離現場的群眾報警到警察抵達案發現場,僅僅才過去了兩分鍾不到。
    圍觀的人群漸漸變多,鳴海光自覺以自己目前的樣子出現在警視廳那群同僚麵前不會是什麽好事,於是拉起宮野明美朝外麵走,試圖趁著混亂離開案發現場。
    走出咖啡廳時,他的餘光無意間瞥見從警車上下來的某個人,眼皮一跳。
    剛剛想要轉身離開,那個穿過重重人群走到屍體麵前,帶著墨鏡的青年指著剛剛鳴海光坐的那桌上喝了一半的咖啡,用著熟悉的懶散語氣突然間開口道:“——剛剛坐在這個位置的客人在哪呢,應該沒有這麽快就已經離開這裏吧”
    宮野明美看了眼突然間騷亂起來的人群,拉了拉鳴海光的袖子,輕聲道:“這時候如果離開,反而會引起懷疑的,你現在這個身份……”
    鳴海光皺了皺眉,和明美打了個暫停的手勢接起電話。
    “貝爾摩德”
    “身份給你弄好了,另外還有一件非常幸運的事情。”貝爾摩德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琴酒前不久在東歐那邊的分部處理過一個叛徒,是組織收養的孤兒,和日本這邊毫無交際。我將他資料上的照片替換成了你的,你之後可以用他的身份在組織內活動。資料我已經發到你的郵箱了。”
    這未雨綢繆來的正是時候,鳴海光鬆了口氣:“幫大忙了,多謝。”
    貝爾摩德淺笑了一聲:“我聽說g選了一個新人放在你手下可千萬不要再對陌生人犯老毛病哦,格蘭威特,能被g挑中的,絕對不會是一般程度的家夥。”
    ……不是一般程度的家夥嗎
    鳴海光默默想。
    “當然。”
    ——關於這點,他早就知道了。
    “被害人山本潤,死亡時間晚上八點零二分,死因是被這把手術刀割斷頸動脈大出血,當場死亡。”
    案發現場,白鳥任三郎正向目暮警官匯報著情況。
    “據目擊者淺川小姐所說,案發之前她一直都在正常走路,有觀察到滿身帶著酒氣的被害人山本先生搖搖晃晃地走在前麵,對方是一瞬間突然捂住了脖子,然後掙紮了一下才倒下的。”
    目暮警官麵露疑惑:“突然間難道說……”
    一旁背對著所有人,正半蹲著檢查屍體的墨鏡青年突然間問道:“當時這條道上還有沒有其他路人經過”
    白鳥任三郎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身邊這幾天出勤時不知被這個剛剛借調來的新同僚打斷過多少次的上級,答道:“沒有,因為被害人倒下的位置屬於這條商業街中很少有人途徑,這家咖啡廳正好被擠在兩家大型商超中間的巷子裏,由於初期建設規劃不善,所以很少有人能注意到。”
    “是嗎。”墨鏡青年語氣平淡,“除了被害人外,那位淺川小姐又為什麽會從這條路走呢”
    “這個……”白鳥任三郎遲疑道:“淺川小姐受到了驚嚇,還在那邊接受心理疏導,所以還並沒有來得及詢問這一點。”
    “……可能是因為,咖啡廳這條巷子一直往裏麵走,非常簡單就能翻過去直接回到學校吧”輕緩的女聲從人群後方傳來。
    一位警察撥開人群:“報告目暮警官,這邊找到了剛才坐在咖啡廳座的兩位客人。”
    目暮警官連忙道:“把人帶過來!”
    墨鏡青年緩緩站了起來,轉過身,銳利的視線落在了穿著一身黑大衣的白發男人身上定格了幾秒,最後轉向了剛才開口說話的宮野明美。
    居然真的是鬆田陣平!
    慢吞吞穿過人群的鳴海光瞥了眼墨鏡青年,內心幾乎不可思議地忍不住哀歎。
    ……他今天到底是個什麽運氣。
    宮野明美察覺到身邊鳴海光動作不太自然地動了動臉上的墨鏡,眼中劃過一絲擔憂:“如果這位警官先生還想問我為什麽會知道這點的話——那是因為,我曾經也是後麵那所大學的學生哦。”
    “你的意思是,學校有很多大學生都知道這條路線嗎”
    “沒錯。”宮野明美繼續回答著對方的問題,“因為從這條路走比走出商業街回學校更加方便,所以從我上學的時候,就有很多學生開始這麽做了,除此之外,這條街上很多餐飲店的工作人員也會在處理垃圾時經過這裏。”
    “原來是這樣。”鬆田陣平抱臂站著點了點頭,“兩位剛才應該也目睹了案發的全過程沒錯吧,可以向我們警方再進行一下敘述嗎,不如——”
    他看向默不作聲的鳴海光,眯起眼睛。
    “就由這位先生來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