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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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降穀零先是短暫的愣怔了片刻,須臾抬起頭來,雙眼逆著光閃爍了幾下,緊接著,他緩緩吐出了兩個字。
    “……領養”
    降穀零無比肯定,至少在警校時期,鳴海光那個家夥就從未和他們說過這件事情,甚至有關於家裏的事情都幾乎每次都屢屢刻意回避過去。
    就是在有關之前他對於鳴海家的一係列調查中得到的線索來看,他也從來沒有懷疑過鳴海光壓根不是鳴海夫婦的親子這件事!
    降穀零忍不住沉下眼。
    無論鳴海光是否隻是鳴海家的養子,以他目前的身份來說,怎麽也不可能得到相關的情報如此之少,鳴海光之於鳴海家,或者說,之於組織,這十幾年來仿佛活得像是個不為人知的幽靈。
    ——可這顯然很不合理。
    老爺子並沒有發現身旁年輕人突然間表情的異樣,他轉了個身,繼續道:“是啊,這塊地就這麽大,有點風吹草動過幾天大家就都知道了,更別提那個孩子剛被領養過來時……”
    他倏地想起了什麽,走到屋內在一處翻找了許久,最終在最下麵找到了一張卷邊泛黃的舊照片。
    “這個,我記得是當年鳴海議員參加活動和我們一起照的。”老爺子將照片遞給了降穀零,降穀零隨即接過,很快便在十幾個人的合照中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人。
    照片邊緣的少年人正被那位鳴海議員牽著手麵無表情地看著鏡頭。
    降穀零注視著照片中的鳴海光,仿佛穿越了悠長歲月,與那個帶著一身謎團的幼年摯友對視著。
    與印象中那個總是懶懶散散的警校生不同,降穀零注意到,鏡頭前的少年的身體不自然的繃緊,額頭和露出的手腕上甚至還包紮著白色的紗布,那雙灰綠色的眼睛藏在略微有些長的棕色碎發裏,帶著一絲並不明顯的冰冷與木楞。
    這實在是……非常的違和。
    降穀零不動聲色的皺起眉,目光從好友移動到旁邊的男人身上。
    這位無論在別人口中,還是在他所收集的任何情報中,都是一位溫柔和煦,公正正義的理事官先生,即使在這樣一張混亂且並不算正式的陳舊合照中也依舊無懈可擊,可越是這樣,對於知道其組織成員身份的降穀零而言,鳴海直人的笑容像是大雪降臨前的陽光,無法克製地讓他的心一點一點冷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他拿出手機對著照片拍了一張,問道:“您還記得這張照片大約是什麽時間拍攝的麽,這個孩子……”他指著照片上的鳴海光,“怎麽看起來像是受傷了”
    “哦,你說這身上啊,這男孩當初被送到福岡來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聽說都是一些燒傷,除了鳴海家的大人估計也沒人知道怎麽弄得。”老爺子想了想,又補充了句:“——可能被領養前,過得應該不怎麽好吧。”
    ……那過得究竟會有多麽不好,才會留下這麽一身抹不去的傷疤呢
    降穀零不知不覺想到了他們幾個人在警校一起洗澡時看到的鳴海光背上那些蜿蜒扭曲的痕跡,優秀的公安先生動了動唇,險些再一次為了那位遠在東京的摯友流露出臥底不該有的情緒來。
    他捏著手機,克製著與老爺子告辭,獨自上了山。
    “福岡這邊處理的很幹淨。”
    降穀零站在一片廢墟前,一手拿著手機。
    “聽說當初你和琴酒引爆了別墅裏將近五枚左右的輕式炸彈,即使最後沒有找到那枚被拿走的u盤,估計那裏麵的東西也早就應該和杉布卡一起化為灰燼了吧”
    電話那頭的貝爾摩德沉默了片刻,語焉不詳地說:“或許吧。”
    降穀零敏銳地挑起眉:“怎麽,看來這裏麵還有我並不知道的事情貝爾摩德,或許我需
    要再次向你確認一遍,我們現在可是需要互通情報的合作關係哦”
    “那也並不代表我會交出所有的秘密。”貝爾摩德在電話裏笑了聲,“說起來,波本,既然你現在已經加入了‘另一個陣營’最好還是不要頻繁與我聯係比較好。”
    “畢竟,無論是哪一方人,應該都不會喜歡牆頭草這種東西吧”
    “是麽”
    降穀零一邊說著,一邊緩緩低下頭,他保持著單手舉著手機的姿勢,看著自己剛剛走過的地方,蹲下身將那些亂七八糟的磚石木頭撥到一邊。
    雨後的泥土被衝刷的十分幹淨,雨季過去之後,一些被隱藏在地底,之前從未顯露過真實麵貌的的秘密也重現了人間。
    降穀零的目光緊緊盯著這個地方,眸色漸深。
    “我這邊可是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呢。”
    “——貝爾摩德。”
    杯戶町,中心購物廣場地下停車場。
    白鳥任三郎站在過道處來回張望,終於看見一輛黑色的馬自達飛快進入停車場,最後在b停車位上停車熄了火。
    從家裏被臨時召集的棕發警官甚至沒來得及換上一身體麵的職業裝,尚且還穿著一身居家服,頭發淩亂的披在肩膀兩側,或許是因為大病初愈的原因,那張被亂發遮住的臉頰看起來削瘦而蒼白,顯得並不是那麽的利落和堅韌。
    “鳴海。”
    好在現在還沒有到商場正式開門的時間,周圍的居民也已經被警察疏散,白鳥任三郎一邊這麽想著,一邊朝著年輕的警官先生招了招手,表情嚴肅至極。
    “這裏。”
    “現在是什麽情況”
    兩位警官步履匆匆,電梯從滴血啊二層徑直來到地上一層,兩人並沒有在商場內過多停留,而是立刻從三號門繞到了位於外麵的遊樂場。
    樂園外早就已經拉好了警戒線,目暮警官沉著臉站在一處。
    “鳴海。”他看到了鳴海光和白鳥任三郎走過來,皺了皺眉,“鬆田呢”
    白鳥任三郎解釋道:“因為爆處組那邊的人太少,休假中的警察正好今天聚餐時喝了酒沒有辦法執行拆彈任務,所以已經讓鬆田警官臨時去支援那邊了。”
    “好。”目暮警官點了點頭,看了看鳴海光,“鳴海,跟我來。”
    “目前已經調查清楚,這位昨天淩晨三點鍾左右偷偷闖入兒童樂園的嫌疑人與一周前在千葉縣的一家幼兒園拐帶了一位歲男孩的嫌疑人匹配一致。”
    目暮警官在一處土坑前停下,坑底的警察還在不斷用鐵鏟繼續朝著地下深入。
    “白天你和鬆田離開後大約兩個小時左右,負責現場勘察的同事在這附近發現了一些類似血跡的殘留物,後來緊急調取了一些魯米諾反應劑,出動了警犬和聲波探測儀,最後確定了這一塊區域。”
    緊跟上來的白鳥任三郎繼續道:“所以我們懷疑,嫌疑人有極大可能已經殺害了這個男孩,並且偷偷將屍體藏在了這個地方。”
    “那炸彈呢,又是怎麽回事”鳴海光問道。
    “炸彈是因為,警視廳在晚上十一點左右收到了一封陌生的傳真。”白鳥任三郎翻出手機裏的照片遞給鳴海光,表情無奈,“雖然,我們都認為,這隻是犯人用來挑釁的障眼法罷了。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對方應該並沒有機會在這樣大的範圍內布置好炸彈,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聯係了爆處組過去排查。”
    鳴海光瞥了眼,微微挑起眉。
    這張傳真上的內容確實看起來真真假假,犯人十分惡趣味地繪製了一張“炸彈地圖”,粗略數下來,對方至少在市中心埋了將近二十顆炸彈。
    怪不得目暮警官和白鳥警官不信,這
    種大手筆,估計也隻有組織能夠做的出來。
    當然,前提是琴酒瘋了。
    鳴海光對這張傳真上的內容不置可否,因為哪怕即使真的有炸彈,在對方將炸彈的位置標注的如此準確的前提下,陣平君那邊也不成問題。
    重點實際上在他這邊。
    犯人不惜暴露身份挑釁警視廳也要隱藏的東西,就在他們現在所在的地底之下。
    一個走丟的男孩,三更半夜躲掉了所有監控走進樂園的嫌疑人,他看似瘋狂而又無所顧忌,卻又無比清醒計劃明確的一步一步走向深淵——鳴海光不禁露出些許感同身受的諷刺表情來。
    他突然發現,即使如今他自己也如即將墜入懸崖,他那些想要隱藏或者幹脆直接帶入墳墓裏的往事正在被他的摯友們宛若剝洋蔥一般一層一層撥開,哪怕他們並不知道在洋蔥裏麵並不能看見什麽血肉,隻能看見一些腐爛的、散發著臭味的、毫無價值的東西。
    他的那些醜惡與不堪會讓所有的美好都成為過往,燒的比一場大火還要濃烈幹淨。
    他本應該逃,卻還是能在和鬆田說了那些連他自己都覺得狗屁不通的話後冷靜地跑到現場出警,現在站在這裏和那個殺了人的逃犯感同身受著,活像又一個披著人皮的醜陋怪物。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現場的氣氛變得越來越凝重起來。
    下方提著工具的一名警察擦了把汗,餘光突然間瞥見鬆動的泥土中忽閃而過的顏色,目光一亮。
    “目暮警官!”
    “目暮警官!”
    五分鍾前接了一個電話的白鳥任三郎去而複返,他略顯的急促的聲音遮蓋住另一道呼喚。
    “鬆田警官那邊的訊息!爆處組確實在傳真標注的位置發現了炸彈!”
    “——數量恐怕不止一個!”